天,祈祷一番,拨转马头回了城去。船雪在凉殿里倚在榻上,拿着墨玉发呆,一个穿着粗布衣的侍女递给她一碗青铜冰鉴里的奶酪,她吃了一口,凉凉爽爽,甜而不腻,那味道就和她小时候吃到的一模一样,是她娘做的,她又想起了与孟悠哥哥掷羊拐子的游戏。这种游戏,船雪很喜欢,经常拉着孟悠一起玩,每次他都会让着她,玩完了,两人也滚成了小泥人,再手牵手的各自回家。想到这里,船雪笑了笑,又发起呆来,孟不达死了,她爹死了,孟悠也变成了赫连月明,成了赫连勃勃的义子,她的童年一去不复返,剩下的只有怀念。船雪记起老巫对她施恶灵术的事情来,朦胧中,她似乎感觉到有个男子抱着她了来到一片白桦林地,男子身上的气味是淡淡的竹叶酒香,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这种酒香味只在月明身上闻到过,现在咒术已解,单单不见月明,便问身边的侍女:“是谁帮我解的恶灵术阳平公呢”侍女便将她如何带到凉殿,以及解除咒术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又加了一句道,“虽然小姐醒来,只是,只是”“只是什么你快说呀。”船雪不耐烦的问,她总预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侍女道,“只是阳平公他现在还未醒来。”船雪道,“他,怎么了快带我去看看。”侍女不敢违命,带着船雪去了月明歇息的地方。船雪进了屋子,放出秘银丝给月明把脉,这个脉把的十分奇特,她几乎将他全身的大动脉悉数把了一个遍,蹙着眉头,将冰瑰银针拿出来,分别刺了月明的大椎,肺腧等几处穴位。船雪这是在封他的血脉,因为他的脉实在太奇怪了,当初在太尉府的时候,她曾替他把过脉,那时候起她就知道他体内有一种慢性毒,是忘尘芝的种子,寄存了有十年之久,她只知道那种毒平日里不易发作,只有受到极大创伤才会轻微发作,而且能够侵蚀人的身体,让人失去记忆,平淡入内,逐层深入,危害十分大。这次把脉,船雪发现月明体内的毒已经开始迅速扩散,与邪灵混为一起,两种力量相互制衡,又相互爆发,所以那种慢性毒才会被牵引出来,不断扩散,若不能够找到解救方法,及时解救,恐怕月明命不久矣她用银针封住他是血脉,其实为了防止扩散,暂时能让她有时间去寻找解救的方法。她以前在华佗经里见过有关忘尘芝种子的记载,忘尘芝其实是一种稀罕名贵的中药材,种子有些毒性,可以导致人逐渐失去久远的记忆,忘尘芝的叶子却可以解百毒,两者相生相克。可是,忘尘芝去哪里才能找到百年才结一种子,只有结种子后的枝叶才可解种子之毒。这根本不可能办到的。、沙尘暴船雪趴在榻边,看着月明,他似乎在做一个噩梦,出了一头汗水,她拿锦帕不停地给他擦拭,又听他迷糊中说着,“水,水”船雪看了看他干裂的唇,赶忙去桌边倒水,却被月明的一只大手紧紧拉着道,“不要走,不要走,爹,娘你们不要离开我”他的手好热,船雪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怎么这样热。”她本身有冰骨在体内,冰骨冬暖夏凉,所以她冬天不怕冷,夏天不怕热,全凭冰骨护体。她用湿毛巾给他擦擦脸,不见退热,便将房门关紧,褪去外衣,将自己的身子敷在月明身上,以她冰冷的骨体,为他退热。慢慢的,因为疲乏,船雪在月明的身体上睡着了。月明退了热,慢慢清醒过来,只觉身体上被什么东西压着,有些心慌,还有阵阵馨香扑鼻而来,他睁眼看了看,当下一惊。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没敢大动,这一刻,他是温暖的,幸福的,认真的看着她长而上翘的睫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环绕在她背上。船雪醒来,见月明看着她,赶紧爬起来道,“你,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帮你退热而已。”她又发现自己还没穿外衣,尴尬道,“不许看,还不转过脸去。”月明道,“我都没怕,你怕什么”船雪用一只手将他的脸推向一边,另一只手快速将衣衫拎起穿好,狼狈逃窜。屋内,只剩下月明独自回味。时而笑笑,时而发呆。夏季,柔然民族随着水草而迁徙到漠北的草原上,搭建毡帐,重新生火,牲畜喝着山上流下的雪水,吃着满山满地的青草,个个马畜丁肥,种众殷盛。公主阿娜瑰的和亲队伍已整装待发,她告别了父王,在哥哥敕连的护卫下踏上了和亲之路。大檀可汗一路追随,直到出了丰美的草原,才挥手告别。临行前,父王大檀对她说,“柔然屡犯北魏边境,与北魏夙怨已深,只有依附比自己强大的夏国才能牵制北魏,柔然的安危全系在你身上,你万事尽力,言行谨慎,自珍自重。”往前再走一段路程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出了沙漠便可踏上古道,直奔大夏。连绵起伏的沙丘上,传来了悦耳“叮当”声,正是阿娜瑰公主和亲的队伍,给这寂寥的荒漠上增添了一份生动的色彩。突然,西北方的上空出现了团团黑烟,铺天盖地的笼罩来。敕连王子急忙喝住迎亲的队伍道,“大家不要再前行了,沙暴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赶紧准备一下,以防沙暴。”兵士们分头行动,一部分人搬运物资,另一部分人就地挖坑,用沙子堆出一幢壁垣,再用帐篷搭在壁垣上,用沙子埋住四角。人们,和陪嫁的三千匹马以及物资都避在里面,静静等待沙暴来临。漫天的黄沙夹带着碎小的顽石,铺天盖地的卷来。黑云过处,无不细聚流沙。有个身体单薄的中原女子出现在黑云处,风过之处,马上要把她刮跑,一转眼,女子已被风沙吞没。不知又过了几时,风沙停了。筑起的沙垣又高涨了几寸,敕连从里面钻出来,接着士兵们也都逐一出来,擞了擞身上,头发上的沙子,整张脸都被蒙了一层灰。这条路,敕连走过无数次,唯独这次沙暴之后,分不清了方向。这次的沙暴来的也很蹊跷,来的慢,去的快,平常的沙暴都是来的快,去的慢。大部队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停留下来整顿。阿娜瑰四处查看,忽然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个破旧的斗篷,阿娜瑰好奇的走了过去,斗篷下面居然藏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看上去甚是年幼,男的压在女的上面。阿娜瑰赶忙喊道,“快来人啊,这里有两个人。”敕连闻声跑过去,将两人翻过身子,男孩子大约是十七八岁,一副商人打扮,虽然穿着西域人的衣服,但那种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倒很像中原人的长相。女孩子年龄约莫也就十六七岁,长得不说娇小动人吧,倒也是可伶可俐。敕连道,“来人,把他们先绑到一块儿,等醒来再说。”阿娜瑰道,“哎,哥哥,他们会不会在沙漠中也迷失了方向,你这样做不太好吧,万一他们是好人呢”说着,将自己腰间的水囊拿出分别给他们喂了一些水。阿娜瑰见男孩子慢慢睁开眼睛,惊喜道,“他醒了,他醒了。”接着,她又问,“你是谁”男孩子睁开眼猛然发现眼前一群陌生人,吓了一大跳,道,“你们,你们又是谁别过来啊,我可是会武功的。”阿娜瑰笑着道,“别害怕,刚才沙暴过去,你们便昏迷在这里,你们是谁”男孩子侧脸看了看他身边仍旧昏迷的姑娘,姑娘正好睁开眼睛,看到他滚圆的大眼,发出尖叫来,“啊,你是谁”男孩子也被吓了一跳,往后撤了撤身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问我是谁我还想问你是谁,刚才沙暴,要不是我用斗篷将你救下,你早被沙暴刮跑了,还不赶紧谢谢你的救命恩人。”姑娘怔了怔,似乎想起刚才的沙暴来,这才徐徐道谢,“谢谢你,小女子叫月娘,请问恩公尊姓大名。”男孩子满不在乎道,“这还差不多,我叫妙沉。”言毕,他又看看眼前的阿娜瑰,她特别美,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她穿着喜庆的衣衫,一副高贵的尊容,“喂,你们又是谁呢”阿娜瑰的侍女抢白道,“见了公主还不跪拜。”妙沉一听她是公主,牙齿上下开始打架,结巴道,“你,你,你就是公,公主什么,什么公主”敕连道,“柔然公主阿娜瑰,这次讲的够明白了吧。”“阿,你,你就是柔,柔然的公主。参见公主,公主金安。”妙沉一脸惊慌,赶紧跪拜。月娘也跟着跪拜一番道,“我听闻柔然公主要与大夏和亲,您就是柔然公主啊。”阿娜瑰笑的有点苦道,“很多时候,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你们是什么人,要去哪里”月娘道,“我娘与我失散多年,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寻她,只好走到哪儿算哪,谁料遇上了沙暴,幸好被你们搭救。敕连拔出腰间的弯刀,架在妙沉脖子上道,“我看你油嘴滑舌的,说,到底是什么人干什么去”妙沉不敢动,用手指捏住刀刃,愁眉苦脸道,“这位大哥,您怎么称呼一看就知您出身高贵,手握重权,仪表堂堂,一定不像是什么坏人,你且把刀拿下去,让我慢慢的说,这样,我好心慌啊”敕连寒着脸道,“别想耍什么花招,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人做什么的”妙沉苦着脸道,“大哥,大哥,我本来跟着商队走的,结果就落队了,我就一个小商贩,您值顾用刀架在我脖子上吗”敕连听后,便将刀收回道,“你们走吧。”阿娜瑰拉着哥哥的袖子道,“哥,这无边无际的沙漠,你让他们去哪儿啊,不如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敕连看看天真无邪的妹妹,仍旧心存疑虑,父王交代,要他好好保护妹妹到达大夏,路上千万不能出现什么差错,这两个外来人,总叫他难以放下心去,但是,眼下他们也迷了路,不知该往哪儿走,放走他们倒真不如结伴而行,便问,“你们认识路吗若你们能带我们走出这里,那就结伴而行吧。”妙沉傻了眼,他原本直奔大夏的,可他没出过远门,只好从高原上走,本想从朔方进入大夏,谁知,他途中迷路,越走越远,竟然来到了茫茫沙漠中,又遇到沙暴,幸好,他来前有番精心的准备,运气也不差,竟然就碰见了和亲队,跟着和亲队去大夏,再好不过。虽然,他这样想,但他带不了路,这意味着,人家要丢弃他,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除了高低起伏的沙丘,少量的植物外,什么标志也没有,走出这片沙海,确实很有难度,他望见了骆驼道,“它不是会带路吗”敕连道,“它乱转,似乎也迷路了。”“这个,这个骆驼竟然也会迷路吗骇人听闻”妙沉无奈道。这时候,月娘开口道,“公主,我有一块司南,或许能派上用场。”阿娜瑰接过月娘递的司南,看了又看,然后笑出声来,“噗,这不是我们吃饭用的汤勺这玩意能做何用”“别小看了它,它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勺子,它能给我们指出方向,喏,你瞧这个,配合上这个来用才行。”月娘边介绍,边掏出一个光洁的青铜底盘,这个底盘只有巴掌大,不是很沉,适合人外出时携带,盘底部光洁如镜,周身刻有标志方向的图案,只有懂得使用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司南在古代很少有,自战国时,邯郸出磁石,被当地人研究制出来,在市面上很少流通,特别是游牧民族的国家,物资匮乏,就更少有了。月娘将地盘置于地面上,放平整,再将那把有着长长的勺柄的勺子放在地盘中央,用手轻轻拨弄,使其旋转,停下来后,指着勺柄所指的方向道,“那边就是南了,大夏东南的位置,应该就是这边了。”敕连寻思一番,并不信任这个玩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边是南万一,下次停下来的方向是北呢”妙沉接了嘴,似笑非笑道,“这你都不知道,这个玩意叫司南,专门是用来指方向的,我经常跟着商队跑,所以见过这玩意儿,这个底盘的中间有磁石,所以它的勺柄始终指着南方,错不了的,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试试。”敕连用刀轻轻拨弄一下勺柄,紧张的看着它旋转几圈后,方向仍旧和第一次所指的一模一样,他目瞪口呆的走到一边。阿娜瑰一心想留下这两个人,见哥哥走过去,便知同意他们所要走的方向,高兴的拉拉月娘的手道,“太好了,我们可以走出去了。”月娘重新收回司南,跟着阿娜瑰等一干人回到和亲的队伍中,稍整待发。、忘尘芝这些天,船雪日日在房中研究如何从人的心脏上摘除忘尘芝的种子,她翻阅了许多古籍,书典,均未有记载。这日,船雪跑到郊外行宫去找老巫,老巫正在一间幽暗的毡房里对着一盆清水作法,他嘴中念念有词,船雪怕搅乱他,便站于一边观看。水里呈现出一个红色的心脏,心脏有力的搏动着,它的心房长了一粒发芽的小种子,那嫩绿色的芽儿很是诱人,像牛羊的一顿美味餐食。老巫见船雪在一边好奇的观看,说道,“你是为它而来的吧。”老巫说着,已停止作法,盆中的清水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