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接手,顺利成章地清理掉他们安插宫内的兵卒。这一会儿,御林军调遣权仍在太后手上,于是矛头转而就对向了他们。因有廉幽谷的铺垫在头,殷世琭此刻怒不可遏,“老妖婆,你什么意思”众兵之后,太后闻言款步向前,冷笑嘲讽道:“乱臣贼子,枉顾我今晨放你一马,竟不思悔改,变本加厉。识趣的话,快快将人交出来”她仅见到廉幽谷,而未见小皇子,便以为殷世栎另有后手。廉幽谷此行原本身体虚弱,这时见到太后带兵前来,两厢交锋,心里的大石几乎落地。她瘫软在地上,胳膊险被殷世栎撕成两截。豆大的汗水从额上滚入青色斗篷中,模样看着几欲断气。殷世栎瞧瞧她,弱不禁风,已经不堪一击。再抬头对上太后那双凤眼,心道真是贼喊捉贼,被个妇人占了先机。眼下的情形再看,根本不是他造不造反的问题,而是对方先下手为强,这是要给他扣帽子,兵戎相见了。殷世栎哈哈大笑,“你还好意思,我没叫你交人,你倒先含血喷人了。怎么着,这个阵仗是要跟我比行军打仗的本事吗你难道不知道现如今盛京是谁人在说话区区三千御林军想与两万铁骑军一争高下,你怕是想谋朝篡位想疯了吧”太后也不甘下风,历喝:“放肆”“无旨外军不得入京。子栎,你在京外做做小动作便罢了,若胆敢兵发京城,本宫绝不姑息识相的赶紧放人,本宫还能与皇帝说情一二。”“说来说去就是放人,为何你自己不先放大家虽然彼此彼此,总不能万事被你占尽吧。你抓人就可以了,你以为自己的天王老子”太后这便知话中有误,低喝反驳:“荒唐,本宫何须放人了”当下时,双方皆有一愣。与此同时,又一声音从殷世栎背后飘渡而来,一语点醒众位,道:“你们是在说小皇子”随后,话音的另一端,华夫人款款带笑而来。怀中抱着的一个软糯昏睡的小家伙,细嫩的脖子被那双漂亮的手指轻轻握拢着,仿佛随时都能被之折断。这还不完,华夫人此行并非一人,除了随行护卫跟在后头以外,竟还有个熟人,便是那妤园的薛良人。她着一袭青莲攀枝印花褙子,全身干净齐整,躬眉顺耳立在华夫人身侧,没有半分被胁迫的意思。这种情形,便与那战场对敌临阵倒戈相差无二,旁人一眼便能瞧出。廉幽谷如何能接受得了,头脑一嗡,只差没有当场扑过去将孩子抢过来。而她这一冲动,却是另有一人先她之前,把话挑明了公之于众:“你要是敢动他们母子一根汗毛,我必将你碎尸万段”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方仲元携一杆银光先行破门而入,那大放阙词的源头便是出自于他。殷世琭紧跟其后,带着浩浩荡荡五百京畿守兵帮腔助阵。最后踏门而入的,便是一身青底龙袍加身的殷世煊,由大监见深搀扶着,一步一缓,终于走来众人之前。时下殷世煊气色欠佳,精神不济。然他踏进这腥风血雨之中时,一股明清的龙游之气由他身周浅浅渲开。在场所有人等,上至太后,下至兵卒,无一不为他的到来略生敬畏。包括一直跪坐在地上的廉幽谷,此刻泪水模糊双眼,却仍能一眼辨别众人中的他。是她的夫君,是孩子的父亲,他来救他们了“夫君”廉幽谷远远望着他,明知殷世栎对她的桎梏又多了两分。仍将所有期望投注到他的身上。殷世煊自然柔目看来,告以慰藉。视线转而跳到华夫人的手上,瞳仁立即变了个色调。华夫人微微战栗,往后退了半步,手上的力度又紧了一分。殷世煊见之冷笑,“朕卧病在床,竟不知二哥府上如此热闹。怎么朕今日才瞧过小皇子,这转眼便又到二哥府上了二哥这么做,是有什么用意吗”殷世栎自知说不过殷世煊,便坦言道:“事已至此了,四弟就不要拐弯抹角了。现在你的女人和儿子都在我的手上,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倒省了功夫。”殷世煊含蓄一笑:“二哥想要什么”当然是要皇位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殷世栎突然有些难以启齿。或许是廉幽谷把话跟他说开的缘故,又或许是那么多军中将士为这一幕作见证。他有那么一刻心虚是不是真的开口以后,诸事就能如愿以偿是不是坐到那个位置之后,就能令人心悦诚服为了他日不为人诟病今日所用的卑劣手段,是不是要杀光这里所有人,方能堵住悠悠众口太后、殷世煊、殷世琭、方仲元,还有所有将士,这些人或文成或武就,都是北周脊梁,顶起半壁江山的人。他有没有这个能力,杀光所有人之后,以一己之力,稳住这个他含辛茹苦打下来的万里江山他好像从未想过,到底能不能殷世煊仿佛能看穿所有人心思一样,不等他想通这一切,便言近旨远问:“二哥可还记得父皇临终前都说了什么”“还能说什么,无外乎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废话”殷世栎愤愤,将头撇向一旁。殷世煊摇头,“其实不然父皇说的更多是战时的艰辛,和建国的不易。父皇敦促我们三兄弟保家卫国,卫国与保家,一个都不能丢弃。”他略略停顿,音转低沉,“卫国是二哥,护盛世太平,保家是四弟,保国泰民安,这才是父皇想要说的。”殷世栎登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仿佛当他是妖魔鬼怪能不动声色地把人心思掏空,塞入并替换一个全新信念以颠覆他所有荒唐行径。他无言以对,立在当下。想要辩驳,却拿不出什么作幌子。华夫人瞧见他这模样更是心神不宁。手指将将松开,一直站在她身边的薛良人却突然心生二意,一鼓作气,闯至她面前。将那手上小皇子抢过,径直往殷世煊身边冲了过去。然华夫人身边的侍卫反应亦是不慢,下意识地抽刀砍向她的后背。没等她走两步,剧烈的疼痛已经逼得她举步维艰,只得将孩子抛给了人前的太后。倒地前,她看向殷世煊的眸光里有诸多歉意,但说不清是为了什么。殷世煊极力去回忆关于薛良人的一切,关于小乔生母的一切。渐渐地,他忽而相通了许多事,也理解了为何父皇临去前特意要见她。虽然小皇子被救,可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到底是激怒了几度犹豫的殷世栎。他破罐破摔地将廉幽谷从地上提起,失落怅惘地对殷世煊喊道:“子煊,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什么能令我回头的。我们做个了断吧”殷世煊紧张地盯着廉幽谷,口吻仍是淡淡的,“我问过二哥,二哥究竟想要什么,为何却不说”仿佛从不曾与他为敌的模样。廉幽谷能清晰感受到殷世栎的踟蹰与犹豫。他在承认和否认之间无尽徘徊。她倦怠地看着他。直至他松手的那一刻,她知道他输了,输给他自己归根究底,他心里最想要的,还是北周安宁。廉幽谷跌撞着往前扑倒,殷世煊从迎面抱来,将她紧紧搂入了怀中。身后的御林军一拥而上,将殷世栎华夫人一干人等扣押,解送天牢。十分默契地,他们避开这不受纷扰的区域,以万道银光将这二人包裹在内。世界刹那静谧。殷世煊明白这一切都结束了。用尽所有力气亲吻她的面颊,脸上的泪,脸上的笑,在她耳边呢喃:“小谷,没事了,没事了”、半年之后番元盛十七年,房陵狩猎场又重操旧业。初春时节,万顷碧绿的森林里,莺歌燕语,繁华锦簇。新皇登基半年以来,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距离上次春狩两年之后,北周终于又有闲暇之余,召集文武百官一齐郊游散心。自上次兵变过后,如今军权三分,众武将皆被派往边疆驻守。除京畿守军拦截防线以外,来参与此次春猎活动的大多文臣言官,都不是能上场切磋的好手。是以殷世煊一身气力儿无处发挥,唯带领御林军五十,在房陵各处开挖陷阱,来点无伤大雅的体力活。彼时他立在一道深坑边,认真打量这洞底捕到的小花鹿。思忖了半响,方命人拉了上来,对旁道:“过几月神农祭正缺神兽,便让惠王将鹿带回去好生养着,届时有用。”惠王便是殷世琭。近日,他不知从哪里学来,染上了养些个小动物的爱好。交予他负责倒是正好。方仲元领命,即刻将云梯放下,几个侍卫立马下去捉那小花鹿了。习惯使然,殷世煊将这花鹿救起的同时,围着这森林四圈觑了一遭,想看看有无动静。然想看见的未看见,却见一旁守兵捆着个白衣游士,有一步没一步地往他身边带来。“陛下,在狩猎场附近,发现可疑人员。”殷世煊垂头简掠了一眼,轻“嗯”了声,“怎么可疑了”守兵又答:“好像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驱离了好几次,仍是闯进来了。”殷世煊便点点头:“你们都退下吧。”而后径直上去给他松绑。那人嘿嘿一笑,解脱出双手,伸来便是一巴掌拍到殷世煊的肩上,又捶又抡。最后嬉笑怒骂间,悲情上头,不禁感慨道:“你果然没死”殷世煊淡淡笑哂,将他往一旁偏僻的山岩绝壁处带去,边走边道:“你怎么回来了”半年不见,他的言辞中多了两分清疏。目光投向空旷的山谷云深处,许多记忆纷至沓来。对方扬起手中的篮筐,显摆地将那里头的东西摊给殷世煊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是来捡蘑菇的,听说天子过来狩猎,我便顺道来看看你死没死。”“小煜。”他依旧是那个满嘴跑马的性子,殷世煊自然知道,他必不是专程过来看自个儿的。心下多少有些膈应,“你一去半年,怎么想到现在来看我”公孙煜亦将那目光放长远了些,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噱,对着云飞风舞处道:“其实说来,我在房陵安家也有大半年啦。我听过往的人说,当今天子,尧鼓舜木,又称一代明君。想到这文修武偃,物阜民安,多少与有荣焉呐,这个时候来看看劳动果实,不是正好么。”殷世煊略略施笑,仿似想起从前一道过关斩将的岁月。七年,携手共度难关历历在目。这样的交情下,纵使公孙煜有万般过失,到了现在,也该付诸尘埃了。“还好你那时候及时收手,否则,我当真不知要如何面对你。”殷世煊指的是半年前公孙煜险些派人闯府营救廉幽谷的事。虽说他本意是好,可说到底,他召集来的人皆是前朝旧将。真若翻出那些夹腥带血的旧历史,他今日就难得如此逍遥与殷世煊比肩了。公孙煜啧啧直笑:“子煊,你真是不简单啊。”一直以来,明明清楚他的身份,却不动声色,既信任又防备地与之相处至今日。其经天纬才,大概无人可望其项背。殷世煊缓缓勾唇,“小煜,你也很不简单。”身为前朝皇子,能将这江山拱手让人,甘心辅之。其心胸之豁达,世间无人可比拟。殷世煊对他所剩余的,无外乎敬佩。二人相视一笑,仿佛过眼如云烟,爱恨情仇都悉数归零了。士兵在后头守着这二位,一直未敢上去打搅。可是这会儿动静太大,小士兵却是没辙了。连将方才酣睡的娃娃抱给了殷世煊。“陛下,小公子醒了”不仅醒了,且还哭得哇哇直叫。红彤彤的小脸,满是泪水。就这肝胆都要哭裂的要命劲儿,别说小小士兵,殷世煊都莫可奈何。殷世煊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这会也不得不抱着小家伙,边哼曲儿,边抱着来回散步。哄了好半天,不见成效。公孙煜倒是幸灾乐祸地将蘑菇塞给小家伙,“来来来,师爷爷喂你吃好吃的”气得殷世煊狠瞪了他一眼,将那蘑菇又扔回篮子。旋即无可奈何地对着漫山密林大喊:“廉幽谷廉幽谷”这三个字跟催命符似的,树梢上登时因此生出不小动静。廉幽谷惊得一身冷汗,扒开树叶缝隙往下看。瞧着宝贝儿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立刻也无心思摘果子了。三两下跳到旁的宽叶阔木,一路顺着枝丫跳将下来。跟头都不带滚地,直冲向殷世煊,将那粉嫩的小团子抱了过去。她身上再不能更脏了,殷世煊嫌弃地脱下外披,将儿子裹了一圈,方才转交出去。廉幽谷满脸悻悻笑,嘟着嘴唇指挥殷世煊将儿子的小衣裳解开,见无虚汗,又命殷世煊摸儿子的额头,殷世煊一一照做。“怎么样,热不热”廉幽谷粘着殷世煊追问。眼里满是紧张。殷世煊斟酌一番,“不热,是刚刚睡醒,想必是肚子饿了。”廉幽谷瞅瞅自己脏兮兮的小手,左右沾不得衣裳。便打开怀抱,将身子凑近殷世煊道:“夫君,帮忙解开。”殷世煊的脸当时便木了。片刻之后,面颊有些隐隐飘红,似乎是替廉幽谷害臊。“这是什么地方,解什么解,没有见到这么多人吗”要解也不是当着外人的面解。殷世煊腹诽,这廉幽谷真是丁点沾不得房陵,这才回来第一日,性子眼看着又打回原形了。这般没个避讳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改过来。廉幽谷这会子倒清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