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一圈,大概听到要叫家长,害怕了吧。康宁收回视线,拿着课本走出去,后面再说什么就听不到了。康宁教的是数学,站讲台上刚说完上课,季南出现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康宁点头,看他坐回位子,这才继续上课。以前不曾注意,她突然发现这孩子上课很认真,怎么说呢,她感觉她讲的知识点他都会,然而他依然很仔细地在听,就连同桌偶尔开小差找他说话,他也置之不理。他很沉静,身上浮动着超乎同龄人的沉稳,他不像一般孩子为了吸引老师的注意,明目张胆地搞小动作。更不会仗着自己都会,像答题小能手一样拼命举手发言。他倒像一个认真的倾听者,又像个洞察一切的局外人。真是人小鬼大康宁不禁有些好奇怎样的父母会教育出这样不动声色的孩子,这也许跟家庭环境有关,但她更觉得这与父母的教导脱离不开。孩子就像大人的缩影,他们完美的复制父母的言行,好的坏的都有,不会分辨,更不会取舍。可是优秀的父母,懂得输出,他们培育出的孩子在优良的基础上,比一般孩子起点往往要高出许多。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一响,孩子们纷纷冲出教室。赶着回家吃饭的一个个跑得像燕儿飞,而那些离家比较远的,则从家里带了盒饭,找个地方坐下来解决。学校后面有一片小树林,里面有几个石桌和石凳子。学校明文规定,不准学生在教室用餐,很多学生会选择来这里解决午饭。穿过树林就是职工宿舍,康宁路过此地时,不经意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这个身影不大合群,一个人抱着盒饭,坐在离人群很远的角落。康宁顿住,视线不由投向三五成群围坐一团的孩子们。他们吃着嘴里的饭食,不时说着什么,嘻嘻哈哈,看着很是热闹。反观一旁角落则显得无比冷清,甚至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孤寂。“季南,要不要去老师宿舍参观一下”康宁没忍住,还是走上前来。季南刚扒了一大口饭,还没来得及咽下,康宁的突然出现,让他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僵滞的表情滑稽的有些可爱。耳边传来一声低笑,他脸上微微一红,不慌不忙地吞下饭菜,却没有着急开口。康宁再度发出邀请,“这宿舍楼马上就要拆掉,我也不在这里了,你以后想去恐怕都没有机会,不去看看吗”“你要走了”这是季南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康宁以为他说的走是指搬出去,当即点了点头,却没注意到那孩子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康宁又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拒绝,便率先走在前面带路。这栋老楼其实用破陋来形容都不为过,墙面被雨水浸泡后都起了皮,楼道也很狭窄,昏昏暗暗。电线、管道什么的都裸露在外,看起来非常不雅观。其实这样一栋楼,真的配不上参观这样高大的字眼。然而康宁想和这孩子多一些相处,于是找了这么个拙劣的借口。“呐,这有椅子。”康宁指了指床边的靠椅,从袋子里拿出两个苹果,在水龙头下洗净后,递了一个给男孩,自己则在床边儿坐下,静静地打量着对方。许是康宁的视线太不知遮掩,男孩被她看红了脸,转过头借故四处观察,视线扫来扫去,就是不看她。康宁这才笑着开口,“怎样,对老师住的地方可有什么想法”季南的脸红一下子延伸到耳根,睫毛闪动了两下,显得有些局促。这是康宁第一次在他沉静的脸上,看到除去淡漠以外的表情。有些小害羞,似乎还有些难为情。“房间很整洁,干净。”他认真地审视了一番后,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康宁听后忍不住大笑,“嗯,评价很中肯。”季南看了她一眼,又飞快撤回目光,眼神带着一丝幽怨,似是在指责她不该逗趣他。“不过老师住在这里并不方便,不能做饭,也不能痛快的洗澡。”公共浴室简直没有更糟糕,要是一开始了解情况,她压根就不会住进来。“老师是要搬出去吗”季南乌黑的眼珠子明显一亮,他现在才理会过来。康宁嗯了一声,目光扫向他手中的饭盒,“这些是谁给你准备的”“我自己。”“你自己会做”康宁很惊讶,没想到这么大的男孩子居然会做饭。清炒土豆丝,切片黄瓜,中间还有一小坨酱菜,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嗯,我爸在工厂上班平时很忙,一般家务活我都会。”他说的都是很平常的事儿,倒有些不理解康宁为何如此惊讶。“你爷爷奶奶呢”家里没有其他的大人吗“他们家里只有我和我爸。”他说着低下头,康宁意识到自己该是触及到孩子的伤心事,没再细问下去。吃完午饭,又同康宁聊了一会儿天,季南很有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后回教室。离下午上课还有十几分钟时,钟校长来找康宁,主要交代了一件事。三年纪一班的赵老师因为休产假,一班暂由何金萍老师负责,而代理二班班主任的重任自然就落到康宁的身上了。“你虽刚来不久,工作经验有些欠缺,但你名牌大学出身,有能力,形象好,又很受学生欢迎,校领导一致认为你完全可以胜任。实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何老师。”“好。”次日上午去教室上课,方君顺便公布了这个消息,底下先是一片沉静,而后爆发出一阵欢呼。康宁看着孩子们雀跃不已的样子,觉得她一开始做出来这里工作的决定并没有错。孩子最容易快乐,因为他们简单。本来约好两方家长今天中午到学校见面,季南的父亲却迟迟没有出现,高子强父亲等地不耐烦,最后丢了一句要是这小子他爸明天还不来学校,放学后我就让我儿子也在那小子头上磕个坑。这年头遇上不讲理的家长,还真是没法说。康宁送走了火爆脾气的高爸爸,回头问季南有没有通知他爸,季南先是沉默,而后趁没人时拉住康宁小声道,“康老师,我给我爸厂里打过电话,我爸当时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他也不知道他爸到底来还是不来。康宁让季南别担心,安心回教室上课,这事儿她来处理。她向学校申请了半天假,一来是为了到镇上看看房子,二来顺路去找找季南他爸。这事要是不及时处理,只怕会拖出祸端。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有木有喜欢我们小季南的下章男主会出现,duang、交锋捉虫“季大哥,上次那批零件不合格被打回厂里,王总说让你把把关。”苏红梅低着头将报表递给眼前人,余光忍不住向上瞟,却只能瞥见对方随意地搭在桌面的大手,五指微曲,日光从指缝穿过。素指修长,骨节分明。苏红梅一下子看怔住了,直到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身子不由自主地绷紧,隐在发丝里的耳根微微发烫。“让小周监工,不合格的全部回炉我明天有事儿,厂里你先盯着。”季崇严说着,低头翻看手里的报表,随着目光的移动,眉间的褶皱渐深,凛冽的威严深藏不露。苏红梅还想说什么,可是对上对方扫过来的视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要在这人面前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怎么都鼓胀不起来。曾支撑她的那些骄傲和自信,不堪一击。季崇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似乎在说没什么事儿就可以出去了。苏红梅却像是生闷气一般咬住嘴唇,她怎么也算是厂里一枝花,怎么在这人眼里,竟同这桌上的茶壶没什么不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苏红梅暗自咬牙,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刚出办公室门,看到周磊一脸笑意地迎上来,这人本就脸黑,这一笑一排白牙豁亮,衬得人跟焦炭似的。周磊平时性子极闷,喜乐不显于色 ,难得见他乐成这样,苏红梅不禁有些好奇,可是更好奇的是他身后跟着的女人。一个皮肤极白的女人。苏红梅这么打眼看去,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厂里新刷的那面白墙,跟雪似的白。这一看不由多看了两眼。“找严哥,”周磊走了两步又停下,“他在里边吧”苏红梅收回视线,愣了一秒后回道:“最近厂里不招人。”她皱眉,怎么招人这事儿她不知道周磊挠了挠头,“不是,这是严哥小孩的老师,找严哥是为孩子学校的事儿。”“哦,”苏红梅目光忍不住扫向一旁,现在老师都这么年轻吗,她目光微沉,扬了扬下巴,“在里边正忙着呢。”说完快步离开,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强调最后一句,像是专门提醒什么一样。“严哥,这是南南的老师。”周磊介绍完,带上门出去了。康宁微笑着看向眼前人,“你好,季先生,我是季南的班主任,康宁。”男人顿了一秒,而后抬手指向一旁的座椅。康宁坐下后将来意说了一遍,又比较委婉地转达了高爸爸的意向,以及院方在这次事件里的态度。其实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就是要求面前的人出面。她说得很明白,眼前的人也听得很明白。短暂的静默后,季崇严才缓缓问了一句,“康老师是新来的吧”康宁微微一怔,不明白他这是何意。“是的。”但她还是如实回答了。季崇严听后一侧嘴角微微上提,弯出一个细小的弧度,不仔细看并不容易发现。“嗯,你先回去。”完了这人一句话就打发她了康宁本还觉得工作忙可以理解,可是这人的态度让她生起一股无名之火,她深吸了两口气,平缓语气道:“季先生,工作忙可以理解,但是孩子的教育一样不能忽视,不尽责的父亲不见得会是尽职的好员工。”她看着他,目光逼人。季崇严微微眯眼,一股莫名的压迫扑面而来。就在康宁以为他要发怒时,他莞尔一笑,沉静的眸子好似吹起涟漪的湖面,波光微荡,清浅动人。可下一秒,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在打量她,以一种捉摸不透的力道。康宁莫名地觉得先前的话太过冲动,趋于人类趋利避害的天性,康宁决定保持缄默。“你似乎很喜欢揣度人,以老师的姿态”他在笑,疏离的眉宇却不见半分温度。你又不会觉得他无理,他仿佛生来就是这般不近人情。康宁抿紧嘴唇,默不出声。季崇严见此微微摆头,眼里闪着轻描淡写的笑意,康宁却皱起眉头,对方那模样像是在应付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你再三推脱,充分说明你的不认真。”不出面,甚至连一个明确的态度也没有。“我有说不去”季崇严挑眉,深邃的眼底泛起点点星光,他好笑地看着眼前人,此时是真的无奈。康宁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但你也没说去。”“季大哥,工作间出现问题,你来看一下。”苏红梅终于找到理由出现,她倚着门盯着那个女人看了几秒,而后将目光转向桌子对面的人。她进来的那一瞬分明看到他脸上的笑,她记得他并不爱笑,总是板着一张脸,神情冷峻。目光再次移向那个不知名的女人,犀利中透着审视,还有一股女人间的较量。康宁离开工厂后,脑子里仍在回荡对方最后那句话,他说他无意冒犯,倘若有什么误会,他深表歉意。那一刻康宁胸口堆积的憋闷,仿佛一下子得到了释放,她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她也没有错过,一旁那个盯着她看的女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次日,康宁授课回来,何金萍笑着对她说,“这事儿总算解决了,两方家长刚走。话说,这季南的爸爸一不参加家长会,二不出席学校活动,他到底是怎样教导自家孩子的,难不成还真有放养一说”“也许人家自有办法。”康宁小声嘀咕了一声,何金萍没听清,反问了一句,康宁摇摇头,继续整理桌上的课本,何金萍见此也没再多问。“对了,你房子找到了吗”何金萍让自个老公帮忙打听过,市场南边的花球街有房子出租,价位和地段都还不错,单身女子住也安全。“已经看好了,今天下午就去定下来。”“在哪儿”康宁想了想,“集市那边的一条后街,买菜逛街都很近。”“哦,那和我要说的是一个地方,”何金萍点点头,“我下班要去医院看小丽,不然就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房子。”“没事儿,你去忙,我这边也差不多了。”康宁笑笑,她是真的很不好意思再麻烦对方。“嗯,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啊,别不好意思”何金萍笑着拍拍康宁的手,随后被校长叫了出去。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孩子们像是脱缰的野马,在操场上尽情嬉闹。小学的体育课一般都是自由活动,老师领着做了热身运动后,基本上就不管学生了,个别机灵的还学会了早退。学校知道康宁最近在找房子,所以早早放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