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电话,“吵架也不能连上班都不好好上了吧前天来换班的时候还醉醺醺的一身酒气,今天干脆就什么都不说请假了,还想不想干了”“前天喝多了”凌霄和叶霖猛地对视了一眼,“怎么回事”“雷子这几天家里老婆正闹着呢,可能心情不好,那天就多喝了几杯。”“东哥”微微愣了一下看得出来他人不错,这时候还替同事努力解释着,“其实人还是挺清醒的,我交班的时候特意交代他们了让他坐值班室里歇会儿别去送快递,他酒量不错的,吹会儿风应该就好了。”凌霄皱眉,伸手指了指墙上那个下面贴着“赵雷”名字的照片:“是这个人”可是根据警方的笔录,那天给唐沁送快递的,就是这个赵雷。三个保安齐齐点头。叶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问几人:“有他家的地址吗”车从富丽堂皇的别墅区驶出,回到闹市区后又开了好一阵子才拐进了一个小弄堂。弄堂太窄,车开不进去,叶霖只能停了车,和凌霄下车步行。这里都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房子了,不算危楼,但毕竟也已经经历了二三十年,墙面都已经斑驳剥落,楼道间有些三五成群的老人家围坐在一起聊着家常。凌霄看着门牌号、沿着弄堂往里走,快到底的时候微微拧了眉头、加快了脚步。叶霖跟着她一起快步往里走,又走了片刻却忽然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再往前,就见一对男女正扭打在一起,一边动手一边还夹杂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男女毕竟体力悬殊,那女人明显处在下风,早就已经是头发散乱,脸上还有几道红印。周围有人三三两两、指指点点地围观,却没有人上前劝架。叶霖看了看门牌号,正是他们要找的号码。凌霄上前、抬手,笔尖轻点两下,男人忽然就痛呼了一声,捂着肩膀和突然间整条都软了下来的胳膊跌在了地上。“你干什么”女人愣了一下,忽然一下子变了脸色,伸手就推凌霄,“你谁啊你凭什么打我男人”她这一把推得极用力,凌霄全然没有防备,居然也被她推得向后踉跄了半步。但好在她毕竟内力深厚,就算没有防备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伤到的,只略微后踏了半步,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叶霖已经快步上前把她护到了自己的身后,皱着眉看眼前披头散发的女人:“她是在帮你。”凌霄身手虽好,不过对女孩子总是很好、几乎从不会对妇孺动手。可有时候女人凶起来也是很可怕的,叶霖怕她吃亏。叶二少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那女人看了他一眼,倒是收敛了一些,却仍然还是蛮不讲理:“关她什么事啊我们怎么都是我们的家务事,我能打我男人,她凭什么打我老公”叶霖心说这哪是你打老公,分明是你老公在打你。只是话没出口就见凌霄摇了摇头,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有再和这女人计较下去。见两人都不说话,那女人捋了捋头发,有些得意地挺起了胸,狠狠瞪了一眼周围围观的人:“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她又回过头来,伸手就要抓凌霄:“你对我老公做什么了赔医药费不赔我就报警了”凌霄微微拧身,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她伸来要抓自己的手,见她还要动手,凤眼微阖、冷冷看了她一眼。那女人忽然就打了个激灵,猛地缩回了手。凌霄蹲下身去,定定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男人:“赵雷”男人慌忙点了点头,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你们有什么事”“我听说前天晚上,你喝多了”凌霄转了转笔,微微挑眉,“晚上干什么了”叶霖站在凌霄身边,这个角度低头,看不见凌霄脸上的神情,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和一头披散的长发。叶霖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凌霄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却莫名地带着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赵雷瑟缩了一下:“没、没干什么,就上夜班。”“是吗”凌霄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你知不知道,现场有很多生物检材,只要去警局验一验dna,马上就能见分晓。”dna不能用来大海捞针,可一旦有了嫌疑人,无疑就是最有效的铁证。“我、我”男人明显一下子慌了手脚,惨白着一张脸结巴了半天,最后猛地哭了出来,“我没想杀她,我就是喝多了。我、我和老婆吵架了,她隔三差五就骂我没用、不是男人,没钱,窝囊我是没钱,有钱我能娶她吗有钱我也包养个漂亮的你看那小姑娘,才多大年纪,天天也不上班,就住别墅、吃的用的都是名牌,肯定是被有钱人包养的”“虚荣”他说到最后,已然连五官都狰狞得可怕,“女人都虚荣凭什么她卖肉就能住豪宅,我找个工作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地托关系,三班倒累死累活还不如她睡一晚回来老婆还要撒泼”“住口”叶霖一下子变了脸色。赵雷却像是豁出去了似的越说越来劲:“你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知道什么老天就是不公平凭什么你们有钱,我就只能过得这么窝囊”赵雷的老婆像是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凌霄却始终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他叫骂,一直到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凌霄接通电话,就听到了陈颀的声音:“凌霄,我们查到了,小区有个叫赵雷的保安,嫌疑很大。”“我知道。”凌霄应了一声,却没有再多说半个字,转眼就挂断了电话。“说完了”见赵雷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凌霄淡淡地问了一句,说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她顿了顿,又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听废话。”男人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脸上的恨意和狰狞却像是慢慢收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凌霄点头:“我要知道,前天晚上,所有的经过。”“我、我那天和媳妇吵架,完了去喝了酒。本来东哥叫我休息,我想出去吹吹风,就、就硬拿走了一半快递去送。”赵雷显然很紧张,但思维还算清晰,“送到她家的时候,她问我是不是挺累的要不喝点水,我说好,她就去给我倒水了。我、我一看她家,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我这辈子都用不上,就想凭什么啊后来酒劲上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凭什么她被包养就能有这么多钱,你这么辛苦就是没钱,真不公平,是吗”凌霄淡淡笑了一下,声音居然显得有些温和,“她平时对你怎么样”“其、其实挺好的,每次过去给她帮忙,她都会说谢谢,还问我们累不累要不要喝水。”“是挺好的。”凌霄点头,“那我告诉你一件更好的事她不是被包养的,她是个很有名的漫画家,漫画卖得很好,有很多人喜欢。我也很喜欢她。”“她今天所有吃的用的住的一切东西,都是靠她自己的才华和努力,一笔一笔换来的。”凌霄顿了顿,忽然一下子变了脸色,“你是什么东西怨天尤人恩将仇报凭什么想有钱”“我、我不知道”“现在你知道了。”凌霄站起身来,随手掸了掸裙摆,而后抬手笔尖凌空遥遥向着赵雷点了点。没有带任何内力,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个无意义的动作。地上的男人却忽然只觉一股杀气和压迫感直冲而来,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孤心笔在指间灵巧地转了转,而后笔尖再一次对准了男人。叶霖一下子白了脸色:“凌霄”、第一百十三章 后事凌霄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叶霖。叶霖张了张口,却像是忽然间就失了语,说不出话来。凌霄动了杀心,他比谁都更清楚。早就知道她杀过人,早就知道在她的世界里杀人并不少见,可临到了这个时候,他却还是一瞬间变了脸色,想也没来得及想就猛地叫住了她。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心情,紧张害怕还是心疼叶霖只是觉得,连同时间和空气在内,好像一切都在凌霄看过来的那一眼里静止了。那一眼,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晚上,她眼里仿佛映着尸山血海、累累白骨,却平静而凛然。没有戾气,只有杀气纯粹的杀气。叶霖嘴唇翕动,最终也不知究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忽然就不应该再说些什么,总之到底是一言未发就住了口,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凌霄。四目相对,一切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凌霄忽然动了她轻轻抬手,拂了一下衣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瘫坐在地上的男人忽然惨叫一声,猛地就倒飞了出去,背脊撞上楼道斑驳的墙面,猛咳着吐出了一口鲜血来。这一动,像是一下子就划破了原先凝固的时间,一切再一次如常流转,呆立在一旁许久的女人满是惊恐地尖叫着一路踉跄着就往外跑去。叶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去将她拦下来,抬眼看向凌霄,却见她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两分钟的时间,那女人又惨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地走了回来,身边还跟着一队制服笔挺的警察。是警方的人到了,走在队伍最后的,赫然就是陈颀作为法医,他本来是不必和侦查员一起参与抓捕的,可先前那一个电话里,凌霄的反应却让他一下子绷紧了神经,半秒都不敢耽搁,直接就蹿上了正要出发的警车。一行人缓缓走进弄堂底,就见凌霄和叶霖相对而立,一旁的墙边瘫倒着一个脸色惨白的男人,身旁地上的血迹几乎有些触目惊心。陈颀上前检查了一下赵雷的伤势,片刻后却有些疑惑地偏过头看了过来:“伤得不重”凌霄垂眸,不置可否。赵雷早就已经吓破了胆,浑身战栗着连话都不会说、几乎连魂都吓没了。几个警察问了好一会儿,他才算是抖抖索索地恢复了一些神智,哪里还敢再抵赖狡辩,在警方的追问下很快就抗不下去、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带队的警察回身交代同事把人扣上带回所里,一边又皱着眉问他:“你这伤怎么回事,谁打的”赵雷下意识看了凌霄一眼,随即猛地缩着身子打了个激灵、慌忙又收回了视线。侦查人员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目光如炬,哪里看不出他这一个眼神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凌霄。凌霄随手转了转笔,坦然道:“我没有碰过他。”做过的事,她不会不承认,说没有碰过确实就是没有碰过,再多的,却是一句也没有了。一个杀人的嫌犯,一个警方的老朋友,谁的话更有说服力,好像已经不言而喻了。更何况凌霄的外表实在是太有优势,神色又坦然至极,一行人果然都皱了皱眉、转头瞪了找了一眼,一边对着凌霄点头致意,一边押着赵雷就上了车。陈颀依然走在最后,经过凌霄身边时微微顿了顿,张了嘴像是想问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凌霄却叫住了他。陈颀回头。凌霄抬眼和他对视:“会判死刑吗”陈颀发现她似乎常常问警方这样的问题,上一次破案,她也这样问张承的。那个时候张承如临大敌,他还对这个老朋友有些不满,可直到这时候他身临其境、直面她的询问,他才终于明白当时的张承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紧张。她语气脸色无不平静,甚至还是轻声细语,短短一个问句,却仿佛带着千钧之重。“故意杀人,情节严重,加上侮辱尸体,”陈颀点头,“会判死刑的。”凌霄点了点头,抬了抬手,笔尖对着赵雷被押上警车的背影凌空遥遥轻点,平静地应了一句:“好。”陈颀点点头,向她道了别继续往前想跟上同事,擦肩而过时却见凌霄再一次开了口:“他死了也换不回唐沁的命,但至少,杀人就该偿命。”陈颀顿下脚步,猛地回头。少女清丽的脸上一片肃杀:“他必须死。”“这不是你或者我说了算的。”陈颀皱眉,“一切以法律判决为准。”凌霄没有反驳,却只是笑了一下,坦然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没有人能例外。”陈颀的眉头拧得更紧,刚要再说些什么,眼前的少女却忽然就被一道修长的人影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牢牢地挡在了身后:“陈科长,你的同事都在等你。”比起纨绔的大少,叶家二少的口碑向来不错,都说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脾气很不错,很少见他像现在这样陈颀看了看对面不知道为什么沉了脸的叶霖,跨前两步越过他,深深看了凌霄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离开了。叶霖回过身,就见凌霄正看着自己手里孤心笔的铭文出神。叶霖伸手。凌霄像是才回过神来,有些愣愣地看了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下意识地像往常一样抬起右手,片刻后却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迟疑了一下,放下右手换了左手。叶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连同她握在掌心里的孤心笔一起。凌霄有些诧异地看他。叶霖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上了车,一直到倾过身替她系好了安全带,他才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凌霄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像是终于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