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过来。”上房的人静默了一瞬。小磊在隔间里大喝一声:“说了也不动,是想死吗”外屋一阵骚动,渐渐有人开始在外院和内院之间奔走,将这次喜宴的所有账目和单据都送过来给盈袖过目。盈袖也没有功夫一本本地看,只挑了吃食这一块细看。那采买的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买的东西又多又杂,而且并不是和惯例一样,在同一家大店购买,而是分散了在无数小商贩那里购买。这样买来的东西,就敢给那些达官贵人吃随便有人在菜蔬里做个手脚,他们这喜事就要变成丧事了。盈袖真的不信,这些从宫里来的太监和宫女嬷嬷连这一点最基本的忌讳都不知道,还要自己来提醒。但是事实却摆在她眼前。这些人,没有一个人,将小磊,或者是她放在眼里。可笑的是这些人据说还是元宏帝比较信任的太监和宫女嬷嬷啊。专门派到小磊身边打理他纳侧妃的迎亲礼的。结果是居心叵测,越帮越忙。盈袖的脸色阴晴不定,看着这些采买单子出神。底下跪着的太监和宫女嬷嬷身上的白毛汗都出来了。盈袖越是不说话,他们就越是琢磨不透她的意思。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未知的事情。想了半天。盈袖将采买菜蔬果品和肉类的单子先摘了出来,放到一边,慢慢吩咐:“这些单子有货送来吗”“有些送来了,大部分还没有。”那太监小心翼翼地道,额头上的汗如同瀑布一样往下淌,生怕盈袖看出些什么。如果她只是认为他们想贪点银子就好了,千万别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别的事“送来的那部分,全给我拣出来喂狗。”盈袖拍了拍那些单据,“还没有送来的。就由你去给他们一家家退定金,如果需要赔偿,由我负责。”单据上都是小生意人,盈袖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小生意人,有多少又是想浑水摸鱼捣乱的假生意人。就因为牵扯的人太多,如同她粗暴终止合同,会让很多真正的小生意人受累,对小磊的名声也有极坏的影响。那太监一听不用自己掏银子赔偿,立刻高兴起来,起身就要去找人退定金取消合同。“慢着。我找几个人跟你一起去,一家家还银子,赔偿让他们到谢家去领银子。”盈袖盯住那太监不放,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盈袖才微微点头,确信这其中确实有猫腻。本身从那么多小商家进货,货品的质量肯定良莠不齐,然后再多几家浑水摸鱼捣乱的,他们这喜宴就毁定了。那太监闭了闭眼,脸上神情扭曲。却不敢说一个“不”字,被盈袖的几个婆子推着往外走,拿着单据,到集市找那些人一家家去退定金,撤销供货合同去了。忙乱了这么半天,盈袖觉得腰都酸了,扶着采芸的手站了起来,要到庭院去走一走,对隔间的小磊唤道:“小磊,我要去外面走一走,你要去吗”小磊从罗汉床上起身,笑着道:“等我一起去。”出到外间,看见地上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他也没有在意,大步上前,扶着盈袖的胳膊就走了出去。胡太监跪得受不了了,拖长声音叫住盈袖:“公主殿下,老奴还有事情呢。如果殿下没有什么吩咐”盈袖停下脚步,正要转身回头,却见谢东篱披着雪青色大氅的身影从台阶下一步步走了上来。她向他伸出手,顿时不管身后的人说什么了。谢东篱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才对屋里跪着的一地的人冷声道:“胡太监这么大的架子,谢某真是大开眼界。”屋里跪着的太监宫女们心头一紧,连忙又低下头,继续跪着,不敢再说话了。刚刚出声叫住盈袖的胡太监脸色紫涨,偏头回身看着谢东篱,陪笑道:“谢副相来了,老奴受陛下所托”“难不成是陛下让你来害小磊”谢东篱打断他的话,“既然如此,我等会就进宫,好好问问陛下,到底派你们来,是做什么的”“谢副相这话可不能乱说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对皇太孙和公主殿下也是敬重有加,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胡太监顿时哭得呼天抢地,脑袋磕头磕得震天响。盈袖的柳眉拧了起来,悄悄捏了捏谢东篱的手,示意他胡太监有很大的问题,一边冷声道:“你磕头给谁看我和小磊可没让你磕头,我夫君也没有,可别让我们背黑锅。”谢东篱闭了闭眼,凝神感知了一下,再睁开眼睛,视线紧紧集中在胡太监后背的脖颈处。胡太监正想将自己的额头磕破了,好回宫去向元宏帝哭诉,猛地发现自己的脖子突然不听使唤了。他不受控制地一次次低下头,磕得砰砰直响。就像有一个人捏着他的后颈,使劲儿地往地上撞他的脑袋“住手住手”胡太监在心底狂喊,可是他说不出话,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荷荷之声,听在别人耳朵里,好像是在笑。呵呵笑着的胡太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王府的上房里不断磕头,终于磕得脑袋血肉模糊,直到不能动弹谢东篱摁着盈袖的肩膀,不让她转身看见这幅骇人的场景,只是淡淡地道:“胡太监疯了一样磕头,可是撞邪了来人,将胡太监抬到宫里,送到陛下面前。你们”他扫了一眼屋内呆若木鸡的那些太监和宫女,“你们就是人证。你们都看见了,是胡太监发了疯地磕头,可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有动他。”大家确实看得清清楚楚。谢东篱、盈袖和小磊站在门口,和胡太监隔了一丈多远,中间还有好几个太监和宫女跪在那里。而胡太监确实就跟疯了一样,活活磕头将自己磕死了。当胡太监血肉模糊地被送到宫里元宏帝面前,元宏帝吓得几乎坐不稳了,连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谁敢把朕的人弄死”随着回去的那些太监和宫女们不敢再编瞎话,原原本本将在亲王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什么是他自己活活磕死的”元宏帝倒抽一口凉气,“你们都亲眼所见”“不止我们,亲王府里所有在场的下人,还有谢副相、皇太孙殿下和护国公主殿下都在呢。”元宏帝的脸色阴晴不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让人将胡太监的尸体抬了下去,自己召了沈大丞相进宫议事。小磊的亲王府里,盈袖抱着谢东篱的胳膊,和小磊一起往外院走去。外院搭的喜棚是将作司的手笔,看上去十分巍峨漂亮,规模制式也没有逾距。盈袖绕着那刻着盘龙的梁柱走了几圈,笑道:“这还差不多。”说着,往梁柱上拍了两掌。谢东篱背着手,很快就把整间喜棚看了一遍,心里一沉,他对建筑懂得比盈袖多,很快就看出了这喜棚的结构有问题。听见盈袖拍打梁柱的声音,谢东篱默默地将视线转向喜棚顶部的一个地方,定定地看了过去。只听轰隆一声,那梁柱哗地一声摇晃了两下,然后整间喜棚扑通一声应声而倒。谢东篱将盈袖抱在怀里,往后急退,迅速避开了漫天的烟尘。第656章 是非绵延半里的喜棚,就这样在谢东篱、盈袖和小磊面前坍塌,尘埃四起,盈袖被那烟尘呛得咳嗽起来。谢东篱拿出帕子捂住她的脸,带着退到身后的厅堂里。小磊全身笼罩在尘埃里,气得脸色紫涨,挥舞着拳头吼道:“是谁盖的这喜棚给我出来”将作司的执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虽然给这喜棚做了手脚,到了一定时候,想让它什么时候塌,就什么时候塌,但绝对不可能被一个孕妇轻轻拍两下就全面崩塌啊夭寿哦哪个龟儿子坑爹将作司的执事佝偻着身子,从工棚里钻了出来,跪倒在小磊面前,全身哆嗦得如同打摆子。“皇皇太孙殿下属下,属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将作司的执事开始喊冤,将责任推到盈袖身上:“明明造的好好的,可是公主殿下东拍拍,西拍拍”“放屁”小磊上前就给了那将作司执事一个窝心脚,“我姐姐是孕妇她能有多大力气而且我看着她随便在梁柱上拍了两下,你这喜棚就能倒了,还敢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你知不知道喜棚做什么用的到时候,别说拍,几百上千人一起挤都是可能的”小磊看着面前一片狼藉,脸色铁青,背着手走到崩塌的废墟里细看。谢东篱这时也走了出来,跟小磊走在一起,一边看,一边道:“将作司还是下了本钱的,你看这些木料。鸡翅木、铁翅木、樱桃红木,还有金丝楠木,都是一等一的好木材,我看,宫里库房的那些好料子,被他们能搬都搬来了。”小磊越发愕然,“搭个纳侧妃的喜棚。也能用这么多好木料既然用这么多好木料。为何不搭结实点儿”他蹲下身,试图抬起一根梁柱,发现那梁柱沉甸甸的。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居然抬都抬不起来。“呵呵,你说呢好木料一般都很重,比一般的木料重很多。如果是你喜宴的时候这棚子突然塌了”谢东篱意味深长说道,往那将作司执事那边看了一眼。小磊会意地点点头。冷笑道:“如果是我迎亲喜宴那天才塌,不知道会伤到多少人。”他的迎亲礼,纳的又是两大侯府的姑娘做侧妃,来的客人肯定都是东元国顶尖儿的豪门世家和高官显宦。那真是一个喜棚倒下来。东元国十之八九的高官都要被连锅端了小磊更加愤怒,回头飞起一脚,又踹在那将作司执事身上。将他踹得如同滚地葫芦,不断哀嚎。“叫什么叫你还有理了”小磊拍了拍手。“我本来是什么都不想管,随便你们怎么糊弄。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能任由你们陷害走,跟我进宫,见皇祖父”将作司执事一听这话,两眼往上一翻,就晕了过去。小磊当然不会因为他晕了,就不进宫了。吩咐了两个人抬着将作司执事,又命王府的侍卫将剩下的将作司的人都看管起来,匆匆忙忙进宫求见元宏帝。元宏帝正在御书房跟沈大丞相说胡太监磕头把自己磕死的事。“沈爱卿,你说胡公公到底在怎么回事真有人能磕头把自己磕死”元宏帝疑惑问道,手里翻看着大理寺仵作写来的详细卷宗,细读胡太监的死因。沈大丞相也看过那仵作的卷宗,点点头,道:“这仵作是大理寺最厉害的仵作,三十年经验,不会看错的。那胡公公,确实是磕头活活把自己磕死的。”没有别的暗伤、旧伤、新伤,也没有中毒、中蛊,就是活生生磕头磕到死“那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要这样磕头”元宏帝心里有些不安。这些太监和宫女是他送到小磊府上帮他操持迎亲事宜的,元宏帝不信这些人会对他阳奉阴违。两人正在御书房讨论此事,门口有太监又回报:“启禀陛下,皇太孙殿下带着将作司执事来回话了。”“将作司执事”元宏帝放下手里的卷宗,皱眉道:“又有什么事让小磊进来。”小磊沉着脸走进元宏帝的御书房,先给元宏帝躬身行礼,抬头看见沈大丞相也在这里,对他也行了半礼。这两人一个是他祖父、一个是外祖父,都不是外人。小磊也不客气了,气鼓鼓地道:“皇祖父,孙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这些人都要跟孙儿做对”“跟你做对”元宏帝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结,“为什么他们做了什么”“那些太监宫女故意坑我就不说了,就连将作司都不肯安分”小磊转身回头指着门外跪着的将作司执事,“就他在我府里负责搭喜棚,一个喜棚而已,民间随便找个匠人都能搭的妥妥帖帖可他用了宫里最好的木料,最后搭建的喜棚,被人轻轻一拍,就崩得一塌糊涂,那些木料砸了下来,差一点把孙儿和姐姐、姐夫砸伤”“什么”元宏帝一下子从书案后头站了起来,“你姐姐有没有事还有你姐夫呢”元宏帝最近对谢东篱虽然有些不满,但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而且他也知道,东元国没有谢东篱是不行的。但是自从谢东篱这一次带着盈袖从盛家归来,元宏帝就敏锐地感觉到谢东篱整个人都变了。同样是聪明绝顶,才智过人,但以前的谢东篱谨守君臣之份,待人如沐春风,虽然能左右朝局和人心,但是并不让人反感,也不觉得他咄咄逼人。可归来后的他,多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