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她有事,这么晚都来了。陆瑞兰重新换了件大衣裳,来到外屋见谢东篱。“五弟。这么晚了还没睡吗”陆瑞兰笑着命人上茶。又让他坐下。谢东篱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问道:“大嫂有什么要紧事吗”“这事说要紧也要紧。说不要紧呢,也可以等一等,所以我让婆子问你明天有没有空,没想到你现在就来了。”陆瑞兰坐了下来。掀起茶杯盖吹了一口热气。“我明天休沐,但要陪袖袖。所以大嫂如果有事就说,我看看什么时候帮大嫂办了。”谢东篱淡淡说道,将茶杯放回桌上,没有喝。陆瑞兰一怔。“这几天听说你在丞相阁很忙,明天不用去了”“明天休沐。”谢东篱又说了一遍,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但是神情已经冷了下来。“哦,瞧我这记性。老了老了,刚才听见的话都记不住了,五弟你别见怪。当初我嫁到谢家的时候,你才三岁,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还娶媳妇了。公公婆婆要是还活着,不知道多欢喜。”陆瑞兰笑吟吟地说道,温柔地看着谢东篱,其实是在提醒他自己为他,为谢家做的事。谢东篱咳嗽一声,道:“大嫂确实是劳苦功高,嫁到我们谢家这么多年,辛苦您了。东篱这些年多亏了大嫂和二嫂教养,这份恩情没齿难忘。”“一家人别这么见外。”陆瑞兰见谢东篱明白了她的意思,才点了点头,“好了,天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有话咱们明天再说。”谢东篱摇头,坚持道:“有话您现在就说,我明天要陪袖袖。”“谁不让你陪你了你只要抽空过来一趟就好,不耽误你们小两口。”陆瑞兰掩袖轻笑,“五弟妹一向孝顺懂礼,不会在意的。”“大嫂,话不能这么说,我答应了袖袖,明天一整天都陪着她,不能食言。”谢东篱声音平平地说道,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所以有话您现在就说,我明天真的不能过来。”谢东篱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别人如果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他也很少说第二遍。今天是看在陆瑞兰份上,才一再重说,他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陆瑞兰瞥见谢东篱好像是不耐烦,心里一动,想起一事,眉头跟着蹙了起来,“五弟,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袖袖跟你说了什么话,让你对我和你二嫂有了个隔阂”谢东篱神情未变,不置可否地看着陆瑞兰,并不接话。这幅样子,让人弄不清自己的话是对的,还是错的。其实谢东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跟陆瑞兰和宁舒眉有关系。今天他回来之后,盈袖就忙着跟他斗气,拿绿春和红夏说事,根本没有说到二嫂宁舒眉头上。因此陆瑞兰这样一说,谢东篱马上知道事情不对。他本来就灵慧异常,对人情世故更是见眉知眼。陆瑞兰也是很少这样急切的人,看来事情真的很严重陆瑞兰见谢东篱面无表情,心里不断叹息,摇头道:“五弟,我们真的是为了你们好。我和你二嫂没有恶意的。”“嗯。”谢东篱淡淡应了一句,“这就是大嫂今天要跟我说的话”“唉,你成亲六七年了,盈袖至今无出。就算这件事说出来得罪她,我和你二嫂硬着头皮也要说。”陆瑞兰郑重其事地说道,差一点就要把公公婆婆的灵牌请出来了。谢东篱双手撑在膝盖上,低下头,看着脚边的方砖地。他这幅样子,给了陆瑞兰一个错觉,以为他是在矛盾难过忏悔当中。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也别责怪自己,这件事是盈袖的错。她生不出来不要紧,不要拦着别人给你生孩子就行。我们谢家是世家大族,生不出来就休妻这种事我们是做不出来的,你让她放心”陆瑞兰滔滔不绝地说道,在心里轻轻吁了一口气。还好,五弟到底还是谢家人,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这件事,盈袖的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谢东篱的态度。“这就是您今天对袖袖说的话”谢东篱慢慢抬起头,视线落在陆瑞兰面上,目光极为犀利森然,陆瑞兰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是你二嫂说的,当然是我们共同商议的,怎么了袖袖跟你说是我说的唉,你别怪她,就算是我说的吧。如果我去,也是这番话。”陆瑞兰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伸手取了茶盏吃茶。谢东篱呵呵笑了一声,道:“其实,袖袖一个字都没有跟我说。如果大嫂不主动提起来,我估计很难知道有这回事。”咣当陆瑞兰脸色一僵,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上,茶水溅得到处都是。她怎么能忘了谢东篱最擅长就是请君入瓮,让你自己不打自招第622章 却之不恭谢东篱站了起来,掸掸衣袍,一句话没说,就出了东次间,跨出大门的门槛,走入黑夜之中。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回廊上一盏气死风灯发出亮白的光,照得门口一片光亮,却显得周围的地方更加黑暗。陆瑞兰看着谢东篱远去的身影,心头一片苦涩。第二天一早,宁舒眉过来寻陆瑞兰说话,问她:“大嫂,五弟今天什么时候过来”她们昨天商议好了,今天找谢东篱过来,把话说清楚,该干嘛干嘛,收通房还是纳妾,总得拿个章程出来,不然没有子嗣,她们有什么脸面去见公公婆婆陆瑞兰却一直心神不宁,脑袋上戴着一个齐眉勒子,眼圈有些发红。“怎么了大嫂”“我昨晚就跟五弟说了,五弟很不高兴。”陆瑞兰苦笑着摇头。谢东义和谢东鸣也被叫了过来,本来是要大家一起商议的。听见陆瑞兰和宁舒眉的话,谢东义和谢东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五弟会来吗”“他今天不会来了,说是要陪盈袖一整天。”陆瑞兰用手撑着头,很是头疼的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谢东义和谢东鸣对视一眼,对自己妻子的样子很是不解。宁舒眉看了陆瑞兰一眼,见她没有反对,就道:“是这样的,我们想给五弟找个能生孩子的女人,当然,只是生孩子而已,不一定要明公正道的纳妾,但是五弟妹很不高兴,五弟也惹恼了,我们正在发愁到底要怎么办。”“啊好端端地,你们怎么整这个妖蛾子五弟和五弟妹这不刚刚回来,五弟妹大病初愈。孩子的事,急也急不来啊。你们就不能等一等”谢东义不满地道。“不是我不想等,就怕等不及。”陆瑞兰很是苦涩。她是一片好心,没想到不仅让盈袖恨上她们。而且跟谢东篱也生了嫌隙。本来是至亲的家人,一下子弄成这样,她也很不好受。“有什么等不及的是五弟妹大病初愈,又不是五弟”谢东鸣嘟哝道,“哪怕五弟妹突然病死了呢。五弟再娶一个,不一样生孩子”“呵呵,五弟妹如果真的去了,你以为五弟会再娶吗”宁舒眉冷笑一声,“我和大嫂难道不晓得我们是生怕他跟公公一样”谢东篱的爹谢复,就是在他娘刘灵筠过世之后不久,就跟着去了。谢东义和谢东鸣一起沉默下来。“这一次五弟妹晕迷不醒,五弟是什么样子,你们都看见了。难道不心惊肉跳吗如果五弟妹真的去了,你以为五弟一个人活得下去我就是担心这个。才想着一定要他们早些留个孩子。只要五弟有个孩子,他就算跟着五弟妹去了,我们也不会这么着急,最多我们再帮他把孩子带大。”陆瑞兰拿帕子抹了抹泪。男人太情深意重,对于家人来说也是负担。陆瑞兰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教养谢东篱,把他教得太好了些。哪怕薄情寡幸,也好过跟着妻子殉情而死,留下家人痛苦伤悲。而死的时候如果连孩子都没有,陆瑞兰就觉得完全是自己的罪过。所以她不愿看见在谢东篱心中,盈袖的位置远远高于他们这些家人。因为这意味着盈袖的份量太重。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无法撼动谢东篱的心。谢东篱是他们谢家的骄傲,也是谢家的顶梁柱,怎么能任由这根顶梁柱被一个女子牵扯全部心神呢陆瑞兰对谢东篱期望有多高。如今失望就有多大。“大嫂和我自从听说五弟也跟着五弟妹晕迷了半年,就急得不行。你们说,这样的情况,我们是不是应该早做准备如果五弟妹再晕一次,咱们全家都不要活了”宁舒眉拍着桌子说道,“昨天我去看五弟妹。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根本就不是福寿绵长的相。”“你们听说谁的”谢东义偏头看向宁舒眉,“我们怎么不知道五弟也晕迷了半年”“大嫂听五弟妹的弟弟亲口说的。他是从盛家那里知道的,说五弟妹晕迷不醒,五弟气急攻心,也跟着晕了过去,两人晕了半年,才一起醒过来。你们听听,这已经是要同生共死的架势了,我和大嫂能不急吗”宁舒眉将小磊供了出来。谢东篱晕迷的事,是盛青黛偷偷告诉小磊的。小磊不把陆瑞兰当外人,因为是有关谢东篱的情形,就私下里跟陆瑞兰说了一次,让她不要着急,盛家正在全力抢救之中。没想到这番话听在陆瑞兰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她想到的,是谢东篱爹娘的情形。前车之鉴殷鉴不远,她怎么能再放任这小两口呢不管怎样,孩子是一定要先生一个以防万一的。“我最多再给盈袖两年时间。她两年内养好病,怀上一胎,我就再不说借腹生子的事。如果她还是不能有孕,哪怕给五弟下药,也要给谢家留个种”陆瑞兰沉着脸说道,一点都不打算退缩。她是当家人,对于子嗣这种事有异乎寻常的执着。谢东义和谢东鸣这才明白陆瑞兰和宁舒眉的用心良苦,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他们看来,在这件事里,陆瑞兰、宁舒眉、谢东篱都没有错,错的只有盈袖一个人。如果盈袖早一点生孩子,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现在病怏怏地,生不出来,还不许别人给五弟留后忒也霸道了。四个人商议了一番,陆瑞兰就叫了牛婆子过来问道:“你知不知道五爷和五夫人在做什么”“回大夫人的话,五爷一大早就带着五夫人回五夫人的娘家去了。”牛婆子眨巴着一双小眼睛,瞅瞅陆瑞兰,又瞅瞅宁舒眉,发现她们都愁眉不展,忙一缩脖子,退了下去。这个时候。她还是少说话的好。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谢东篱确实一大早就带着盈袖回了她在东城坊区的忠贞国夫人府。盈袖出嫁前就住在这里,也是谢家以前的老宅。司徒家从江南进京的时候。从谢家手里买了这个宅子。这个宅子是盈袖最喜爱的宅子。虽然嫁给谢东篱六七年了,但和这个地方相比,她还是把这里当做是她真正的家。盈袖在这里的院子是至贵堂。至贵堂的后院临着一道海湾。盛夏时分,海滩上布满洁白的细沙,蔚蓝的海水如同一块巨大的蓝宝石。不时有雪白的海鸥从高空俯冲而下,啄食海里的游鱼,湛蓝的天空上飘过朵朵白云,将灿烂的阳光过滤了再洒在沙滩上,没有了暑天的炎热,照在人身上还带着一丝凉意。海面上飘着一页带蓬的乌舟,垂着雪白的纱帘,挡住了外人的视线。盈袖和谢东篱就坐在乌舟里面,让小舟随着海面的波动自由起伏。盈袖靠坐在谢东篱怀里,看着外面一眼望不到边的蓝色海面。深吸一口气,笑道:“这里真是太舒服了,整个人都舒畅了,也不堵得慌了。”谢东篱拿起一支水晶杯,给她注入暗红的葡萄酿,还放了几个小冰块,握在手里晃了晃,喂到盈袖嘴边,“来,喝一点。”盈袖低头轻抿了一口。上好丝滑的葡萄酿滑入她的咽喉。味蕾还残留着浓香,但是酒水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余香一片。盈袖轻叹:“真好喝啊。”说完够着脖子往上仰,“我还要”谢东篱也抿了一口。含在嘴里,将冰凉的葡萄酿焐热了,才低下头,握住盈袖的双颊,对上她的唇。盈袖张开嘴,一股清香的葡萄酿就从谢东篱嘴里滑入她的嘴里。还带着谢东篱唇边的热气。盈袖被熏得陶陶然醺然欲醉,笑着伸出胳膊,往后抱着谢东篱的脖子,道:“我还要”谢东篱又抿了一口葡萄酿,如法炮制,喂到她嘴里。一滴暗红色的葡萄酿从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