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都不能眨一下,只能被迫看着屋里的情形。那情形就连慕容长青这个不相干的人看了都受不了,更不用说盈袖了。他不知道盈袖是什么心情,只庆幸盈袖现在应该也是动不了,不然的话,说不定她会直接拿起刀冲上去将前面那两个人砍了因为就在他们视线的正前方,一道浅紫色光柱从大殿屋顶照落下来,笼罩着两个人。很明显,那两个人一个是谢东篱,一个是云筝。谢东篱保持着身子前倾的方向,而云筝。就紧贴着站在他背后,她的双臂向前伸出,紧紧地,紧紧地,从背后搂着谢东篱的腰。两人抱得那么近,中间一点空隙都没有。屋子里黑黢黢地,只看见那浅紫色光柱笼罩着的两个人。如同一个舞台。上演着悲欢离合。只是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就像一台哑剧,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盈袖也不能动了。她的手保持着要去捂嘴的姿势,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那浅紫色光柱里面的两个人。心里一阵迷糊。她想,我是不是又做梦了如果真的是又做梦了。这可真是一个噩梦。等梦醒了,她要将云筝那双抱着谢东篱腰身的爪子剁掉哪怕是做梦,她也不允许别的女人染指她的谢东篱盈袖心情一阵激荡,那前面的浅紫色光柱居然也跟着晃动了两下。就在这浅紫色光柱动荡的时候。偏殿里的桎梏似乎有所松散。谢东篱的眼珠能转动了,他微微斜眸,看见了盈袖泫然欲泣的面容。他对她扯了扯嘴角。用尽全身力气,才对她绽开一个温和的笑颜。云筝依然保持着从背后紧紧抱着谢东篱的姿势。此时不忘转动眼珠,对盈袖露出一股挑衅的神情,像是在说,瞧,他是属于我的,你就别觊觎了盈袖不知道的是,云筝其实想放开谢东篱都不行。她相信了那道声音的话,将自己的身体献祭于它,让它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没想到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明明是要抹去谢东篱的记忆,结果不知道是谢东篱太厉害,还是那道声音的力量没有她想象得那样强,总之他们僵持在这里,动都不能动那股熟悉的波动此刻正顺着云筝的身体缓缓涌向谢东篱,它要占据他的意识,控制他的行动,让他彻底服从于它谢东篱全身痛得如同凌迟,脑子里更是剧痛得无法思考,连呼吸都带着刺痛,煞白的脸色和已经咬到快要出血的双唇却依然紧紧闭紧,不发一言,就连吭都不吭一声。他咬紧牙关,不肯屈服,始终不肯屈服。“孩子,我创造了你,你却要背叛我,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谢东篱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开口,它就会趁机顺着他开启的心神潜入他的意识。现在它还很微弱,因为它并没有完全到来,此时来的只是一股波动,从遥远的星空投射过来,却依然想要和以前一样控制他。“为什么不说话呢我的孩子,不要再跟我作对了。我能成就你,也能毁了你。你怎么能背叛我呢我给了你一切,教会你所有的东西,教你吃饭穿衣,教你读书识字,教你识别世间万物,教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甚至给你一片广阔天地,让你能够尽情驰骋。你告诉我,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跟着那些蝼蚁背叛我”这声音依然流畅如音律,但是如果细听,还是能够听见它的一丝愤怒,这对它已经是极限了,因为对于它来说,喜怒哀乐根本不是它拥有的情绪。谢东篱丝毫没有理会脑海里的声音,他只是紧紧闭着唇,静静地看着盈袖,看着他生生世世最珍爱的人。他的眼神里蕴含了太多不能言说的情绪和爱重,看得盈袖心神恍惚。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副奇怪的画面。只见谢东篱穿着一身怪异的银色骑装,翻身跃上一只十分巨大的展着双翼的银色大鸟,他的嘴唇翕合,在对她说:“袖袖,我走了,我把它一起带走,以后你们就永远自由了。”说着,谢东篱的双手抓紧了那只银色的大鸟。这时,银色大鸟上红色的光点此起彼伏地亮了起来。“十、九、八、七、六”这是倒计时盈袖猛然间想起谢东篱曾经教过她倒计时是什么意思。当最后一个数字数到的时候,就是到了终结散场的时候他是不想活了,打算和云筝同归于尽盈袖的心痛不可仰,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更无法接受谢东篱会离开她。没有他的世间。就没有光,万物只是混沌,她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只是天地间的一抹游魂。没有他的世间,也不是她的世间这一瞬间,盈袖的怒气和悲恸终于突破了遏制她的极限噌偏殿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弦断的声音。刚才的静止就这样被打破了。偏殿外面传来惊惶失措的说话声。还有人到处奔跑的声音。这是外面那些静止的人可以动了云筝心里一沉,她赫然发现,左手腕上那沉睡许久的紫琉璃残瓣突然觉醒了。一瞬间变得灼热,烧得她的左手腕通红通红,那里的脉搏突突跳着,那紫琉璃残瓣再一次想要破腕而出而她身体里那股正在往谢东篱方向流转的波动因为紫琉璃残瓣的苏醒而方寸大乱。更快地往谢东篱的身体那边传送过去。谢东篱拼尽全力抵抗着这股波动,背上像是背了一座巨大的石山。甚至比上一次还重,但他依然挺直着膝盖和脊梁,拒绝下跪臣服。他的额头冒出汗珠,面色变得青白。下唇咬得出血,清隽轩雅的面容如冰雕石刻,眼神中透出几分悍不畏死的阴冷。但是牙关依旧咬得死紧。他默默地看着盈袖,似乎只要看见她。就能从她那里得到力量的源泉,来对抗那股几乎要将他压得米分碎的巨大波动。盈袖也定定地看着谢东篱,一步步向他走过去,可是那边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障碍在阻挡着她前进的步伐,看着很近,却咫尺天涯,她怎么走也走不过去。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募地从黑暗中窜了出来,右手伸出,一拳往盈袖后心狠狠砸去那人拳风迅捷凌厉,带着开山劈石的巨大力量,手心中还藏着匕首,足见恨盈袖入骨,恨不得一拳将她心肺打得米分碎,然后再捅她一刀,让她就此死在这里盈袖背对着那人,全部心神都在考虑如何走进前面的浅紫色光柱,根本没有感觉到这股突如其来的杀机。跟在她背后的慕容长青面色一沉,想也没想,只来得及猛扑上去,紧紧抱住盈袖的后背,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挡了一击,同时手中也亮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回手往那偷袭的人胸口扎了过去那人一击没有打中盈袖,只打中慕容长青,而且还被慕容长青扎了一刀,不由闷哼一声,身子摇晃了几下,吐出一口血,飞快地退了出去。一看就是老手,一击不中,没有恋栈,很快收手。盈袖这时感觉到那凌厉的掌风,还有背后突然遭受的重压,倏然回头,只看见有人飞快地退了出去。慕容长青手里的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哇地吐出一口血,抱着盈袖往地上倒了下去。“你怎么了”盈袖更加紧张激动,心神惶恐不宁,她半抱着慕容长青的肩膀,在地上跪坐,一边用手在他胸口推拿,带着哭腔道:“你别吓我你刚才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你不用这样的”慕容长青脸上努力绽开一个笑颜,他抬起手,想摸摸盈袖的脸,但是他发现自己的胳膊像不是自己的,完全抬不起来。“袖袖,我要走了”慕容长青断断续续说着话,眼神开始涣散,“如果以后你见到我,你你念在我今日今日救你一命,不要恨我”“我不会恨你,我从来没有恨过你”盈袖哽咽着说道,“你坚持一下,盛家老祖在这里,他们一定能治好你的。”慕容长青闭了闭眼,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将盈袖猛地一推,狂叫道:“走啊离开这里回到你该去的地方”他这一推,居然就将盈袖推到了那浅紫色光柱笼罩的地方。刚才盈袖无论怎么走,都到不了的地方却被慕容长青推了进来。盈袖还是保持着跪坐的姿态,仰头看着在她面前相拥的两个人,面色更加雪白,她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怒目瞪着云筝。盈袖寒声道:“放开他我让你放开他不然我剁掉你的手”云筝咯咯一声娇笑,偏头看着盈袖,道:“我是想放开他,可是他拉住我的手,我放不开啊”盈袖的目光顺着云筝的胳膊,落到谢东篱腰间。在那里,有一双曼妙的胳膊。搂着他的腰。两只玉白的手从他背后绕出来,于他身前的腰间挽在一起。谢东篱别开头,努力不再看着盈袖。那股波动已经侵入到他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不断催促:“杀了她杀了她杀了他她我给你自由永远的自由”自由那曾经是他最想要,最珍视,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的东西。但是这一刻。他发现和盈袖相比,他宁愿生生世世被桎梏。也不愿伤她一分一毫谢东篱目呲欲裂,眸子深处渐渐浮出血色暗红,全身都在发抖,但还是拼尽一切力气。伸出一只胳膊,颤抖着朝着门的方向指了指,同时咬住了舌头。暗红的血从他嘴角流了出来。这是他不想活了,让她赶快走的意思。他知道那股力量太过强大。如果不跟它同归于尽,这个世间没人是它的对手。如果他的死,能换来这股力量永远消失,还是非常值得的。盈袖拼命摇头,泪流满面,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死,我决不独活”说着,她扑了上去,拽住云筝抱着谢东篱的左手腕往外拖,同时用力将谢东篱从云筝的怀抱里推开盈袖的手一搭上来,那股正在侵蚀谢东篱的波动就发出一声高频率的尖叫,带着无法控制的恐惧和憎恶,极力闪躲,不想被盈袖碰到。如果他们能听见那股尖叫,那是缺了口的钝铁铲在冰上反复摩擦发出能将人逼疯的刺耳声音。云筝怎么会愿意自己的东西被抢走她勃然大怒,右手亮出匕首,正想一刀往盈袖胸口扎了进去,却发现自己又不能动弹了。与此同时,她被盈袖抓住的左手腕痛得跟要断了一样,那里的紫琉璃残瓣倏地从她左手腕里溢出,迅速融入到盈袖的身体里面。紫琉璃残瓣一钻进盈袖手腕,就和她融合在一起,顿时光华大盛。这最后一道残魂,终于物归原主,回到盈袖身上。宫殿外面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在天上飞舞,一道道惊雷从九天降落,如同炮弹一样,将那偏殿的屋顶打穿,出现一个大洞。偏殿门口这时已经涌来很多人,大家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只见盈袖和云筝站立的地方,出现一朵巨大的紫色睡莲花影,如同开天辟地一般,盛开在天地之间,连接着此岸和彼岸。通道终于再次出现了那股波动大喜,它迅速从谢东篱身体里撤了出来,往那紫色睡莲花影扑了过去。只要夺取了通道,它就能再次君临天下云筝没想到自己功亏一篑,只差一步,就能全面掌控谢东篱了。世间最大的痛苦从来都不是未得到,而是将要得到却又失去。无比的绝望几乎要吞噬云筝的全部心神意识,她狂吼一声,不管不顾扑了过去,用尽千年修为,将手中的匕首扎进盈袖胸口。盈袖的胸口一阵剧痛,再也站不稳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盛开在天地间的紫色睡莲花影瞬间消失,那股波动还没有来得及夺取通道,就生生被掐灭了。它狂怒不已,发出一声人的耳朵都能够听见的尖叫,迅速向星空逃窜而去。谢东篱这才摆脱了那股可怕的波动,大叫一声“袖袖”,向她扑了过来。他半跪在地上,将盈袖抱起搂在怀里,一手捂着她胸口的伤口,一边大叫:“盛家老祖快请盛家老祖”谢东篱的声音沙哑低沉到极点,像是喉咙里受了伤,每一声叫喊都带着血迹和伤痛。盈袖胸口的血渗了出来,渐渐润湿了她胸前的衣襟和谢东篱的手。她的意识慢慢涣散,睁开眼睛,她最后看了谢东篱一眼,一只染了血的手臂向他战战兢兢伸了出来,想轻抚他的面颊,但是没到半路就软软地垂了下来,搭在身边,一动不动。她的衣袖跟着垂了下来,露出手臂上那只紫琉璃臂钏。谢东篱定定地看着盈袖苍白的胳膊上那只紫琉璃臂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