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狱,白塔大狱说起来也能算他的属下,当然,不算是直属的属下。白塔大狱直属的是皇帝陛下。而这件事跟元亲王,也就是谢东篱的岳父有关,因此那狱卒很爽快地将皇太孙元应佳来探视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道:“那北齐县主很是委屈,一直哭。皇太孙殿下已经答应要给北齐锦衣卫督主传讯。”谢东篱听到这里,回头瞥了他一眼,“皇太孙殿下真的这么说”“这还有假又不是小的一个人听到再说,皇太孙殿下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避人,那一层牢房里很多人都听见了。”那狱卒忙拱手说道,“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谢东篱觉得有些悲哀。堂堂的一国皇太孙,好像丝毫没有国的概念。在他心里。东元国的任何事情,都要请示北齐国才算正经吧不过转念一想,皇太孙元应佳本来就是由皇后齐雪筠亲手养大的,他要能以东元国为重就有鬼了其实这又何苦呢元应佳如果能做东元国皇帝。难道还要对北齐国俯首称臣谢东篱摇了摇头,真不知道皇后齐雪筠和皇太孙元应佳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有“宁与友邦,不与家奴”的短视想法盈袖和沈遇乐这时走了过来,笑着看向谢东篱。谢东篱对她们点了点头,对那狱卒道:“我夫人和她表妹跟北齐县主曾经姐妹一场。如今结下生死大仇,要去送她最后一程。”那狱卒忙点头哈腰道:“谢夫人,这边请。”盈袖和沈遇乐携手往白塔大狱里面行去。谢东篱跟在她们身后,也迈步走进去。夏暗香和云筝、云秀被关押在白塔大狱第三十层的地方。这里并不是最高层,只是中间偏下的塔层。盈袖走进去的时候,夏暗香正抱腿坐在墙角,盯着地上的草席发呆。云秀在她左面的铁笼子里,侧身躺在地上的草席上,一动不动。云筝则在她右面的铁笼子里,不过和她坐得近。在她们进来之前,云筝似乎正在劝夏暗香什么话。见盈袖和沈遇乐进来,后面还跟着谢东篱,夏暗香眼前一亮,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冲到铁栅栏前惊喜地道:“姐姐姐夫表姐你们是来看我的吗”盈袖停下脚步,从上到下打量了夏暗香一眼。夏暗香此时的状况无疑是很糟糕的,头发早就乱成一团,钗环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身上的衣衫还是那身盈袖命人给她穿上的丫鬟衣衫。脸上都是尘土,鼻尖还有黑灰,双眸哭得红肿,小脸嘟了起来。看上去楚楚可怜。沈遇乐抱着胳膊看向云秀那边,当没听见夏暗香叫她“表姐”。虽然她很想还夏暗香一句话:“特么谁是你表姐我们家从来没有认过你娘张兰莺是司徒家的媳妇”谢东篱面色平静,负手立在盈袖身后,目光从右面铁笼子里的云筝面上掠过,落在左面铁笼子里背对着他们躺在地上草席上的云秀身上,不由一怔。只有盈袖搭理夏暗香。她见夏暗香这幅样子,心里的那股怒气顿时消了一半,她叹口气,问道:“皇太孙殿下说你有话要跟我说,所以我来看看你。”夏暗香双眸紧紧盯着盈袖,眼里又涌出泪水:“姐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盈袖暗忖,你杀了我爹,难不成我还要叫一声“杀的好”何止生你气,还要要你的命呢这些话她当然不好说出口,遂微笑着看着夏暗香。夏暗香等了一会儿,见盈袖还是不说话,只好抹了抹眼泪,又道:“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应该听云秀的主意,让她给爹的屋子里下药,我识人不明,你应该生我的气。但是,我是真心想让沈夫人和爹和好如初的。我也是女人,我知道女人应该从一而终,对自己的男人忠贞不渝。我知道沈夫人是想跟爹和好的”盈袖皱了皱眉,打断夏暗香的话:“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话,我看你不必说了。你对我娘做的事,险些毁了她的下半辈子。这个错,绝对不可饶恕。你被判绞刑,也是罪有应得。”夏暗香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线条分明但又薄又细的双唇颤抖着,慢慢地道:“姐姐,我以为你是明白的”“明白明白什么”盈袖有些不耐烦地抱起双臂,“你如果是要后悔、道歉的话,我就不后悔我白来一趟了。”夏暗香抓着牢房的铁栅栏,咬了咬唇,颤声道:“姐姐,你娘弄死我娘,我也没有怪你,你为什么一定不肯原谅我”盈袖几乎被夏暗香的话呛了个跟斗,她眯了双眸。一字一句地道:“凡春运,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娘弄死你娘我娘什么时候弄死你娘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夏暗香又红了眼。眼泪滚滚而下:“姐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真的没有我娘我娘也是不得已。她对爹一片深情,沈夫人容不下她,我不怪沈夫人”顿了顿。她又凄楚地道:“姐姐,你还没看出来沈夫人心里只有爹啊我帮她和爹破镜重圆,有什么错呢”盈袖冷笑一声,放下抱在胸前的双臂,两手紧紧握着裙边的丝带,恨声道:“凡春运,你娘张兰莺,是北齐锦衣卫的间者她为了北齐锦衣卫,危害东元国的利益,才被处于死刑跟我娘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我娘让她去做北齐锦衣卫的间者难道是我娘让她为了北齐锦衣卫。出卖东元国的利益你不能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夏暗香被盈袖的话堵得心里一阵发慌,她连忙摇头否认:“不,不是,我娘不是北齐锦衣卫的间者”“你娘要不是北齐锦衣卫的间者,你以为你能做北齐的县主吗”盈袖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行了,如果你只要这样废话,那也没什么。我们今日把话都说开了,你早死早投胎吧。”说着。转身要走。谢东篱却出言道:“慢着。”云筝和夏暗香的目光一齐落到谢东篱面上。但是谢东篱却没有看着她们,而是看向一直背对着他们侧躺在地上的云秀,他对狱卒道:“去看看那边那个人。”那狱卒摸不着头脑,但是走过去。冲着云秀的铁笼子叫道:“喂谢副相叫你说话”云秀还是睡在地上一动不动。那狱卒连叫了几声,见云秀都是一动不动,本要发火,突然想起一事,顿时脸色一白,匆匆忙忙拿钥匙将铁笼子的门打开了冲进去。“她死了她居然死了”那狱卒用手在云秀鼻子前探了探。发现云秀一点气都没有了。谢东篱沉声道:“怎么死的这几个人送进来的时候,你们就没有搜身吗”看云秀的样子,很像是服毒自尽。而关到白塔大狱的犯人,在进牢房的时候,一定会被搜身的。盈袖想到自己上一世的经历,也是一怔。她上一世被匆匆忙忙关进来,并没有差婆搜她的身。当然,也许是关得太急了,还没有来得及搜身,她就被逼死了那狱卒回头对谢东篱道:“搜了,当然搜了。”说着,就要把搜身的差婆叫来对质。谢东篱摆了摆手,“不用了。既然她死了,就拖出去,烧了吧。”不管云秀是真死假死,敢在白塔大狱玩花招,一定没有好下场。谢东篱的话一说,云筝和夏暗香两个人脸色都白了白。那狱卒害怕担责任,听谢东篱一说,马上应了,叫了几个人过来,抬着云秀的尸体出去了。谢东篱转身跟着出去,一边对盈袖道:“行了,回去吧。”盈袖也不想再待了,对夏暗香道:“你一路好走,我就不送你了。”说着,拉了沈遇乐的手,也跟着谢东篱出去了。他们走了之后,牢房里安静下来。夏暗香看了云筝一眼,轻声道:“你的计策行不通,你看,就算假死,也要被烧掉。”“县主不要气馁。消息已经传回去了,才两三天功夫而已,督主应该站在赶来东元国的路上”云筝这样劝慰夏暗香。第437章 筹码夏暗香默默地点了点头,双眸盯着出去的几个背影出神。谢东篱身材高大,如同天神一样走在姐姐身边不对,他还拉着她的手夏暗香瞪大眼睛。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谢东篱在人前对姐姐有过任何碰触的举动这是第一次吧看见他们在人前拉手夏暗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她脸上浮起一个羡慕的微笑,长叹一声:“姐夫对姐姐真好”云筝顺着她眼神看过去,在心里一晒,完全不以为然,但是面上不得不跟着敷衍:“是啊是啊,真是伉俪情深。不过”她的目光又在夏暗香脸上转了一圈,“县主,您好像对谢副相特别关心呢”夏暗香看谢东篱的眼神,云筝有些看不懂。她本来以为夏暗香应该是对谢东篱有想法,但是看她处处以盈袖为先,对姐姐姐夫夫妻情深高兴得不得了,又不像是有想法。当然,这个县主年纪虽小,心眼子比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还要多,她也不能只看表面,也许她的心思藏得太深。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夏暗香回头看着云筝柔柔一笑:“我都是要死的人,跟你说实话也没什么。”“哦”云筝竖起耳朵,难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我心里最敬爱的人,是我姐姐。只要她能过得好,我就心安了。谁对我姐姐好,我心里当然对谁好。”夏暗香含笑说道,其实一点都不像一个快死的人。云筝呵呵笑了两声,暗道这话真是婊气十足,但是面上还是充满赞赏:“县主真是姐妹情深,只可惜谢夫人不懂县主这一片苦心。”“姐姐懂不懂不要紧,我也不在乎”夏暗香笑了笑,只要那人懂就行了。她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云筝沉默了一会儿,她将目光转向牢门的方向,低声问道:“县主,他们真的会把云秀烧了吗”云秀其实还没死啊夏暗香闭了闭眼。“我不知道。”她走回刚才的地方抱膝坐下,“我很累了,要睡一会儿。”谢东篱带着盈袖和沈遇乐离开白塔大狱。他让她们在门口的大车里候着,自己亲自去看着白塔大狱的狱卒将云秀的尸身焚烧。那狱卒脸色有些古怪,对谢东篱低声道:“这个婢女。好像还没有死”谢东篱淡淡地道:“你确定”那狱卒挠了挠头,又道:“不过,放到焚尸炉之前,都会在胸口扎上一刀,以防万一。”所以先前死没死,其实并不重要。谢东篱点了点头,“记得凡是突然在白塔大狱暴毙的人,都要报上来,经丞相阁验证之后再做处置。”那狱卒“啊”了一声,可是刚刚已经烧了要肿么破谢东篱横了他一眼。“今天有我。”顿了顿,“报到丞相阁,就是报到我这里。”所以今天也不算破格。总之就是他说了算。那狱卒放下一颗心,忙躬身送他出去。谢东篱骑上马,见盈袖撂开车帘问他:“做什么去了”谢东篱没有瞒她:“去看云秀的焚烧情况。”盈袖窒了窒,转念一想,这样做,比被凌迟处死要好多了,至少死得利索,不痛苦。她叹息一声:“也是可怜人。就这样被当替罪羊了。”她是一点都不信这件事是云秀起的头。动的手。谢东篱也不信,因为那天他根本就在场,明明白白听见夏暗香跟云筝在谋划这件事,跟云秀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正因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才好把黑锅给她背上。由于云筝那个时候是跟夏暗香在一起的,所以如果让云筝做替罪羊,那夏暗香也保不住了,这口黑锅就甩不出去。盈袖想明白这一点,以手支颐,靠在车窗台上。幽幽地道:“凡春运这样做,她心里就一点都不内疚吗”“表姐,你还不明白在人家心里,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既然不认为是自己的错,哪里来的内疚”沈遇乐对夏暗香一直没有好印象,因此说话总是不留情面。盈袖却是看在两世的姐妹情份上,对凡春运虽然讨厌,但还没有到恨之入骨的地步。不过她也看得很明白,也许自己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凡春运曾经搅黄了沈遇乐的亲事,沈遇乐对她有心结是应该的。而自己家里的事,本来就是一盘烂账。很多事情,不能全怪在张兰莺凡春运母女身上,自己的爹元健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