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子正伏在窗外偷听。第369章 不愿虽然谢东篱也可以装作不知道,事后完全有法子在她面前分解一番,以他对她的了解,深知她虽然容易吃醋,但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总是会原谅自己的,而且自己本来就没有半点私心,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东元国的臣民。可是无论心中有千般借口万般理由,他就是不愿意有半分让她误会和委屈的地方。不是不能,而是不愿。谢东篱想到这里,有些走神。屋里人说了什么话,他一时都没有听清楚。大家热热闹闹议论了半天,才发现主帅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不由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唐谦才试探地叫了一声:“元帅”谢东篱回过神,不动声色地看了大家一眼,目光最后停在又得意又欣喜的洪大老爷身上。“洪欲平,你说,这条路只有你女儿知道,是吗”谢东篱慢条斯理地问道,手里握着黑玉镇纸把玩,目光晦涩不明。“千真万确。”洪大老爷这时知道,只要他有丝毫的犹豫,谢东篱就会生疑心了。他其实也有些后悔,不应该用这个法子,他真没想到,这些带兵的大老粗,居然有谢东篱这样心细如发的人当然,当他转念想到这元帅大人,其实是不折不扣的文官的时候,险些吐出一口血来真是一步错,步步错都怪自己的女儿洪大老爷这时汗都冒出来了。他们家原本没有想过一定要攀附谢东篱,唐谦和另外几个将领都是他们打主意的对象,只要能攀附一家,他们洪家从此就在这西南地带横着走。可是昨夜商议的时候,女儿竟是看中了谢东篱,别的人根本不想理会,在女儿的一番说辞之下,他相信了这样做,对洪家确实是利益最大化,以至昏了头。没想到利益最大化的同时,风险也是最大的他不知道能不能瞒过谢东篱,此时只能咬牙硬撑,只要到时候带路的人是他们家的人。就能先下手为强了洪大老爷的面色渐渐缓和。谢东篱也不再说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洪大老爷,“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来,签下这份军令状,我就信你们。”“军令状”洪大老爷心里一沉,“元帅还是不信我们”“我说了,口说无凭,所以一定要给我们立个字据。你要知道,你们这个消息虽然重要,但是如果不属实,可是会有成百上千的性命交代在你们手里。我作为统帅,怎能如此轻率。只听你们一面之词,就相信这条独一无二的小路呢”谢东篱冷冷说道,用手敲了敲桌子,“你签,还是不签”洪大老爷慢慢低下头,看着那张“军令状”。只见上面写着,“洪家村洪欲平之三女献大兴城后山小路一条,仅此一家,绝无他人知晓。若不属实,洪家九族俱灭。满门抄斩。”洪欲平就是洪大老爷的名字。洪大老爷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谢谢大元帅,这这这这也太严苛了吧”“军中大事,怎能放肆”谢东篱的脸色冷了下来。“不如此,我五万大军,岂不是送上门去任人宰割”“您这是什么意思”洪大老爷也变了脸,“您觉得这是陷阱”“是不是陷阱,你签了不就知道了你若签都不肯签,我们真不敢走。”阿顺在旁边看了半天。跟着插嘴说道。他跟着谢东篱的日子长,很明白他的心意。屋里的将领们见洪大老爷额头上冒出斗大的汗珠,也发现有异,一齐翻了脸,有人吼道:“洪大犊子你敢骗你爷爷”说着,一柄大刀已经架在洪大老爷的脖子上。洪大老爷知道他若是不签,立刻就要死在这些人刀下,立马拿过笔,道:“我签”说着,不仅签了自己的名字,还拿红色印泥画了押。谢东篱容色稍霁,点头道:“好,我们信了洪大老爷,你下去吧。”洪大老爷拱了拱手,从东次间走了出去,脚步一直打飘。他来到外间,找到洪三小姐,对她使了个眼色,急忙离开了这个山上的别庄。谢东篱已经派了两个人跟在他们身后,一起下了山。等这两人走了之后,屋里的将领有些开始说笑:“元帅大人,看来咱们班师回朝的时候,您家又要办一门喜事了。”谢东篱吹了吹那军令状上的墨迹,淡然道:“欺君罔上之人,死到临头犹不自知。”语气虽然平淡,但是话里的意思却令人毛骨悚然。屋里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是很明白谢东篱的意思。谢东篱的目光移到窗外的大树上,阳光从树枝桠里洒落细碎的金屑,晃得人睁不开眼。他将目光收了回来,在屋里众人面上一一扫过,低声道:“我疑心,这后山的小路,早就被巫家人知晓。”众人一惊:“您是说,巫家人也知道这条路”谢东篱将之前大兴城传来的信函拿出来给大家看,自己站起来,指着那舆图开始分析。“根据之前接到的战报,是巫家人带着家将从北齐那边的永业城杀了过来。巫家家将在大兴城前驻守五日,终于有人打开城门,放巫家人和他们的家将入内,夺了大兴城。但是从时间上看,还有疑点。比如说,大兴城城守死亡的时间,在大兴城城门大开之前,还有很多大兴城守军的变动,都是在大兴城被夺之前就出现了。可大兴城三面是坚固的城墙,背靠着高耸入云的夕照山,城门在巫家人攻来的时候,已经紧闭,根本就没有开过。可如果不是里面的人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大兴城根本很难攻下。所以我一度想不明白,巫家人到底是如何跟城里的人里应外合,在城内夺权。然后才打开城门的。”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唐谦厉声道:“难道巫家人也知道这条小路,所以从后山偷偷进入大兴城,才杀了城守,控制了大兴城”“如果巫家人一早就打着里应外合的主意。就不会早早地陈兵在大兴城城门口,因为这样只会打草惊蛇,惊起更多的反抗。”谢东篱继续分析,指着大兴城城门的位置停了停,“其实如果不是里面的人自动开门。大兴城坚守两个月不成问题,到时候我们的援军肯定到了,可以将巫家人前后夹击。可是巫家人居然根本不怕我们的援军,早早夹击陈兵在前,又在城门关了之后,还能潜入城内,杀了城守,继而联络那些忠于北齐的官员,轻轻松松就将大兴城夺了过去。”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刚才一个给洪家说尽好话的参事身上。“我曾经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碍所在,但是今天听了那父女俩的话,我终于想明白了。”“巫家人肯定是用的那条小路”屋里已经有人惊呼起来,“格老子的既然早就被人用过的路,还敢来说是只有他们知道娘的他们是不是早就跟巫家人勾搭过了”谢东篱这时浅浅笑了,低头道:“这倒不一定,也许那条路,并不只有洪家人知道。”其实他一早就不信有什么只有洪家小姐知道的山间小路。那夕照山有多高,山上有多少凶猛的野兽,当他谢东篱一无所知他既然带兵打仗。肯定要把这大兴城周围的地势人文摸得清清楚楚。打仗打得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地利一条,还在人和之上,可见有多么重要。所以他虽然不知道夕照山上有一条小路可以顺利通往大兴城里面,但是他知道。这条路如果存在,绝对不会是一个养在内宅的大小姐能找到的。从这方面推理,那洪家父女一定是在撒谎,他们不过是要利用这一点奇货可居,抬高洪三小姐的身价,卖谢东篱一个大人情。才好把洪三小姐塞给他。谢东篱将计就计,让他们签下军令状,已经是在警告他们,不要玩火。但是他们不听,对更进一步的荣华富贵的渴求,超过了对安全的评判,最后在众人面前签下军令状,也是给自己签下最后的遗书。“元帅大人,您想怎么做”众人精神一振,马上问道。谢东篱回转身,看着众人的神情,一字一句地道:“马上下令,弓箭手准备。今日晚间开始攻城”众将领一个个领命而去。谢东篱将大兴城城门口的战况全权交与唐谦处理,他自己挑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斥候,又把洪大老爷和洪三小姐叫了过来,道:“既然只有你们三小姐知道路,就请三小姐带路,带着我这几个斥候去往大兴城。”洪大老爷全身一哆嗦,腿都软了。洪三小姐目瞪口呆看着谢东篱,良久方道:“可是他们是外男我怎么能跟外男一起上山”“洪三小姐军国大事,哪里有外男内男之分”谢东篱沉下脸,举起洪大老爷刚刚签过的军令状,“这里白纸黑字写着,难道不认账了”第370章 相见谢东篱从来没有这样疾言厉色过。一股迫人的气势迎面而来。洪大老爷和洪三小姐吓得终于跪了下来。“谢谢谢谢大元帅,这里这里有小女画的地形图,您您您您让斥候顺着这地形图走就行了”洪大老爷哆哆嗦嗦将早就准备好的地形图掏了出来,双手呈上。谢东篱看着那张画得弯弯曲曲的地形图,一点都不意外。“只有你女儿知道的路,怎么藏在你身上”阿顺在旁边冷嘲热讽,“说不定早就卖了好几家了,只为了求个好价钱”“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洪大老爷后背上的汗都要浸湿他的中衣了,幸亏是天冷,穿得很厚实,不然真是不能糊弄过去谢东篱让阿顺接过地形图,没有再追究,抬了抬手,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洪大老爷此时已经不敢再追问什么时候纳他女儿为妾,忙磕了个头,起身拉着洪三小姐就走。洪三小姐还有些不甘心,频频回头看向谢东篱。谢东篱却已经在跟那几个斥候说话。很快,这些斥候在阿顺的带领下,往夕照山的后山去了。东次间里只剩下一个人。谢东篱一个人坐在书桌后面出了一回神,才起身走出东次间。盈袖一个人躲在窗外回廊的横梁上,已经有一会儿了。屋里的情形她听得清清楚楚,从开始的大怒,到后来的冷静,再到最后的惊喜。不知不觉间,她的心思已经回肠百转,到得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谢东篱来到屋外的回廊下,抬起头,面上神情淡然,眸子里却有欣喜一闪而逝。“你在上面累不累要不要下来吃杯茶”谢东篱温言说道。盈袖一下子全身僵硬。捂着脸趴在横梁上。恨不得自己能瞬间消失谢东篱等了半天,见盈袖还是一动不动,他低低地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回廊上回荡,很有悦耳的质感,“这里没人,我都遣出去了。谢隐呢他没跟你出俩吗”谢隐就是谢东篱给盈袖留下的暗卫。有盈袖出现的地方,应该有谢隐。不然谢东篱肯定要找谢隐麻烦。盈袖没办法,只好深吸一口气,从横梁上撑起来,将身一纵。翩然跳了下来,落在谢东篱面前。她取下自己的面具,唇角微微上翘。“你怎么知道是我”“我若是不知道是你,你怎么能混进来”谢东篱叹息。低头看见她手上戴着那双特制手套,微笑着挽起她的手,带她走进里屋。盈袖在屋里转了一圈,酸溜溜地道:“你住得比我好多了。”又问他:“刚才那洪家人是怎么回事为何一定要纳她为妾”她紧紧地盯着谢东篱,心里很是不悦。想到自己这一路的辛苦,盈袖突然委屈起来。她本来没觉得委屈,但是一见到谢东篱,这股委屈就怎么也忍不住了。女人从来只有在爱自己的人面前才会娇弱,而在一般人面前,都是拳头上能立人,胳膊上能走马的女汉子”谢东篱摇摇头,“我怎么会纳这种人为妾”顿了顿,又道:“我不会纳任何人为妾。”盈袖抿嘴笑了,朝他抬起下颌,故作大度地道:“也不是不能纳,但是我刚进门呢,你总得给我留几分面子。等以后我生不出儿子,你再纳不迟。”谢东篱不想再说这个话题,皱眉道:“看看你的脸,以后不要再戴这个面具了。”“怎么了”盈袖一怔,忙在屋里四处找镜子。屋角的一个梳妆台上有一面靶镜。盈袖拿了起来照着自己,立即低低地叫了一声:“我怎么也起红疹了”谢东篱笑了笑,摇头道:“你那不是红疹,而是你的面具戴太久,脸上起疙瘩了。”一边说,一边走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