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的树林里,很快往山上爬去了。刚才还热闹喧嚣的草地上,突然变得一片安静。天上的月亮静静照耀,洒下一片月辉,给这里的一切披上一层银色轻纱。池塘里荡起一阵涟漪。那倒映在池塘里的月影被波心震碎了,缓缓散开,又慢慢合拢。盈袖抱着膝盖蜷着双腿坐在桂树底下的大车车辕上,看着这里的景色出了神。夜风吹来,桂树哗哗作响。盈袖这才觉得有些冷。她正想也进车里,突然觉得背后一暖,一件薄氅轻轻落在她身上。盈袖回头。看见师父深邃的黑眸。抿嘴笑了笑,道:“怎么现在醒了刚才那么吵你还睡着了。”师父也翘起唇角,“刚才还能睡。这时候倒睡不着了。”说着,他双臂一紧,从背后将盈袖抱了起来,跳下大车。道:“来,我陪你跳月。”说着。将她转一个圈,面对着自己,一手托着她的手,一手托着她的腰。让她踩在自己脚上,开始在草地上旋转腾挪。盈袖很是惊慌,忙道:“师父这样不好您放我下来”师父却不说话。脚底如同踩了滑板一样,在草尖上舒缓地滑过。仰头。头顶上是藏蓝色的天幕,镶嵌着明月和星光。眉梢之下,是师父饱含深意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她,那眸子里没有别人,只有她一个人盈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和师父这样亲密接触,但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她可以和师父如此,因为她的师父不是别人,应该是有可能吗有可能吗有可能吗盈袖的目光移到师父戴着特制手套的手上,特别想把他的手套摘了“好了吗还要跳吗”师父似乎注意到她的眼神,冷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盈袖:“师父跳不动了吗““嗯,你太重了,我的脚已经麻了。”师父不动声色地道,将她放了下来。盈袖气极,不知师父为何突然这么说。但是师父已经转身回大车那里去了。她只好跟了上去。在师父身后爬上车,盈袖还是说了一句实话:“师父,我很高兴您带我跳月。”“嗯,睡吧。”师父扔给她一张薄毯子,自己在对面车榻上躺下。这辆马车很宽敞,可以容纳八个人同乘。现在只有她和师父两个人,当然一点都不挤。盈袖舒舒服服睡了一觉,连梦都没有做。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去池塘边洗漱,又合着昨天带来的五层八宝攒盒里的小食,吃了昨天剩下来的烤鱼和烤兔肉,解决了早饭问题。“今天会走快一些。你若是不舒服,就多垫几层垫子。”师父说了一声,将那些铁蒙子和铁支架、水壶都放入车后厢。盈袖应了,她也知道不能在路上耽搁时间,“行。昨天是第一天坐车,还不适应,今儿应该没事了。师父尽管快点。”两人不再说话,只听到马蹄的卢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盈袖在车榻上垫了好几层垫子和毯子,躺了下来,终于觉得舒服点了。这一次,他们傍晚时分就来到普定邦,已经离开了镇安邦。“这镇子上只有一个客栈。”师父赶着大车在普定邦的镇上走了一圈,终于无奈地折返回去,在刚才路过的那个尖屋顶的三层客栈处停下来。那客栈大门上写着“葛代之屋”,问了街上的人,才知道这里就是客栈。盈袖跟师父下车,锁了车门,又给了小二一些铜钱,劳烦他把大车赶到放车马的地方去。他们正要进屋去,一群头缠红布,身穿红色短打衣裤的男子冲了上来。师父忙护着盈袖往旁边让去。那群人气势汹汹冲到“葛代之屋”里面,叉腰大叫道:“葛代你敢藏匿我们巫家要的童女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第326章 狭路一个长得獐头鼠目的男子佝偻着腰从后堂转了出来,对着那叉腰大叫穿红色短打衣衫的男子首领点头哈腰地道:“万头领,您来了,要不要打两角酒吃一顿小的店里刚到上好的银环蛇,正好煨了一锅蛇羹。”那姓万的头领却根本不买账,啪地一巴掌扇过去,将那獐头鼠目的男子打得摔倒在地上,指着他道:“葛代你别胡扯老子问你童女在哪里”“童女什么童女”那叫葛代的老板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还在努力陪笑,“我这里是客栈,哪里有什么童女”说着又问店里的客人,“你看见童女了吗”那人摇摇头,“没有,我没有看见。”又问另一个:“那请问你看见童女了吗”另一个也摇摇头:“没有,哪里有童女叫一个出来给哥开开眼”葛代问了一圈店里的客人,然后才对着万头领打躬作揖:“万头领,您看,我们这里真的没有巫家要的童女。来,您好久没来了,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您拿去打酒吃。”一边说,一边塞了一把碎银子给那万头领。万头领两眼一翻,将葛代塞的银子塞到口袋里,却照骂不误:“没有童女呸你把我们当傻子呢”说着,他的目光往店内众人看去,“我们巫家要九九八十一名阴时阴月阴日出生的不到十岁的童女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刚寻来的八岁童女跑到你这里躲起来了整个普定邦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她们能逃到哪里去给我搜”万头领大手一挥,他带来的人立刻推开葛代之屋的小二和客人,往楼上的房间冲过去了。盈袖听了“巫家”两个字,不由看了师父一眼。师父对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头一起默默旁观。又一次听到这个巫家,居然是她踏上南郑国国土的第二天。盈袖不由自主想到娘亲沈咏洁,就是她告诉盈袖南郑国的蛊、大巫和巫家、皇室的关系。智计百出的娘亲,却被那些人趁她病重的时候抓走了盈袖心里一阵着急,不由轻声对师父道:“不如。我们别住店了,赶紧赶路吧”师父摇摇头,“南郑国这边有些邪门儿,晚上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最好别走夜路。昨天夜里我带你去的那个地方,其实是顿巴族的领地,他们又给你喝了五毒汤,你才无事。我可不敢保证,你今晚还有这样的运气。”南郑国苗人部落很多。一不小心踏了进去,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师父虽然不惧苗人,但是带着盈袖,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了。就跟盈袖对娘亲和弟弟的心一样,师父对盈袖,也是不敢冒任何危险。盈袖只好作罢,正要走进客栈里面,就听见有人在客栈二楼大喊:“抓到了就是下午逃走的那个童女”说着,一个穿着红色短打衣衫的男子手里抓着一个小女孩的头发,从屋里走出来。那小女孩吓得连叫都不敢叫。被拽着头发一步步往外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应娘应娘”一个少妇披头散发从屋里扑了出来,抓住那穿红色短打衣衫的男子的手,苦苦哀求道:“大爷大爷你们明明说只要我陪你们睡一晚,就不抓我女儿的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哈哈哈哈你这骚娘们儿昨天晚上服侍了我们兄弟七八个,很厉害啊老子本来想放你一马,但是你今天既然生路不走走死路,老子也不手软了,你去死”说着,那穿红衣短打衣衫的男子抽出腰间的弯刀,往那女子头上砍去盈袖听得眉毛竖了起来。她眼神一沉,右手一抖,夹住一枚小小的袖箭,如同射箭般往那男子抡起弯刀的手腕弹射出去那钢珠带着劲风。速度奇快,就在那男子挥下弯刀之前,噗地一声,穿透了他的手腕,一直往前,嗖地一下扎到客栈的竹壁上了。“啊”那男子手上的钢刀落到了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被扎穿的右手碗狂叫着倒在地上翻滚起来,疼得眼睛都花了。那地上跪着的女子忙从那男子面前将自己女儿拉过来,就要往楼下冲。“谁谁干的给我站出来”万头领大怒,盯着这屋里的人一个个看过来,看过去,怎么也看不出来这屋里有谁有这样大本事。这时那女子已经拖着女儿从楼上下来,要往后门冲去。“给我抓回来”万头领一声令下,又有三四个男人追了上去。这少妇和小姑娘哪里是这些五大三粗男子的对手,很快被他们抓了回来。另一个人上楼将楼上那个被扎穿手腕的人扶了起来,背着来到楼下,道:“头领,他晕过去了。”“带回去给郎中看看。”万头领见那人还没死,也不想再纠缠了。刚才不知是谁露的那一手功夫,实在是太厉害了,他心里也有些害怕。他先前在那里叫嚣,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这些人背着同伙,抓着少妇,拖着小女孩,就要往客栈外头走。“慢着。”那一直佝偻着腰,獐头鼠目的客栈老板葛代居然站直了身子,挡在那伙人身前。“葛代,你想干嘛”万头领很是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别忘了,她可是我们巫家要的人”他指着那小姑娘说道。葛代搓了搓手,面无表情地道:“万头领,这事我葛代如果没有看见,也就罢了。这十几年,巫家要了多少童女,恐怕我们普定邦和镇安邦两个地方的人已经数不清了吧”“你什么意思我们巫家要童女,难道是为了我们自己”万头领很是愤怒,“明明是为了大巫为了整个南郑国几个童女算什么就算要你老娘,你也得双手奉上”“哈哈”葛代冷笑一声,“我葛代无父无母,无妻子儿女,我怕你个毬”“那不就结了关你什么事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走”万头领松了一口气,他眼看这客栈里的人眼神都不对了,心里也开始打鼓。他万卜仁在这里横行霸道也有十几年了,还从来没有看见这些软弱的乡民有过这样仇恨的眼神“不关我的事”葛代又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从我们手里把她们抢走”说着,他转身对着客栈里的人道:“各位客官、乡亲,我们在这个镇子上住了四十多年,见到多少童女被带走我们可曾见过一个童女回来没有最近十五年,一共带走四百零五名童女,一个都没有回来过难道你们就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子、女儿,甚至是孙女就被这样作践吗她们是人不是牲畜”客栈里的人被葛代说得热血沸腾,一齐荷荷出声,怒视着万头领一伙人。万头领见势不妙,赶紧拿出一支哨子吹了一下。很快,又有数十个同伙冲了进来。万头领这一下腰杆直了起来,道:“葛代,你有种给我等着瞧”说着,大步往前走。“我说了把人留下来”葛代却丝毫没有被吓到,“我受够了”说着,他从衣服底下抽出一把大刀,没头没脑往万头领身上砍过去。“大家一起上不能再让巫家随便带走我们的女儿”客栈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当地人,这十五年,他们几乎每一家都有女儿被带走。每一次的要求都不一样,总有一次落到你家头上。“反了你们”万头领面目狰狞,伸手抽出弯刀,往上一挡,揉身上前,跟葛代打了起来。客栈里的人也抽出随身带的兵器,跟那些巫家的家丁斗了起来。盈袖很是惊讶,道:“这里的人随身都带刀吗”在东元国,一般人是不能带刀出门上街的,除非有特别许可。师父点点头,将她往后拉一把,有些懊恼地道:“唉,这一次难道又不能住店了”“啊”葛代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盈袖抬眸看去,见是万头领已经一刀砍在他腿上。葛代半跪了下来。紧接着,客栈里面的人也都被抓了起来。一般乡民再勇猛,也斗不过像万头领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家丁。“一帮蛮子给我绑起来,拖到门口都砍了”万头领身上也挂了彩,那葛代一刀砍在他的胳膊上,砍得那么深,估计这条胳膊是废了。万头领是靠力气吃饭的,这一下废了一条胳膊,简直是断他活路,气得不行,一定要将这里所有人都砍了泄愤。他的手下好像也不以为忤,一个个将那些人绑了扔出去,在葛代之屋门口跪了一长条。刚才的少妇也被绑了手脚,扔到旁边跪着。只有那小姑娘被一个家丁抓着头发,拖到一边去了。盈袖觉得自己无法淡定旁观了。“住手”盈袖出声怒道,“你们敢当街杀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第32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