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是多虑了。沈大丞相已经完全没有想进去的心思。司徒盈袖追到门外,看见娘带着弟弟司徒晨磊含笑站在院门边上,就知道娘是故意的,忙朝娘眨了眨眼,然后向大步往前走的沈大丞相追去。谢东篱倒是没有跟着沈大丞相往二门上去,而是立在沈咏洁和司徒晨磊身边,一边对沈咏洁道:“沈夫人,御史台的张大人向陛下请旨要杀张兰莺。刑部会同大理寺,还有御史台的张大人一起,要找您去问话,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我送您过去”沈咏洁知道御史台的“张大人”,就是张绍天,心里有些异样,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插一手,闻言忙点头道:“好的,他们什么时候想问话都行,我随时恭候。”“那好,等我通知他们,再定个日子,就让他们来司徒府吧。您不用去刑部或者大理寺。”刑部隶属谢东篱麾下,他当然可以说在哪儿,就在哪儿。“有劳谢副相。”因是说公事,沈咏洁对谢东篱还是以官职称号。司徒晨磊忙道:“谢大人,我能不能陪我娘一起去”“当然可以。”谢东篱点点头,又问司徒晨磊:“我给你布置的功课,你可做了没有我这会子有空,你要不要给我看看”“好啊好啊”司徒晨磊连连点头,带着他去自己的书房。沈咏洁知道谢东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明他眼角的余光一直追寻着司徒盈袖的方向,可恨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儿却追着她的外祖父往二门上去了。“东篱你多担待小磊,我去看看袖袖。”沈咏洁笑着嘱咐一声,也往二门的方向去了。二门上,司徒盈袖正跟沈大丞相说话:“外祖父,您要给我爹找什么样的女子找到没有”“关你什么事姑娘家什么话不好说,这些事也是你管的”沈大丞相心里憋着一股气,对司徒健仁十分地恨铁不成钢,却发作不得,只好虎着脸训斥司徒盈袖。司徒盈袖也不生气,嘻嘻笑着,小声道:“外祖父,您别拆穿我。就说是我娘帮找的,大家都方便。”“要你说我难道会不知道”沈大丞相见司徒盈袖这幅样儿,忍不住也笑了,回头看见沈咏洁走了过来,叹了口气,道:“我对不起你们姐弟,更对不起你娘。”司徒盈袖默然了一会儿,道:“我明白的,外祖父,您这样做,一定有您的理由,我和小磊都不怪您。”才怪。只是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晚了,所以就索性好人做到底,也能为小磊在沈大丞相这里多争取一些好印象。沈大丞相果然眼圈都红了,哽咽着道:“好孩子,你不怪外祖父就好。”“外祖父,您多对我娘好一些就行了。我们姐弟看见娘开心,我们也开心。”司徒盈袖见娘过来了,担心被娘责骂,她刚才跟司徒健仁说的话,确实有些不妥当,所以找了个借口,马上脚底抹油溜走了。沈咏洁走到沈大丞相身边,笑着道:“爹,您怎么就走了不多坐会儿”又问:“袖袖怎么看我来就跑了这孩子没淘气吧”“没有。她很好,多亏了她这幅性子,不然她和小磊都会折在那张氏手里。”沈大丞相长叹一声,已经下了狠心。张氏,他是非杀不可沈咏洁点点头,请沈大丞相去烟波阁再坐一坐。沈大丞相对女儿无比歉疚,这时候是言听计从,就转身跟她走了。这边司徒盈袖抄近路回到至贵堂,一进自己的卧房,就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好险什么”谢东篱从她窗子底下的摇椅上站了起来,背着手,看着她很是不悦,“你出息了连东元国青楼里有什么样的女子你都知道”第244章 要债“你你你怎么跑到我房里来了”司徒盈袖条件反射般用手背捂住嘴,嘟哝说道,眼风往门边飘了过去,有点想夺门而逃的冲动。谢东篱看见司徒盈袖这般反应,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背着手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飘忽不定的眼神,声音反而变得无比轻柔:“你用手捂着嘴干嘛提醒我又要疗伤治病了嗯”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斜斜向上抬起,声音低沉中带着魅惑,听得司徒盈袖面红耳赤。“不不是我是在想,这青天白日的,您怎么能来我房里这可是我的卧房。”司徒盈袖放下手背,往旁边悄悄挪了挪,“男女授受不亲。谢大人别忘了。”“我没忘。”谢东篱伸出胳膊,撑在司徒盈袖身边的门框上,挡住她挪动的去路,“是你忘了吧东元国的青楼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知道的”司徒盈袖扯着嘴角干干笑了两声,索性抬起头,双手抱拳,放在唇边,双眸定定地看着谢东篱眨了眨眼。虽然知道她在故意讨好他,转移他的注意力,谢东篱发现自己的注意力还是被转移了。他的目光被她闪亮的眸子牢牢吸引,耳垂上一丝红晕悄悄爬了上来。谢东篱有些慌乱地转头,却被司徒盈袖正好看见他变红的耳垂。“咦谢大人,你的耳朵怎么红了我刚才可没碰你啊”司徒盈袖如同投降般举起双手,又往旁边挪了挪,跟谢东篱之间隔了四五步的距离。谢东篱冷眼往她面上扫了一下,收了胳膊,坐回窗下的摇椅上,闭了闭眼,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司徒盈袖见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只好自己撂开门帘,对外面吩咐了一声:“给谢大人上茶,还有点心。”“我不吃点心。”谢东篱睁开眼睛看了过来。“你别打岔,说,你在你爹房里的话,是什么意思”司徒盈袖怔了怔。反问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什么”“我外祖父的打算啊。”司徒盈袖原本觉得她外祖父沈大丞相这样栽培谢东篱,肯定是事无巨细都会说与他听的。不过从谢东篱现在的反应来看,他好像不知道沈大丞相的打算“你外祖父的打算”谢东篱皱了皱眉,“他本来是要看你爹的,结果被你爹气得够呛。这跟你说的话有什么关系你娘真的要给你爹再寻人吗”当着谢东篱的面。司徒盈袖倒是不知道该像忽悠她爹一样忽悠谢东篱呢,还是规规矩矩说实话其实真正的问题是,她有那个本事忽悠谢东篱吗这人比狐狸还精明,比野狼还警惕,脑子又好使,光要斗智,她肯定是斗不过的。“你别想忽悠我。老老实实说实话,好多着呢”谢东篱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立刻出言警告。司徒盈袖马上放弃忽悠他的心思,连忙道:“是我外祖父要给我爹再找美女。我就提议要找跟张兰莺一样的人才行。”虽然谢东篱依然绷着脸,司徒盈袖却能察觉到他的情绪没有刚才那样低沉了。“谢大人,我其实不知道东元国的青楼是什么样子的,我只是给我爹画个大饼而已”司徒盈袖讪讪地道,“您也知道,我爹一直闹着要拿银子去赎张氏回来。”谢东篱点了点头,沉声道:“这还差不多。以后这种话,不要你说,你是姑娘家,让别人听见。像什么样子”司徒盈袖眨了眨眼,对着谢东篱展露笑颜,放软了声音道:“知道了。谢五哥,我没有在外面说。只是在家里说说,而且谢五哥也不是外人”谢东篱本来是很想教训司徒盈袖一顿,免得她以后管不住自己的嘴,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就不好了。但是司徒盈袖一句“谢五哥也不是外人”,让他的心不由自主软了下来。“你不叫谢大人了”谢东篱斜睨她,“转换得还挺快。”“五哥过奖了。”司徒盈袖见刚才叫“谢五哥”的效果不错。马上又打蛇随棍上,把“谢”字都去掉了,直接上“五哥”,果然效果更好。看着谢东篱不由自主翘起来的唇角,司徒盈袖狡黠地笑了。采桑在门外扬声道:“大小姐,茶和点心送到了。”“进来吧。”司徒盈袖站了起来。采桑捧着茶和点心进来,送到司徒盈袖手里,自己连忙退下了。司徒盈袖又转而呈给谢东篱。谢东篱面色淡然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司徒盈袖自己拿着茶点吃,问谢东篱:“五哥你真的不想尝尝这点心。”谢东篱不喜甜食,但是看着司徒盈袖红唇里咬着玉白软糯的糕点的时候,又改了主意。他凑到司徒盈袖手边,低头往她咬了一口的糕点上也咬了一口,而且正正好好咬在她刚刚咬过的地方,一边咬下去,一边抬眸看着她,隔得那么近,她连他长而浓密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却又一点都没有碰触到,不管是他的唇,还是她的手指。那块白玉糯米糕本来只有一个半月缺,现在有了一个满月缺。司徒盈袖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手里捻着的糕点成了滚烫的热炭,烧得手指火辣辣地,恨不得扔了了事。谢东篱慢条斯理吃完嘴里的糕点,虽然不太喜欢那软糯甜腻的味道,不过从她手上吃的,特别是她吃过的地方,又和别的糕点不一样,他不介意多吃一点。“我还要”谢东篱咽下最后一口糕点,看着司徒盈袖慢慢说道。司徒盈袖将托盘里的白玉糯米糕拿过来,“给你,都给你。”谢东篱摇了摇头,用目光示意司徒盈袖拿起来先吃。司徒盈袖猛地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有些慌乱地将那托盘往他腿上一放,道:“你自己吃我吃过的糕点,你怎么能吃”“怎么不能吃我又不嫌你脏。”谢东篱正色说道,“快吃然后喂我。说不定还能以毒攻毒治病。”司徒盈袖:“”她怎么觉得这厮越来越不要脸了可是看着对方一脸严肃正襟危坐的样子,简直是在谴责她自己想得太龌龊了“不要。”司徒盈袖摇了摇头,很有气节地拒绝他。“不要”谢东篱倾身向她凑了过来,他凑得那样近。偏着头,她甚至能感觉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唇上“好了好了”司徒盈袖忙一转头,拿起那糕点咬了一口,然后送到谢东篱唇边。谢东篱含笑咬着糕点,却不松口。就这样从她手边抬眸静静地看着她,幽深的眸子深沉似海,像要把她吸进去一样。司徒盈袖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无比剧烈,快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连拿着糕点的手都开始轻抖起来。谢东篱垂眸,感觉到她颤抖的手指,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又重重咬了一口,才抬起头,离开她手里握着的糕点。然后从袖袋里拿出小瓷瓶。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药丸。司徒盈袖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手里的糕点,放回盘子里,笑着道:“你怎么还吃药不是以毒攻毒吗”“剂量不够。”谢东篱往她唇上溜了一眼,很是遗憾。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他今天是没有法子“以毒攻毒”了。司徒盈袖咬了咬唇,低声问他:“你很难受吗”她已经看见他手腕上起了红疹,脸上还没有起,可能没有那样严重。谢东篱用袖子盖住手腕。若无其事地道:“难受怎样不难受又怎样”“如果难受的话”司徒盈袖鼓起勇气,闭了眼,撮起双唇嘟了起来,是一幅要亲吻的姿势。谢东篱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目光牢牢印在她的双唇上,过了许久,才暗哑着嗓子道:“我还有事,今天暂且寄下,等过两天,我一并来取”说着。马上起身大步走了出去。过两天,就要下大雪了。到时候,浓云密布,他一定会来连本带息一起要债司徒盈袖没想到谢东篱居然没有碰她就走了,怔忡半晌,抬头看见细棱格子的窗上糊着的霞影色窗纱,还有窗台上放着两盆刚抽了芽的水仙,又微微地笑了。谢东篱走了,司徒盈袖命丫鬟去烟波阁打听了一下,知道沈大丞相在跟娘亲说话,司徒盈袖打算不去打扰外祖父和娘亲商议事情,决定出去拜访张绍天,问一问他为何要上表请旨杀张氏。此时张相府,张绍天正跪在张老夫人面前,低着头,并不说话。张老夫人抡起拐杖要揍他,但是拐杖刚刚落下去,却又舍不得,轻轻收了,恼道:“你说司徒家的小妾关你什么事你做什么要请旨杀她”张绍天沉声道:“她通敌叛国,罪该万死。早就应该死了,我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留着她的性命。”“陛下有陛下的考较,关你什么事”张老夫人很是不满。这件事,她躲还来不及,两边都不好得罪,张绍天偏偏还凑了上去。张家老大张绍洪倒是给他说话,“娘,不怪绍天。他也难做。皇后娘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