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盈袖甚至还能看出来,他们衣袍下面藏着的刀剑什么样的水匪,能奈何得了这样一群人什么样的水匪,还能放过他们乘坐的这艘用上好的乌铁木做桅杆的乌篷船在江河上讨生活的人都知道,乌铁木那是一寸木材一寸金,把司徒盈袖家楼船卖了,也只够买那乌铁木的一片木渣渣这种胡乱捏造出来的谎言,只有傻子才会信司徒盈袖撇了撇嘴,转身就要回自己的舱室,却脚下一软,听见自己的爹非常热情地道:“啊怎么会遇到水匪快上来快上来你们吃了晚饭没有”果然有傻子这傻子居然还是自己的爹司徒盈袖忙扶住船柱,看了她爹一眼。她爹一向很精明的,并不像是这么脑子一根筋,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啊难道她爹已经看出来这个郑昊出身来历不凡,所以故意装糊涂实话说,如果司徒盈袖不是有重生的经历,她第一眼看见郑昊这一群人,会觉得他们更像是水匪,根本就不敢随便让他们上船。司徒盈袖往司徒健仁那边走过去,低声道:“爹,天太晚了,他们的船也不是不能住人”“哎我们的船不能住人了你看,已经进水了,要沉”郑昊耳朵尖,居然听见了司徒盈袖的话,他随便剁了剁脚,那乌篷船居然真的在往下沉了司徒盈袖转眸看见,下意识攀上船舷,探身急道:“你这个败家子儿那可是乌蓬船啊”把乌铁木沉到水底,简直就是把一船金子沉到水底,那可是要天打雷劈的郑昊一愣。他长到如今十五岁,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数落过他但是那声娇嫩嫩的“败家子儿”,嗔怒中带着怜惜其实是他想多了,实在是叫得他全身发痒,恨不得抓耳挠腮。好不容易顾及自己在人前的形象,郑昊努力负了手,笑眯眯地看着司徒盈袖:“这位妹妹,你要我上你的船,我就把这乌篷船送给你,如何”“一言为定”司徒盈袖马上说道,上一世在家里养出来的皇商本色立刻发挥作用了,她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司徒健仁道:“爹,放绳梯下去,请他们上来吧。”司徒健仁张大的嘴合拢了,瞪她一眼,目光却有不容置疑的笑意,“爹知道,还用你说”看来司徒健仁也是看中人家的乌铁木了司徒盈袖有些想笑。也是,她怎么忘了她对这些东西的鉴赏能力,还是她爹一手教出来的呢她都看出了乌铁木,她爹难道没有看出来肯定是早就打着郑昊那乌篷船的主意了司徒盈袖狡黠一笑,忙低了头,走到他爹身后,和司徒暗香站在一起。司徒健仁正要吩咐人放绳梯,郑昊却已经腾身而起,带着他的随从们飞身跃上司徒盈袖他们的楼船,站到司徒盈袖面前。司徒盈袖:“”这厮居然还有这手功夫上一世的时候,和很少说话的慕容长青相比,司徒盈袖只觉得郑昊十分呱噪,一幅总是“老子天下第一美”的姿态真是够了完全当他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皇子。不然怎么会撕不赢他家里的哥哥弟弟们,独独他一人被派来做质子司徒盈袖悄悄腹诽着,往后退了一步。郑昊站在她面前,笑着偏头看她,“这位妹妹,你收了我的乌篷船,是不是该给我吃点东西啊饿了一天了,再不吃东西都能直接在水上飘起来了”郑昊最美的地方,就是他的笑容。他一笑,便如繁花盛放,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司徒盈袖依然无动于衷。因她对这人印象一向不好,对他的样貌就直接忽视了。第9章 夜惊司徒盈袖身边的司徒暗香才八岁,哪里能够抵挡这样无双的美颜,一颗心砰砰直跳,见姐姐不做声,便结结巴巴地道:“有有这边有吃的。”说着,就要带郑昊他们去吃东西。郑昊笑着看了她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转而拉了司徒盈袖的胳膊,“你带我去吃。”司徒盈袖张了张嘴,正要让他放手。郑昊却斜睨她一眼,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乌铁木,你还想不想要了”果然是登徒子居然用乌铁木来威胁她司徒盈袖掸了掸衣衫,顺势将自己的胳膊从郑昊手边抽出,转身淡然道:“走吧。”郑昊又笑了笑,带着人跟司徒盈袖往吃饭的舱室那边去了。他们进了舱室,郑昊命令那几个随从在门口的桌子上吃,他跟着司徒盈袖去了屏风后面挡着的单间吃饭。那里也是司徒盈袖他们一家人吃饭的地方。少顷船上做饭的婆子就把几样小菜端了上来。都是河鲜,小黄牯鱼烩梅干菜,泥鳅炖豆腐,干烧鲫鱼,再加一盘蒜蓉小青菜,一碗水葫芦叶子鸡蛋汤,配着白白的大米饭。郑昊看得食指大动,顾不得再逗司徒盈袖,拿银针试了毒,就埋头苦吃起来。司徒盈袖也没说话,坐在一旁看他吃。“你给我把这鲫鱼的刺脱了。”郑昊吃到一半,习惯性拿筷子敲了敲菜碗。司徒盈袖挑了挑眉,“我不会挑刺。”郑昊醒悟过来,笑嘻嘻地道:“我自己来,自己来”风卷残云般吃完一顿饭,郑昊才端着刚刚司徒盈袖给他泡的茶,点点头,“多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司徒盈袖看他一眼,微带睥睨之意:“我姓司徒,你可以叫我司徒大小姐。”郑昊:“”不是吧这小姑娘比他的架子还大但是人在人船上,不得不低头啊,郑昊从善如流:“司徒大小姐”司徒暗香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对司徒盈袖道:“姐姐,这是爹爹吩咐给这位公子的点心。”司徒盈袖接过来看了看,见是一盘马蹄糕和一盘芋头糕,便拿出来放到桌上,对郑昊道:“吃点糕点,这两样点心是我家厨娘的拿手活儿。”司徒暗香笑着点点头,“特别好吃呢,公子不妨尝一尝”郑昊别过头,看着司徒暗香上下打量一眼,问司徒盈袖:“你妹妹比你漂亮多了,不是一个娘生的”司徒盈袖只想抚额。果然皇室出身就没有蠢良小白兔,这厮怎么一眼就看出来司徒暗香跟她不同母司徒暗香一下子红了脸,躲到司徒盈袖身后,小声道:“没有没有我哪有姐姐漂亮这位公子你别乱说”“还挺胆小”郑昊右手抚着下颌,沉吟道:“庶出”司徒盈袖将司徒暗香从背后拽出来,拍拍她的后背,“站直了。你是我们司徒家上了族谱的女儿,躲躲闪闪做什么”司徒暗香深吸一口气,瞥了司徒盈袖一眼,学着她的样儿站好,鼓起勇气对郑昊道:“不是,我娘是爹的填房,我”“哦,原来是继女。”郑昊点点头,对她不感兴趣,转头盯着司徒盈袖,想跟她说话,但是司徒暗香站在一旁总觉得碍眼,郑昊眼珠转了转,对司徒暗香道:“小妹妹,你出去问问你爹,我们今天的住处安排好了没有,好不好”“嗯,好的好的”司徒暗香猛地点头,快步走了出去。司徒暗香走了之后,司徒盈袖对郑昊道:“她是我妹妹,你不能对她无理。”郑昊捻起一块马蹄糕吃了一口,撇了撇嘴,道:“我讨厌所有比我生得好看的人,一看见他们就吃不下饭”司徒盈袖:“呵呵公子真是过谦了。我妹妹虽然生得好,比公子还是大大不如的。公子不用看见我妹妹就吃不下饭。”“哦”郑昊一听正中下怀,慢悠悠放下手中糕点,凑到司徒盈袖面前,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颜,“这么说,司徒大小姐也觉得我更好看,是不是”司徒盈袖:“”真是败给这只自恋的死孔雀了“快吃,吃完睡觉,已经很晚了。”司徒盈袖不再跟郑昊废话,白了他一眼,起身敲了敲桌子。郑昊哪里吃这种糕点,随便尝了两口,就跟在司徒盈袖后面出了舱室。两人来到舱室前面的甲板上,看着黑暗的夜空,无垠的江水,间或有河水唏嘘的声音。楼船上的风灯在江上投下暗影,只看得见近前的水域,远处反而更加漆黑。天地悠悠,似乎只有这一艘船在天地间飘荡。郑昊胸中的积郁在夜风的吹拂下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伸了个懒腰,正要对司徒盈袖说话,司徒盈袖却快步往船尾走去。郑昊心里一紧: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也好,若是他们自己发现了,他们就不用想借口了,不然这个忙真是难帮郑昊一时后悔自己答应了别人过来帮忙,一时又觉得不虚此行。胡思乱想间,他已经跟着司徒盈袖来到船尾。他看见司徒盈袖拍了拍胸口,似乎松了一口气。“怎么了”郑昊好奇地探头看去。船尾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们来的时候乘坐的那艘乌篷船系在船尾。司徒盈袖笑着道:“我看看你用来抵船资的那艘船还在不在。”郑昊:“”小娘子恁地爱财她难道看不出自己才是大大的金龟吗郑昊挺了挺胸,咳嗽一声,“司徒大小姐,不要太看重身外之物。再说船是死物,哪有活物重要”一边说,一边只差拿手指指着他自己的脸,让司徒盈袖“看这里看这里”司徒盈袖却看也不看他,只顾低头检视系着乌篷船的缆绳,漫不经心地道:“谁说的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银子是万万不能的。活物没有死物养活,你能活得下去吗”这句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郑昊竟然无言以对。他瞪着眼睛盯着司徒盈袖的侧脸半晌,悻悻地道:“算你狠。”“你说什么”司徒盈袖专心致志系好缆绳,没有听清郑昊的最后一句话。“没什么,没什么”郑昊心中烦躁,唰地打开手中的折扇,胡乱扇了几下风,道:“天晚了,你快去睡吧。”司徒盈袖点点头,“这就去。我弟弟晚上经了水,刚给他喝了姜汤,希望他晚上不要发高热。”“经了水”郑昊手中的折扇停了下来,“出什么事了”“掉河里了,刚被救起来。”司徒盈袖简单说道,往自己的舱室走去。郑昊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跟上去。他立在船尾的甲板上,看了一会儿江水,才跟着来寻他的随从去司徒健仁给他安排的舱室歇息去了。船上很快又安静下来,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黑暗的底舱里有一阵骚动,但很快又静了下来。“啊”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夜空,传到楼船上。司徒盈袖本来没有睡实,一听见那叫声,马上坐了起来,紧张地东张西望。黑暗的舱室里慢慢亮了起来。原来是采芹将油灯捻亮了。“大小姐,怎么了”就在这时,“啊”又一声惨叫传了上来。司徒盈袖掀开薄被,从甲板上爬起来,披上长衣,拢了拢头发,走到舱室的窗户前往外看。很快,甲板上传来更多的脚步声,奔跑,呼喊,惨叫,还有扑通、扑通,不时有人落水的声音。“司徒大小姐,关紧舱室,公子吩咐,让你们别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司徒盈袖所住舱室的窗外传来。第10章 清缴那男人的声音很陌生,应该是郑昊随从的声音司徒盈袖心里很是紧张,攀着舱室的窗口,全身微微颤抖。但她想来想去,前世郑昊这人并无劣迹,而且能跟她那人人夸赞的未婚夫慕容长青交好,应该不是坏人吧再说他如果上他们的船,是来害他们的,又图什么啊司徒盈袖不觉得自己家一个小小的皇商,有本事能引得南郑国的二皇子亲自追杀“知道了。”司徒盈袖低声回应。外面的人很快离去。窗户外再一次杀声四起,水花溅落的声音更加此起彼伏。唰一蓬血箭飙地一下染上司徒盈袖面前的窗户。她下意识往旁边躲开。躲到一旁才想起来她是舱室里面,而那血是从外面洒上的。一只手掌轰地一声拍上她们面前的窗户,印上一个血红的手掌印,然后向下缓缓滑下。有人倒在了她们舱室的窗户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