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二楼便传来一声巨响。白青亭走到楼栏边往对面二楼楼道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妇人拉着一个男子不让其出厢房。二人皆是二十有几的年岁,男子相貌端正,只是眉眼间似有愧色,女子容貌妍丽,却是满面泪痕。许是那一声男子大开厢房房门的砰响,一时间楼上楼下竟是静了下来,个个伸长了脖子拉长了耳朵。“夫君,你不可休我啊你怎可为了那狐狸精休了我”女子哭哭啼啼,紧拉着男子不放,不让他离去。白青亭看着那女子的面容,总觉得有几分眼熟。男子拂开女子的手,却是怎么也拂不开,急了喝斥道:“你这恶毒的妇人快些松手否则莫怪我不客气”“我嫁你李家六年,便为你李家操劳六年那陆氏抬进门不过一月有余,却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你说你莫非不是被迷了心窍丢了魂如今竟是要休了我扶她为正室”女子叫骂得嘶心裂肺。“你犯七出之无子我休你天经地义怎容你不愿”男子眼见出来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禁出言说出女子无子之过。顿时,楼上楼下及二楼的人皆私下讨论起来。、第一百五十七章嫡长姐1有的说,女子犯七出之无子,理该被休有的说,男子明显与那妾室婚前苟合,如此不检点的妾室怎堪为正室更有甚者说,妻应以夫为天,夫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子怎能因妾室有孕而再犯七出之妒酒楼内客倌皆大都为男子,说男子这边的话自然也就多,风向一变竟是变得与女子大大为不利。女子慌了,男子有得逞的得意。“哼那男子明明薄情寡意在前,如今倒成了最有理的那个”小七气愤道。小二亦是一脸冰霜。“走。”白青亭往回向楼梯处走去,“我们去二楼。”她终于想起来她为何会对那女子有熟悉之感了小七与小二紧跟其后,待店小二回过神来,三人已消失于楼梯口,只留他在原地四处张望。“无子你竟然说无子”女子无法置信男子竟说出那般无情的话来,她怒喊道:“你我成亲六年六年来我因你小产了三次而如今你竟说我无子欲休了我”成亲六年小产三次,这无疑又在酒楼上下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若说夫是妻的天,那么子女便是母亲的命,一个女子一生的倚仗而女子竟已为了男子小产三次,这样残忍的事实令在场所有看客为之动容为之怜惜,更为之愤怒。“那是你无能连自已的孩儿都保不住,你有何颜面竟敢在此大呼小叫”男子愧色只在一瞬间一闪而过,便出口反唇相讥。女子血色尽失,紧紧拉着男子衣袖胳膊的双手渐渐松开,她全身的力气仿佛在刹那间抽离。男子的话无疑是正中女子心脏的冷箭,一箭穿心,干净俐落,毫不留情。女子身心俱疲,终于再也撑不住身子。她有些狼狈地后退倚靠在厢房房门门槛上,无声地低泣着。男子冷哼一声,便转身迈开步伐。小七一挡,挡住了他的去路。男子一身浅蓝圆领锦衣被女子扯得微乱。他见小七一美貌妙龄女子,不由整了整衣裳,有礼说道:“姑娘,请让一让”“不让,又如何”小七挑衅道。男子一愣。见小七明显与他过不去,他索性收起有礼的姿态,又看向一旁的小二,最后看向戴着毡帽的白青亭。“这位姑娘,你可是她们的主子”男子向白青亭问道。白青亭透过白纱看着已失了战斗力只顾着低泣不休的女子,一会收回视线道:“让他过去。”“姑娘”小七讶异地看向白青亭。姑娘下到二楼来不就是要管一管这桩事的么怎么还让她放这男子走“听姑娘的”小二低声道。小二开口,小七哪敢再喽嗦,立刻侧身让出楼道出。男子没有再看谁,几乎大步跨过小七便佛袖离去。见男子下了楼离开了食色生香,两个主角走了一个。余下一个再也拍不响巴掌,已无热闹可瞧。楼上楼下的看客随之慢慢散了场,各回各的位置,用膳的继续用膳,结帐走人的走人。不到几息,食色生香便又恢复了正常酒楼的来来往往。白青亭走近女子所在的厢房,她站定于女子面前,看着女子哭花了妆的面容,她一声不吭。小二与小七疏散了厢房左右还想看女子热闹的人,回过头来见女子仍哭得凄凄惨惨。而白青亭仍站于女子跟前一言不发。二人相对一眼,皆是不解自家姑娘到底是想做什么。再过一刻钟,不知是女子哭够了还是终于发现了站于她眼前不走的白青亭,她仰起满是泪的脸。“你是”看了一会。女子确定她并不认得跟前的白青亭。眉眼艳丽,面容姣好,即便满面泪痕仍难掩其妩媚,哭得梨花带雨极其容易博得旁人的怜惜,声音轻柔动人。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是难以想象这样的女子竟是即将被夫君休弃的可怜虫。“见异思迁。沾花惹草,狼心狗肺”女子怔着听着白青亭细数男子的薄情寡意。“遇人不淑,七出之条,小产无子”白青亭还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却是说着女子的六年虚度。“你是何人我的家事尚轮不到一个你陌生人来管”女子盯着白纱内模糊面容的轮廓,软弱轻柔的声音不觉转厉。小二与小七同时上前,正想斥女子的不知好歹,却让白青亭一抬手止住了她们的步伐。白青亭举手摘下毡帽,面容慢慢现于女子眼前。女子看着白青亭清秀红润的脸庞,她细细回想着,可曾在何时何地见过眼前的白青亭。可许久,女子脑海中毫无眼前这张清秀面容的印象。“我不认得你你到底是何人有何目的”女子警惕了起来,她站直身子不再靠着门槛。敢这样对她吆三喝四,性情也非真的软弱无能,怎么会让一个臭男人欺负到外边的酒楼来了白青亭好奇之余,有种幸甚之感,含笑说道:“大姐,我回来了。”不仅女子让她这一声惊得莫名奇妙,连她身后的小七也吓得有些回不过神来。乖乖,这得多深的缘份啊才来上元县半日,这便遇上白家的人了还是姑娘的姐姐小二则早有所预料女子的身份或许与白家有关,否则依着姑娘淡泊自律的个性,怎么会突然管起闲事来于是一听自家姑娘唤出一声大姐来,小二相当淡定。“你你唤我什么”女子以为自已听错了。白青亭跨过门槛,对身后的两人道:“去吩咐店小二将饭菜端到这个厢房来。”小七领命转身便去找店小二了,小二则跟着白青亭进了厢房,随手便关上了厢房房门。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女子竟是愣愣地由着她们,不觉令白青亭叹了口气。这要真碰上有坏心的人,她这好不容易刚见到的嫡长姐怕就要给人卖了还得帮着数银两。在厢房内圆桌旁坐下,白青亭示意女子同在圆凳上坐下。女子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厢房门,又看了眼白青亭身后站得挺直的小二,犹豫不决。白青亭不禁在心里猛翻了几个白眼,现在才想着不妥才开始怕有个鬼用、第一百五十八章嫡长姐2“你是青亭”女子仍站着,她惊诧地看着端坐于圆桌旁自有一股上位者气势的白青亭。女子闺名白红娟,上元县白知县白世均嫡长女,十六岁嫁与邻县车涞县李知县嫡长子李肖生为妻,现年二十有二。白青亭这个身份的嫡亲长姐。“姑娘,饭菜马上就送来。”小七推门而入,对白青亭恭公安敬敬地禀道。白青亭扫了眼空荡荡的桌面,道:“想必大姐还未用午膳吧,待会店小二送饭菜来,你我一起用个膳,再一同回家吧。”白红娟听着白青亭再一声的大姐,她迟疑一会终于在圆凳上坐下。她紧紧盯着一脸淡然的白青亭,再次问道:“你是青亭你真是青亭”问到最后一句,白红娟语调中竟有莫名的兴奋,面上更是露出喜悦的神情来。白青亭想,莫非原来的姐妹俩感情很好白家画册中未有说明原来白青亭与家人间的感情如何,她无从知晓。“我真是白青亭。”白青亭应后,有点无奈地再强调道:“我回来了,大姐”白红娟见果真是她的嫡亲妹妹回来,一个明眸闪亮,急急问道:“那圣旨是真的么”这个话题转得有点快有点生硬,但白红娟却毫无尴尬之感,她期待的眼眸令白青亭有些哭笑不得。“圣旨岂会还有假”“你真的陛下真的将你赐婚与大理寺卿君大人了”“嗯,真的。”“太好了我的三妹夫竟是正三品大员大理寺卿君大人我看他小小知县如何敢欺我娘家无人”原来在意的是这个。看着白红娟气愤恼怒却又庆幸的扭曲面容,白青亭心下微凉。说到这份上,她若还不明白,那她不就枉费了原主明天晴在皇宫中混了那么多年的时日么“我可以帮你。无需借助他人。”白青亭冷言打断白红娟欣喜若狂的打算。“你”“大姐莫非以为这些年来,我在皇宫是白待的么”被白青亭这样一说,白红娟想起了白青亭自十二岁离家选秀,接着入宫为婢,一步一步攀爬到宫延女官之首,其心计手段又怎会简单九年来,她虽被困于这小小上元县中。可远在京都执天府她的嫡亲妹妹为代诏女官这样荣耀之事。却是给白家给她带来了无数风光。她不曾入过宫,却也听过一些深宫里的藏污纳垢,时时刻刻不是生便是死。想要安稳渡过这九年,这其中艰辛可想而知“青亭,你受苦了”不管白红娟这句话真有几分假有几分,总之白青亭听后心里十分受用。至少她将要帮的人不至于是一个白眼狼。片刻后店小二将饭菜端入厢房,白青亭招呼小二、小七一同坐下用膳。二人心知白青亭脾性,未曾扭捏便直接坐下。白红娟对两个明显是丫寰的人与身为主子的她同桌用膳,心里有些不解与不舒坦,不过终是白青亭之意。她倒也不好说些什么。何况,她的艰难处境尚需白青亭相助。在食色生香用完午膳后,白青亭便与白红娟坐着马车回白家。一路行驱车至四苑之一的梅苑方停了下来。四人下了马车,白青亭摘下毡帽看着傲立于梅苑精选地段的高宅大院。不由暗叹这小小知县竟也这般有财。红墙碧瓦,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头,这庭院深深,竟是不比皇宫里妃嫔主位所在的宫殿差,想必府内亭台楼阁更是妥妥的多不胜举。白府朱漆大门前站着一个名唤桃红的奴婢,她打扮俏丽,本伸长脖子不知在眺望些什么,一见到马车来,她便紧紧盯着马车。见白青亭等人一下马车,先是一愣,接着看到四人中的白红娟,她立马奔下大门石阶扑了过来。“大夫人你可回来了都急死奴婢了”桃红急声说道,她娇得腻死个人的嗓音令在场除白红娟外的三人毕不由起了鸡皮疙瘩。她一身玫红襦衫长裙打扮得妩媚艳丽,说急的话神情却总偷瞄向白青亭三人,最后更是粘在白青亭的脸上。白青亭斜斜一睨,桃红即时收回打量的目光,心里直打着鼓,猜着这位明显是主子的女子是谁她在白家也有一些日子了,白府的姑娘她都认得,却未曾见过这女子,看这女子与大夫人同坐一辆马车还送大夫人回来,那便是与大夫人十分交好的。桃红思来想去,觉得应是白红娟未出阁时的闺中好友了。可见白青亭仍是未出阁的装束,不由在心里暗骂一句:老姑娘白红娟冷哼一声:“你一出去便不知回来,将我一人丢在食色生香酒楼,这会倒说你急死了,你这算哪门子的急死”白红娟生性温柔,可却不是一个愚蠢至极之人。她好不容易偷个母亲不知的机会去食色生香安静地用个膳,这桃红本是随着她去,可她一入食色生香,桃红便寻个借口退出厢房,至此不回。可巧的是,桃红一出厢房李肖生便进了厢房,接着便是酒楼的一场休妻闹剧,嚷得人尽皆知若非桃红是夫家婆母给她的大丫寰,她定当饶不了这贱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