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却是清楚得很,就算钟淡想不到,难道他们还不会让他想到”一想到,钟淡便会去查,定将白青亭查个清清楚楚。君子恒点头,“你说得对,也许我该探探。”见他终于开了口,司景名却是深深瞧了他一眼,自从他在锦鲤池救了白青亭,他似乎就有些不一样了。本来这样的不一样,司景名该高兴的,因为一不一样,就代表着他与白青亭二人或许真有可能。但出了这样的事,司景名却不希望他介入。他往君子恒那边凑了凑,圈椅被他挤得支支响,司景名嘱咐道:“你也就探探,可别牵扯进去,知道么”党派之争的牵扯是最要不得的。君子恒往他这边看来,知他意思,却不做回应。司景名正色说道:“君家世世代代深受皇恩,不管换了几代换了几朝,君家仍是君家,荣宠犹在并非没有道理。”君家从不介入朝堂中事,无论是皇权之争还是官员间的踩低捧高,君家历代家主掌管宫中太医院,保皇族康健,保龙脉正统。这一代院首是君老太爷,下一代院首毫无意外便是君太医君通,下下代更是君子恒无疑。想到这个司景名急了,“你倒是说话你说说你,好好的医不学,半路跑上官仕一途,到底是为了什么”君子恒转过脸,敛下眼帘,指腹摩挲着腰间一处,那里有一块锦帕,白底青草。半晌他道:“遥江放心,我既无能为君家继续光耀医术,执掌太医院延绵君家荣宠,可我也非真不孝之人,不会鲁莽行事累及君家。”司景名冷哼,“我看你就是不孝连亲都不成,还敢说非真不孝之人”君子恒笑笑,并不在意司景名的当面指责,“那请问司都统,这探完之后又该如何”“探完之后得看结果,若是白代诏与此事无关,那皆大欢喜,往后你有事没事多与白代诏接触接触。”司景名一本正经道,“你虽是大理寺卿,可向来中正,并未与太子殿下或三皇子殿下之流有所牵连,这个陛下是清楚的,我这不才敢与你这般光明正大地交好么白代诏也一样,你与她走得近,陛下只会认为你与她般配,说不定”君子恒没让司景名继续说不定下去,说了另一个可能:“若是与此事有关呢”司景名准备的长篇大论突然被噎住,停顿了好一会方道:“那探完便走,不可久留,往后见着白代诏你也得给我绕着走”送走司景名之时,他还在叨叨嚷着要君子恒记牢了,两种结果两条路,一条是大道,一条是沼泽,千万不能走错了最后他还是不放心,又后悔自已最初提出来的建议,对君子恒道:“青云,要不你别探了,就当之前我说了混话,莫延这事咱谁也别掺和”还是君子恒和君家本身安危要紧,这媳妇儿没有这个,还有下一个不是,何必冒这个险。虽然自已的这个好友在平日里最不爱管闲事,可经锦鲤池救白青亭一事之后,司景名不确定,他能管一次,难保他不会管第二次,虽然这有些不太可能。但在皇宫当差,司景名已将防范于未然深刻在为人处事当中。看着出尔反尔的铁血武将,知道司景名这是关心则乱,君子恒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我做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多年经历之事并不比你少。或许明晃晃见血的不如你见的多,可暗地里兵不血刃的你却不如我见的多。”他郑重其事,“遥江,我心中有数。”司景名清醒了,他转身就走,什么话也不说了。论武艺,青云毫无身手,论阴谋阳谋什么的,青云绝对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他是急糊涂了才会担心青云没有分寸。只要青云心中有数,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差两个多刻钟就到亥时,而君子恒已经在君府隔壁宅子徘徊了一刻钟。小三试着提议:“公子,要不我们先回府,明日再来拜访白代诏”君子恒看都没看小三。小三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往高挂着白府扁牌的大门大声敲着。大门很快开了,出来的是白青亭。小三讶异了,君子恒也上了前,互相见礼后,他问:“怎么会是白代诏开的门”小三向白青亭行礼后也老往大门内望,希望能望出点什么来。白青亭走出门槛,顺手关上大门,她一身橙衫襦裙,手上拿着个白色毡帽,“吴婶吴伯夜里不在这里住,所以这里平常要么没人,要么只有我。”言下之意,若非她没有人会来给他开门。小三不望了,君子恒也侧过身给要下台阶的白青亭让道,不忘问着:“白代诏这是要去哪儿”“饿了。”她回道。不然他们以为,敲个门会那么巧那么快便有人给开门么。不过是凑巧了,凑巧她刚好出来觅食。望着头也不回只说了两个字便走的白青亭,君子恒有些无奈的感觉。小三看了看自家公子,又看了看径自走远的白代诏,不明白地挠了挠头。公子平日也挺受欢迎的,也是头一回会在一个姑娘家的宅子前举棋不定那么久,可他怎么越看越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白青亭走了大概十数步远方停下步伐,回身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好一会才道:“君大人找我不是有事么边走边说吧。”说完,她再次转身走人。君子恒再次望着白青亭的背影,无奈的感觉更深了,她就这么肯定他会跟上“公子”“你先回府,老太爷、老爷若是回府了,你就说我尚在大理寺办差,令你回来告知一声,免得二老担心,其他的什么也不准透露,记住了么”君子恒交代完,便踏下白府台阶,缓步跟上那越走越远的娇影。小三咧着嘴笑着,公子上回嘱咐他说,马车上的桂酥少了几块,老爷要是问起便说是他吃了,可明明是进了白代诏的肚子。这回又让他撒谎,不知道他的鼻子会不会变长小三忧虑地想着,转会又咧嘴笑了,要是公子能娶回白代诏来当少夫人,那他的鼻子变得长些也是好事一桩、第三十七章犹豫白青亭已经刻意放慢步伐,可君子恒似是要与她比耐性似地,步伐竟是与她不缓不慢始终保持一致。于是,一前一后走了许久,还是一前一后离了好大的距离。夜里不比白日繁华喧闹,街边的灯笼与天上的月光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她戴着毡帽,谁看见了也认不出她来。他一身赤红官袍,即便哪个眼瞎的也知道他是个当官的。她很低调,他却高调得不得了。白青亭停下步伐,等到君子恒终于走到她身旁,她不满道:“君大人这是做什么特意敲门找我又特意拉了这么长的距离,青亭不明白君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可我饿了,非常饿,君大人可以走快些么”她顿了顿,又提供了另一个选择:“不然,君大人今夜可先回府去,待哪时有空闲了哪时君大人再寻青亭详谈”君子恒拢了拢宽大的官袍袖子,指了指出了南岩大街与东岩大街相连的转角,道:“出了那转角,便有一家夜间的小吃摊,不贵,味道尚可。”二人来到君子恒所说的小吃摊,白青亭一看,原是一家面食小摊,摊主是一对老夫妇,年老腿迈,慢吞吞地为二人上了两碗汤面。细细的面条,清香的水汤里伴着香菜与肉丝,微泛着油光的汤面上浮着一些葱末姜末,白青亭搅了搅汤面,想要挑掉。只是她筷子还未夹着葱末出来,君子恒已然道:“挑食可不是好习惯。”“只是不喜葱末姜末的味道,算不上挑食。”白青亭充耳不闻,仍将一一挑了出来。君子恒恍然,手上执着的筷子还夹着嫩滑的细面条,多年以前的回忆像不受控制的流水般流回他的脑海中。“晴晴,挑食是最要不得的习惯,你可不能养成这样的习惯。”“什么挑食”少女嘻嘻一笑,“我只是不喜欢葱末姜末的味道,哪里算得上挑食”那时他正年少,那时她正烂漫。他与她在年幼时定下婚约,在最好的年岁互倾情愫。此情此景,那样相似。他还是他,她却非她。白青亭挑了几筷葱姜后,见不闻君子恒声音,她抬头方知他正盯着她不放,墨染似的黑瞳满满是她的面容,可细看,他那深深凝注的眼眸又似是透着她在看着旁人。她猜,那应该是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吧。这样的神情,这样的牵挂,这样难以自控的情感她不是也在方女史那里失控过么可他做得比她好,他只是盯着她发呆,并没有失控。白青亭对他浅浅一笑,便埋头吃起被挑得干干净净的汤面。她的记忆里没有关于君子恒的任何碎片,只隐约在潜意识里觉得,原主以前是不喜欢与这位君大人打交道的。即使宅子不得已必须买在君府隔壁,原主还是刻意避开了君子恒,一年多来未曾在宫外遇到过,宫里不得已相对的时候,她也是静默不语居多,必须开口时也是能省则省。这样的情况让她很奇怪,却不好奇。原主的过往与她无关,除了复仇,她不打算参与原主其他的任何过往。等她喝完剩余的汤水,君子恒也已回过神,像是什么异样也没发生过地吃着汤面。吃饱喝足,白青亭问起正事:“君大人寻我到底有何事,说说吧。”君子恒喝完最后一点汤,放下碗筷,他好像在理着思绪,并未那么快开口。白青亭也不急,想着他吃个汤面都是举止优雅神态自怡的模样,她就不禁在心里犯嘀咕,这人一长得好看做什么就都好看,是想气死她这个长相本来算清秀,一到他面前只能算普通的姑娘家么就在她百无聊赖手里把玩着放在木桌上一旁的毡帽有一会之后,君子恒开口了:“莫延失踪一案想必白代诏已然知晓。”说完这么一句话,他便看着她,看她有什么反应。白青亭有些困惑地问道:“君大人百忙抽空大半夜不歇息和我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人尽皆知的废话”她的话好不客气,他却不生气,只是一笑置之便接着道:“确实是废话,那么我便直接问了。”白青亭点头,她喜欢直接的方式。“莫延的失踪与你无关吧”君子恒果然够直接,直切他大半夜坐在这里和她说话的主题。白青亭愣了有两息长,便脱口道:“还真是直接真是不客气啊君大人”“既然是同伙,我与白代诏便不需要再打官场那一套哑谜了不是么。”君子恒头回用便将同伙一词用得很是顺手,这出乎她的意料。白青亭这回笑了,对于他终于正面承认是她同伙一事,她很高兴。于是她毫不隐瞒,“是与我有关,君大人打算怎么办呢”君子恒默不作声地起身,给了摊主汤面钱后,在老夫妇千恩万谢之下转身走人。白青亭起身跟上,打量了两眼他面无表情的俊脸后,她决定安静地闭上嘴,让他好好想一想。毕竟他是执法者,而她是行凶者,本来就是对立的。当然前提是,他真的相信她的话。夜里的风有些微凉,特别是在初入秋季的九月中旬。这个时候,日间微热,夜间通常也还不会穿得太多,凉风吹起毡帽白纱,微拂在她脸上,就像轻柔的手抚摸着她的面容。白青亭微微拢了拢衣领,君子恒这时停了下来,“你说的是真的”低沉的声音伴着凉风穿过她的毡帽入她的耳膜,他背着光,无论是微弱的灯光还是柔媚的月光都捕捉不到他的神情。她的白纱飘起飘落,他落在她眸里朦胧的轮廓也随着一起一落。突然觉得,她是不是不该把他拖下水原主那样避开他,应该是有原因的。只是现在这个原因被原主潜意识深深地压制着,迟早有一天这种压制会被冲破,她会知道原因,那时候又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白青亭在犹豫,君子恒却已经知道了答案,这足以证明她说的确实是真的。“你就这么信任我”什么都敢如实告诉他,她就不怕他把她卖了这是他第二次这样问她。可这回她没有再像上次那般回答他。上次那般回答他,其实她心里同时也在想着,如若他敢出卖她,那他将会她下一具鲜尸,且还是最漂亮最养眼的一具。可此刻她不想再这么回答他,因为她心里的这个想法还是没有变。如若他真的背叛她,她真的会把他制成鲜尸。谢谢陵雾的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