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时他怕弄丢,上朝进宫时他怕失了规制,其余时间他从不拿下。不过此时,理智告诉他,还是大局为重。何况这女子,刚刚言语中反复提醒他要言而有信,一诺千金,果然是只狡猾的狐狸此时的沈默云眉眼弯弯,唇角上翘,笑意盈盈,的确像极了狐狸。崔奕横从头上轻缓地拔下了竹簪,递到了沈默云的手上。一瞬间,他那如墨如瀑的黑发便倾泻在他夸大结实的肩臂上,与他宽大干净的白袍一黑一白,相得益彰,冷面漠然的俊脸上还漾着一丝愁容,倒叫沈默云有些于心不忍起来,她差点就将“算了”二字脱口而出。“敢问兄弟贵姓”崔奕横边问,边拿过了身后随从头上拔下的银簪将青丝绾上。沈默云一把挡在了秦子墨面前,这事因她而起,万一有什么,她可不想连累秦家。“在下姓水。”既然这人可以姓山,她沈默云自然可以姓水。“好既然在下已经兑现诺言,不知你几位”此时,楼下传来了喧哗之声,似乎是有甚热闹可看。一楼那寥寥几桌人竟都竞相往后院而去。沈默云看了眼春生,将那竹簪子插进发髻,对着崔奕横笑道:“山公子请咱们也去看看热闹,相信山公子很快便可心想事成了。”醉月楼的后园子里,此时已是满满当当的人。沈默云几人找了个地势较高的石阶站了起去,只见那赵四此时赤了上身,通身被剥得只剩了一条亵裤,身上如个粽子似得被绑得结结实实,在彻骨的寒风里蜷缩成一团。赵四身边,那红衣的刘妈妈正如歌如泣地与众人倾诉着这赵四的恬不知耻。众人不知道是,那刘妈妈敢绑赵四,是因为她已经打听了一圈这厮既不是本地人,也不是几人结伴而来,而且从那陪酒的兰芝那里得知这厮三天前刚从京城来金陵游玩。既然这无赖毫无后台,她也不用客气了。“各位今日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赵四当众投下了胭脂姑娘的一夜春宵。我醉月楼自然最守信用,姑娘们服侍了这厮洗澡更衣,送上了全新的衣裤,奉上了香茗点心,可这厮倒好不但砸碎了我整套的茶具,得罪了我的贵客”说到这里,那刘妈妈恨得咬牙切齿,真恨不得上去狠狠剥了那赵四的皮。“可这地痞无赖,竟然拿了几块破石子忽悠老身,这白吃,白玩,白拿,我问问诸位,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吗”崔奕横转头看向秦,沈二人,“这事,是二位的杰作在下如若不和你们谈条件,今日也是如此结局”崔奕横心里很不明白,收拾一个无赖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搞得上蹿下跳,满城风雨“此时已无赵四搅局,山公子便是魁首,有闲心关心此等小事,不若赶紧去找你的心上人”沈默云见目的达到,便想赶紧打发了那山公子。今日之事,她总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的直觉告诉她似乎太顺利了。“好”崔奕横走了几步,顿了顿,轻飘飘送来一句话:“水姑娘,我那竹簪子烦请好好保管,他日山某必定会前来赎回”姑娘他早就看出自己是个姑娘知道又如何反正今日目的已经达成,她需要赶紧离开,好好梳理一番今晚之事。将善后之事留给了秦子墨,沈默云便在春生的护送下匆匆上了马车回府这章看完有疑问的亲不要急,接下来的几章会一一解释沈府众人都不愿沈默云回府,她若要强势回归必须有百分百不被责罚的把握、第十六章 教训话说那醉月楼里,沈默云前脚刚走,后脚,“山公子”崔奕横便在那赵四受辱的现场谋得了胭脂的一夜春宵。这一闹,“山公子”作为比试的第二名,自然是名正言顺。可却是气苦了刘妈妈,到嘴的五百两银子到底还是飞走了。她都能听见自己银牙被咬碎的“咔咔”声。她忍痛高声宣扬了一番醉月楼的重情义,讲信用,光明磊落,货真价实后便吩咐人将那赵四拖到了后院,扔进了柴房,便忙着收钱记账去了。可怜那赵四,现下被剥光了衣裳,嘴里还被塞上了臭袜子,在这四下透风的柴房里衣不蔽体,鼻涕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一身。想跑跑不了,想叫开不了口,想骂人又不敢,只能哆哆嗦嗦,蜷着身体一个劲儿往墙边靠。两个时辰下来,那赵四早已经冻得头昏脑涨,神志不清了。此时已是丑末,醉月楼一夜的喧嚣正归于平静,姑娘和贵客们都已纷纷入眠。冷不丁的,柴房的门一下子被踹开,来势汹汹的刘妈妈也顾不得一夜的辛劳和疲惫,一上来便目露凶光地拍了拍手。两个熊腰虎背的汉子一把便拽了起瘫在地上的赵四,扬起手掌便“啪啪,啪啪”扇了起来。这两个打手显然是做惯了此类事,下手不留情面又极狠厉,十几下巴掌下来,那双面无肉的赵四不但脸颊高高肿了起来,连嘴角也渗出了一丝血来。随着赵四渐渐转醒,刘妈妈刻薄狠毒的脸在他眼前也慢慢清晰了起来。赵四用尽全力挣了挣,支吾了几声,似乎有话要讲。刘妈妈一抬下巴,赵四嘴里的臭袜子便被取了出来。“刘妈妈大,大仁大义,这实,实在是天大的误会”赵四打着哆嗦,一股血腥之气直往上沸,他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将那口浓重的腥甜压下。“在下,在下老实本分,自然不敢在醉月楼造次小的实在不,不知,好好的银两怎会成了石,石子,定是有人,诬”“行了”刘妈妈一口打断,看这赵四的窝囊样,她早就料定十有八九是那钱袋被人做了手脚,至于幕后之人嘛十有八九是那胭脂了可惜现在的刘妈妈既料不到是有人做了局,也不想追究这是谁人手笔,她现在心心念念放不下的是与她失之交臂的五百两银子。“我醉月楼一向门禁森严,有口皆碑,现在你这事儿人证物证俱全,那狡辩的话便不用说了”刘妈妈边说边伸脚狠狠踹了那赵四一脚。“我且给你两条路,要么,天一亮,我将你送至府衙,把你关上个三年五载,日日绳鞭伺候要么,你想法子将我的损失补上,咱们便握手言欢,既往不咎”赵四挨了半夜冻,又受了多次拳打脚踢,他那短小羸弱的身板哪里还受得住他早已经精神涣散,不堪一击,一听有牢狱之灾,便立刻迫不及待,不假思索道:“我补,我补,我补上妈妈的损失便是几十两银子而已,妈妈何必如此待我”刘妈妈冷笑三声,面目狰狞,“几十两赵官爷搞错了吧您昨日是只欠了几十两,可因为你因为你”说到这里,刘妈妈气又不打一处来,狠狠地一脚踩在赵四手上,“因为你,昨日我醉月楼惊着了多少贵人,姑娘,少了多少酒水,打赏,,这些不得算在你身上,你个不要脸的淫虫叫你作死作死”说着,她又狠狠一脚踢在赵四下腹。要不是这痞子运气好,随便哪个员外财主公子夺了魁,她这鸨母拿个几十两赏银都没问题;要不是这厮好色,那山公子花大价钱买胭脂一夜他都不肯,白白害她损失了几百两;要不是这无赖嘚瑟,昨日比试已经要结束,他还跑上台当着众人的面投机取巧,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现在姑奶奶她也不用一肚子邪火,早就躺在自己的蚕丝缎被下做美梦了她现在看这赵四越看越恨,真恨不得一脚废了他赵四自然没料到刘妈妈突然的一脚正中他的要害,连连反应过来已经躲避不及,这一脚便不偏不倚,结结实实落在了他裆部。“妈妈我错,错了,妈妈想要如何但说便是”赵四蜷着身子不住地颤抖,那痛苦难当,惨白的面上滴滴冷汗急滚而下。刘妈妈抱着汤婆子冷哼一声,“算上利息,你想法子交五百两银子予我,此事便算了。否则,哼你等着老娘保管叫你日日皮开肉绽,生不如死”“五,五,五百两”赵四一下子更蔫了,直接趴倒在了柴堆上。他要是值这个价,还用跟着那些心狠手辣,人面兽心的主子们摇尾乞怜,溜须拍马吗另一边,春生驾着秦府马车跑出二里地,沈默云换好兰心的衣裳便坐到了车头和春生搭起了话。“春生,给我讲讲你怎么得手的”“姑娘,今日那事,不是我做的。”春生刚刚一路过来,便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沈默云心下一惊,原来不对劲在这里。不是春生,那是谁与他们一样不想赵四夺魁山公子刘妈妈其他客人胭脂“春生你细细说与我听。”春生是秦子墨的贴身随从,为人忠心老实,还有些武艺傍身,多年来一直陪着秦子墨走南闯北,虽是下人,却一直被秦家人视作亲人,秦子墨更是特允他以“我”自称。由于他身手灵活矫健,翻墙爬窗更是不在话下,这次这一小小不太光明正大的任务便落到了他的头上。“是今日我一路尾随赵四看他们进了披香苑,我便掩在了披香苑主屋外的花丛里,刚想做个手脚引出屋里人,却见几个侍女退了出来离开了,只剩了一个小丫鬟在院外守着。我挪到后屋开了窗,翻身进去,在那净房发现了正在泡澡的赵四,不过当时他已经睡着了。我毫不费劲便在浴桶边找到了雪乔口中所说的姜黄色钱袋,可打开一看,里面的银两已经被人掉包,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石子”没错原本她回京的第一步便是叫那赵四深陷青楼腾不出手,现在目的虽达到可看来她用花魁去作局,风险还是大了。她拔下头上那根竹簪,细细打量了一番,此番作为不知是鸿运当头还是后患无穷当时的沈默云怎么也没想到,福祸相依,今日她的局中人,每一个都为日后的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变化和波折求收藏求推荐、第十七章 收债卯正时分,东边天空刚刚泛白,一声声清脆悦耳的鸟鸣预告着新的一天又将开始。醉月楼各处已经有了细微的响动,那些偷摸出门寻欢偷香的贵宾们开始趁着天微亮便悄悄打道回府,特别是几个肚满肠肥的官员,生怕叫人看了出来,更是一个个偷摸从后门溜走琼脂阁的红烛亮了整整一夜,叫那些觊觎胭脂美貌的贵宾们好一顿的眼馋加遐想。崔奕横婉言谢绝了胭脂精心准备的早膳,推开琼脂阁的内室门。也不枉费他这几日苦心讨好胭脂,这一夜果然收获颇丰。再有个两日,等他把所有东西理顺,他便可以回去交差了。早已等在琼脂阁花厅的那蓝衣随从一见崔奕横出来,马上开始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禀告:“公子,昨日那位,那位水公子的落脚点已经查清,是距离金陵城东边七十里的一个偏僻农庄。公子猜的没错,属下亲眼看着水公子上的马车,下车时却成了一位姑娘。属下已经打探清楚,那庄子归于一名叫做沈默云的十三岁女子名下,比对过外貌后,属下已经基本能判定昨日的水公子便是沈默云。这位沈姑娘其母出于金陵秦家,其父乃京中正五品户部郎中沈沐。”那蓝衣随从打听得相当仔细,想来是费了不少功夫,他将沈默云三年守孝,沈沐迟迟未接她入京,昨日另一少年乃秦家二公子秦子墨等事一一告知。不提“水公子”还好,一提到“他”,崔奕横那刚刚因为差事大有进展而松开的眉头又差点拧在了一起。那个女扮男装的,沈默云对吧自己昨日竟然两次折在她手里,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竟然有那样的急智和胆量。第一次,她投机取巧,用了句低俗的“王母孕”赢了自己也就罢了。可第二次昨日他从胭脂言语和暗示中得知,下手解决赵四,让自己得以顺利赢得花魁的人正是那胭脂。可自己竟还傻呆呆送上门去和她做交易,那个沈默云当时定是心底笑翻了吧她必定也是心虚,才不要银两,只要了一根不起眼的竹簪。不过,还是不对,那女子既然敢答应自己的交易,定是有备而来,定是胭脂做在了她要做的事之前,否则,她怎么能未卜先知胭脂要对那赵四动手呢“那个赵四什么来头”“那赵四据说是京城沈家派来送年货的。”哼送年货送年货是好事,为何会叫那做主子的如此大费周章,处心积虑给他挖坑呢“嗯叫人在那农庄看着,有什么事再来禀报。这几日怕是没时间要回簪子了,先叫那女子帮我保管几日吧”“是公子,另外,我们的人发现了那赵四的洗澡水和房里的熏香里都有安神香的成分”崔奕横冷哼一声,狠狠瞪了一眼那蓝衣随从。这个嘛,便是胭脂的手脚了,如果早知道这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