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乔老怎么给你安排这么多功课啊。”陶桃洒扫院子回来,看到甘田田还在奋笔疾书,拼命抄药书,就忍不住叹气。她虽然是个小小的学徒,和大管事们见面的机会很少,但却仍感觉到甘田田从省城回来后待遇好像不一样了。首先,甘田田不用干活了。本来甘田田除了跟乔师傅学调香之外,还是要在甲字号里干点活的,例如去年除夕还得值夜之类。可如今,乔师傅把她所有的活儿都停了,她只需要和陶桃一起干点小院子里的杂活儿就行。可这不代表着甘田田从此就能在郁金坊里过得很轻松。恰恰相反,陶桃觉得甘田田真是太可怜了看着那一堆堆的功课,简直要比她本人还高了嘛她们屋里的小桌子都要被压垮了好吗每天天不亮,甘田田就要起来背书,在经过乔师傅的考核后,跟着乔师傅去甲子号工坊里分捡香料当然,这也是学习的一种,并且非常重要,而不是单纯的干活。顺便提一句,如果她没背出乔师傅前一天安排的内容,早餐没得吃素来宽和的乔师傅,还特地把甘田田所有的零食都收走了。陶桃还记得甘田田看着零食被乔师傅抱走时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哪是一个“惨”字能形容无法给自己开小灶的甘田田,只能靠通过乔师傅的严格考核来填饱肚子了。如果是别人,比如苏翠影,对甘田田受到的特殊待遇肯定极为妒恨。这就是重点培养对象嘛她天天巴结这个师傅那个管事的,就想偷师学点东西,或者也被哪位大管事收她当弟子,这样她才有机会继续往上爬啊。不过,陶桃没有苏翠影那么“有追求”,也根本不会对甘田田的处境有何嫉妒。她反倒很心疼甘田田超大的学习量,觉得这么学下去甘田田脑子会不会坏掉啊“会,而且已经坏掉了。”赶完功课送到乔师傅屋里,让他老人家审过无误,又被迫背了十张香方以后,甘田田趴在自己的小床上连手指都不想再动。“唉,饭放在桌上,你待会赶紧趁热吃吧。”陶桃很是善解人意:“今晚我替你烧洗澡水好了,要不要给你泡点艾叶解解乏”“艾叶”甘田田脸朝下埋在被子里,喃喃地说:“艾有生艾、熟艾、陈艾”一大串与艾叶有关的香药知识脱口而出,像是根本没过脑子似的流出来。“可怜的,真的坏掉哩”陶桃无奈地叹气,转头给她烧洗澡水去了。乔师傅对甘田田的加压,陈坊主自然是清楚的。不止是他,其他三大管事,也清楚得很,但谁都没说什么。郁金坊还从没出过这种奇怪的事情,大家都需要时间消化一下。除此之外,倒是有一个人对甘田田瞩目起来。那就是陈坊主的夫人姚氏。前面说过,姚氏是个很能干也很有魄力的女人。当年她能相中陈文金,带着大笔嫁妆嫁给他扶持他。此后,又将香坊的事暗中捏在手里,别看陈坊主在外头人人都尊重着,回到屋里,还是得奉承他家夫人呢。因为姚氏夫人还有一样别人不及的好处,她很善于搞夫人交际,与县城里很多官家娘子都有不错的交情。别看她家里只是个民间香坊,出产的香品也寻常,她却惯会让丈夫不惜工本地搜罗很多京城名香胭脂回来,时不时去拜访各家夫人的时候带上一点送人。当然,同样是送礼,人和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姚氏夫人就属于那种,送了礼物给你,还让你觉得是帮了她的高情商典范。所以郁金坊名义上的主人是陈文金,实际上却还是尽在姚氏夫人掌握之中。从陈文金身为大财主却连个通房婢女都不曾有就可以看出,他是绝对的妻管严陈坊主一回郁金坊,就和姚氏夫人说了甘田田的异常表现。和陈房主以及四大管事纯粹的震惊反应不同,姚氏第一时间就抓住了重点。“这个女娃娃了不得。”平素淡定矜持的姚氏,在丈夫面前也不装什么了,兴奋得在屋里转圈子。“这是咱们香坊的福气啊。”“娘子此话从何说起”陈坊主其实也不是那么无能的性子,只是出于惯性听老婆吩咐,下意识地就按照往常的对答套路反问了。“你也该知道,玉江香坊的林坊主,那是咱们西江香药行当里出了名难亲近的人。”作为妇道人家的姚氏没有真正“亲近”过林坊主,但她经常和其他香铺香坊的娘子们在一起,各种小道消息听了不知多少。林坊主这样的人物属于本行重点关注对象,自然公事私事都会拿出来说了又说。“像你说的这般情形,过去可从未有过。”姚氏说:“林坊主虽说较为随和,却是个谨慎人,很少当众提携谁。他特意将甘田田带回来,还说了那么些好话,绝不会是没目的的。”“那”陈坊主也跟着兴奋了。林清扬的目的肯定不会是要帮他们郁金坊扬名,但也绝不会是恶意。“我听说,林坊主很多年没收过徒弟了。”姚氏神秘兮兮地说:“有传说,林坊主一直在各县香坊里找合适的孩子”“你是说,林坊主是想收甘田田当徒弟”姚氏点头:“是,依我看,林坊主可不仅仅是想收个徒弟那么简单。”按姚氏的想法,林坊主不单是要收徒,还想借着收徒来给自己增添名气。先把甘田田的“神童”名声给传播起来,然后他再正式收入门下天下间想成为调香师的学徒不知凡几,可调香师想收个合心意的弟子,也很难很难。那些香药世家的子弟,当然是不会拜外人为师的,他们都有自成体系的家族传承。而已成名的调香师,若没有几个好弟子顶门户,将来衣钵无人传承,晚年虽然不会为生计发愁,名声和影响力慢慢的就没有了。到了林坊主这种地位,名气钱财都不缺。正如姬冰云和姚氏夫人猜测的那样,他就是缺个好弟子。t17062315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