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远处便闻见琴音渺渺,一白衣公子于船头负手而立,身姿翩然。初春的天,江上风大,吹得白衣公子的披风猎猎作响,男子却不觉冷,遥遥望向琴声传来的地方,轻声道:“靠岸吧。”身着蓑衣的船夫应声靠岸。眼前是一片桃林,粉白的桃瓣飘飘摇摇落下,布满地面。迷雾重重,船夫亦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好心提醒白衣公子小心迷路,白衣公子拒绝了船夫同行的好意,只身走近了宛若人间仙境一般的桃林。循着琴音而去,白衣公子穿过层层白雾,肩上扑簌簌落下不少桃瓣,他没去理会这些。桃林深处,一架七弦琴,如玉素手优雅而灵巧地拨动琴弦,视线向上游移,那双手的主人,一张绝世美颜,冰肌雪肤,明眸绛唇,倾城绝色。三千青丝披散肩头,几缕发丝垂落至额前,俏皮而不失妩媚。那人一身绯色华袍,倨傲美艳,一眼望过去,便移不开眼了。琴声戛然而止,绯衣美人抚平琴弦,一双冷厉尖锐的眸子望向白衣公子,语气冷然,带着一丝不悦。“唐尚书不在长安待着,来我这里作甚”唐棠即刻回神,屈膝下跪,恭敬见礼,“微臣唐棠并非有意冒犯清秋太妃,只因有圣上旨意在身,不得不来叨扰,望太妃恕罪”冷清秋冷淡一笑,即使唇角净是讥讽,容颜更胜春色三分。传闻先帝便是在此初遇冷清秋,不顾任何人反对硬要将美人纳入后宫。如今一看这般绝色,也难怪如此。唐棠略有耳闻冷清秋孤清冷傲的性子,对方并未说话,唐棠只得继续跪着,继续道:“圣上恭请太妃娘娘回宫休养,颐养天年,请太妃娘娘应允”“你说什么”冷清秋悠然开口,反问,“圣上,哪个圣上”唐棠犯难,“这当今圣上,乃先帝第六子,前宁王爷,如今是宣明帝。”敢提及皇帝名讳,唐棠已是大不敬,却没想到,冷清秋比他还要不敬。“宣明帝先帝离世不过三年,萧澈就敢违反先帝旨意前来烦扰本宫,纵使如今我已不在朝廷,萧澈当真以为,我就只能听他的了吗敢在我面前称皇称帝,胆子不小呢。”、重生第一 2先帝曾有遗旨,虎符国玺俱交由清秋容华,任何人不得忤逆。亦是说,倘若没有冷清秋的允许,萧澈不可能登基。冷清秋曾将他们挤破头皮也要去争的九五之位轻易握在手中,却随手丢给了六皇子萧澈。正是随手丢给萧澈的皇位,冷清秋自先帝驾崩后只身离开皇城,名言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而待萧澈皇位坐稳后,便马上找人去请冷清秋回宫,也不是没有这些年被冷清秋压制郁郁不得志的出气之意。唐棠还是跪在地面,“微臣只是奉命行事,请太妃娘娘随微臣回宫”冷清秋傲然冷笑,不以为然道:“不过才坐上皇位几年,心就大了”“既然如此,你便替我传句话,不要以为一个小小尚书,或者隐藏在江上的那数百官兵就能将本宫带回去,即便是他萧澈亲自来。本宫能让他坐上龙椅,也能让他滚下来”“太妃娘娘,您这是”唐棠语塞,该说这是大不敬,还是问他是如何知道江上那数百官兵的。冷清秋无意再说下去,烦躁地拂了拂广袖,双手再度抚上琴弦。“你也滚吧,莫要再来打扰”“微臣”唐棠正要说话,眼前忽然被一阵浓雾遮盖,再回神,眼前不再是桃林深处,而是方才入口之处,而唐棠至今还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悠扬的琴声再度响起,阳春白雪。唐棠尚未反应过来,径直站起,向江面挥手,一艘大船很快靠在岸边。琴声一直未断,而唐棠率数百人在这处不大的桃林里找了三天,却再没有见到冷清秋。那一支阳春白雪却未曾停下,如魔音灌耳般在桃林响了三天,至今未停,绕梁三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即使再动听的琴声,此时已是人心惶惶。无奈之下,唐棠只能回长安复命。与出去时一样,繁华的长安街头依旧熙熙攘攘,快马回到皇宫,踏入深红宫门,走上千重石阶,眼前的金鳞殿奢华宏伟,侍卫们排成两排守卫在金鳞殿前。望着头上阴沉的天,唐棠突然觉得有点心累,怕是这一次不好交差了。“冷清秋好大的胆子”御书房中,黄袍加身的年轻男子一怒之下将案前一应事物全数扫落地面,芝兰玉树的身影在唐棠眼前气得左右踱步。“放肆放肆这个冷清秋,父皇在世时便如此嚣张,如今竟然更甚岂有此理”唐棠跪伏在白玉阶下,劝道:“皇上息怒”话未说完,就被皇帝暴躁地打断,“朕如何息怒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三百人,居然找不到一个小小的冷清秋”“皇上,这”唐棠却没有说下去,他认为,冷清秋不是个寻常人,亦或者,不是一个人但这话,在天子面前,不好说。皇帝没有听进去,骂了数十遍放肆,将心中怒气发泄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将唐棠扶了起来,奢华的黑金龙袍映入眼帘,唐棠顺着皇帝的搀扶站起,眼中似有波澜。皇帝便道:“都是冷清秋太过狡猾,这也不怪你,唐棠,你就莫要自责了。”“是。”唐棠低头应道。由于一路星夜兼程赶回长安,唐棠那一身白衣还未来得及换上官袍。冠发也有一些凌乱,脸色憔悴,比起往日深红官服一派端庄的样子,昳丽的容貌看起来有几分脆弱,让人生怜。皇帝晃了神,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容有几分纠结。转身走上白玉阶,在青玉案前龙椅坐下,沉吟道:“也罢,此人如此不识抬举,朕也不勉强,唐棠,你这半旬也辛苦了,便回去休息几日吧。”唐棠明明看到皇帝方才的失神,奈何皇帝心中只有后宫那位男后,却不会瞧他人一眼。能得皇帝那一份青睐重用,唐棠就已是满足了,即使皇帝明明知道,他追随皇帝是为了什么。可是最近皇帝对他越发奇怪,不知为何,唐棠感觉皇帝似乎有话要说,却每每忍住。有什么话皇帝说不出口唐棠想不明白。唐棠点了头,正欲跪安。眼前一名小太监匆匆闯入,趴伏在殿前,哭叫道:“皇上,出事了皇后娘娘中毒了”“什么”说到皇后,皇帝即刻慌了,也不追究小太监的无礼之过,站起急道:“到底怎么了”那小太监哭道:“是方才娘娘用了些新进的葡萄,不过片刻,便吐血晕了过去,奴才惶恐,请了太医过去,便来禀告皇上”皇帝二话不说走了下来,“摆架椒房殿”唐棠看着,跟了上去,“皇上莫急,微臣随你去看看。”皇帝好像才注意到唐棠还在一般,似乎松了一口气,握起唐棠的手,“也好,那走吧。”跪着的小太监突然看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寒光,稍瞬既逝。椒房殿是为皇后傅瑾的住所,原本外臣不得进入,但皇帝也没想太多,就带着唐棠过去了。在外间等了小半个时辰,皇帝才从内殿出来。殿下跪着几名伺候用膳的宫女,一应的蓝白宫装,瑟瑟发抖。皇帝在上首坐下,往日的温和全数消散,“是谁下的毒”一句话惊得那几名宫女抖的更厉害了,哭着磕头,抖着嗓子求饶,“奴婢冤枉,不是奴婢做的”都说是冤枉,皇帝定然是不信的。唤来慎刑司嬷嬷来掌嘴,将人按住,正要掌嘴时,其中一名看起来地位高一点的大宫女突然叫了起来。“皇上奴婢知道是谁下的毒了”皇帝挥手使人退下,面沉如水,“你说”那名大宫女犹豫片刻,为难道:“只因那人位高权重,请皇上恕奴婢无罪,奴婢才敢说出那人。”皇帝冷淡一笑,“你且说来。”那大宫女沿着下唇,欲言又止,频频望向唐棠。正在唐棠莫名之时,那大宫女竟然指着唐棠道:“是唐大人奴婢亲眼所见,正是唐大人投毒”“放肆”皇帝岂会相信自己重用的大臣会毒杀自己深爱的皇后“是真的奴婢亲眼所见”唐棠实在是冤枉,自己刚刚才回来,连金鳞殿还未出,如何在皇后用的水果上投毒突然眼前想起一个画面,在金鳞殿前,自己曾停留半刻,恰逢遇上了几名宫女,还有一人,不小心撞上了他,那宫女好像,还提着食盒记忆与眼前重合,唐棠猛然惊醒,那撞了他的女子,不就是殿中这个跪着指控自己的宫女吗唐棠这一刻方知,自己被下套了但这后宫只有皇后一人难道真的是皇后给他下套皇后为何要如此那宫女已经将在金鳞殿前遇见唐棠的事说了出来,眼见皇帝原本坚信唐棠的目光逐渐变成怀疑。唐棠跪下解释:“皇上,微臣追随您七年,性情如何皇上怎会不晓得微臣绝对没有做过此事”皇帝犹豫了,那宫女又加了一把火。“皇上明鉴唐棠一向不喜娘娘,屡次对娘娘不敬,这些皇上您未可知,皆是娘娘自己忍下来了”唐棠简直要炸了,我是不喜傅瑾,可我未曾对他不敬这是傅瑾的大宫女,莫非真是傅瑾要除我那宫女接着道:“皇上,娘娘早就看出,这唐棠对您心怀不轨此次,定是这厮想取代娘娘,才下的狠手啊”“住口”这一声却是皇帝亲口所出,他看了看唐棠,有几分尴尬,但眼中的怀疑却是裸的暴露在唐棠眼前。没有什么比这更锥心刺骨了,不,唐棠没想到,好戏还在后头。太医提着药箱从后殿出来,回禀道:“回禀皇上,娘娘已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不出三日便能醒来。”皇帝这才放心,但那太医又接着道:“微臣已将娘娘所中之毒验出,乃是苗疆奇毒春日醉,此毒服下后人便会陷入沉睡,不出三月,在睡梦中死去。幸而娘娘最近服用过天心雪莲丹,护住心脉,才没有深入五脏六腑。”“春日醉”皇帝震惊不已,望了望唐棠,不可置信。“当真是你”长安城中几人有春日醉之毒唯有唐棠当年唐棠曾进东宫做过少师,乃是现在的皇帝萧澈的细作。在两人里应外合弄垮萧清后,萧澈于苗疆求来春日醉,让唐棠在废太子离开长安之前杀了废太子,唐棠不忍心下手,最后萧澈也没有重提。只是这瓶春日醉,却是留给了唐棠。春日醉有多难寻萧澈是清楚的,所以这一次,他不得不相信,是唐棠下的毒“皇上,我”唐棠难以辩解,看着萧澈失望的眼神,就感觉像刀子在扎自己的心。萧澈还有几分理智,“真的是你吗唐棠”他竟然希望唐棠否认,否认之后才好赦免他吗唐棠脸色苍白,心知今日怕是给自己下套那人也不会让自己活下去了。心一横,唐棠望着萧澈道:“若真是我呢皇上会怎么做”萧澈眼里迸射出凌厉狠辣的目光,似乎在忍什么,置于案前的手无声紧握。半晌,沉声道:“来人,将唐尚书押下去困在尚书府中,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给朕一寸寸的查,定要查出毒药藏匿之处”唐棠有几分惊喜,这样的安排,算不算,其实他心中也有我欣喜的探去,却发现萧澈将目光移开,长袖一挥,进了内殿。、重生第一 3他是去看他的皇后了结果自然是在府中找到了春日醉的瓶子,却只剩下空瓶。皇帝得知后摔了金鳞殿新进的瓷器,突闻皇后病情加重,去了皇后的椒房殿,又对太医发了一通脾气,两日后,在椒房殿等到皇后病情安稳下来后,萧澈怒气冲冲的出了宫。唐棠在府中房间被关了两日,听闻皇帝盛怒,看守的人也不敢送饭,唐棠两日滴水未进,昏昏欲睡。一盘水泼在脸上,唐棠逐渐清醒,被两名官兵押着丢到正厅。熟悉的尚书府,自己却沦为阶下囚,说起来唐棠自己都想笑。见屋内灯火通明,院外一片漆黑,昏昏沉沉的晃了晃脑袋,唐棠才知道已经是晚上了。侍卫官兵重重把守在厅外,里面却没有人,即使没有人给唐棠上枷锁绑起来,但唐棠也只能无力的坐在地上。直到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唐棠缓缓回头,正是萧澈,不同以往的华服龙袍,火光下萧澈一身素白,像极了他未登基之前的样子。但唐棠看着他的脸,却莫名的心惊,萧澈向来温和有礼,即使再生气,也从未向今夜一般可怖,面无表情的走上台阶,一步一步,唐棠恍惚的数着,倏地天边闪过一道惊雷。“轰隆”唐棠瞬间惊醒了,今夜,怕是不会善了了。慢悠悠的走在厅中主位坐下,萧澈冰冷的眸子望着唐棠,薄唇轻启,“将酒拿上来,给唐大人倒上。”“是”随行的太监举着银盏进来,抬手倒酒,鲜红的液体在银色的酒杯中格外耀眼夺目。唐棠一眼便知,那酒有毒,且是掺了鹤顶红的毒酒他原来是要送我上路的唐棠心道,却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