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病。冯二知道那老乞丐的女儿恨极了他们一家,怕她下毒害他,也不肯吃她煮的饭和她熬的药,不久竟也死了。冯家一家只余下冯大强抢过来的这个媳妇。此女倒是苦尽甘来,冯家偌大医馆,都归到了她的名下。不过她也不懂医术,留着冯家的这个医馆也没有用。索性转卖了换成银子当作嫁妆另嫁了。如此一来,这冯家一门竟是一个活口都没有了。、夺位69夺位范阳节度使唐文广病故,其子尚幼,朝廷恐边防无人节制,诏其弟唐文度袭爵,承节度使之位。消息传到青州,沈子忱也备了贺礼要差人送了贺礼送往幽州。虽是表贺,但到底是人家死了长兄,也不能公然致贺,还须写个悼词附上。沈昊平素不在青州,州中大小事务便都由沈子忱处理。沈昊乐得当了太上皇,沈子忱这平卢节度使世子一直忙活着平卢节度使的活儿每每也叫苦连连。“写给唐郡王的文书不比别家,到底是公子的表亲,说来也是自家人。这文书本来就是告慰唐郡王兄亡之悲的,也不可太生硬,须带些家书的味道。并且这文章最好不要让别人代笔,否则很难不显得疏远”儒生幕僚拱着手叽哩歪赖说了半晌,沈子忱有些不耐烦:“先生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要告诉我,这篇文章得我自己写,您没打算管是吧行我知道了。先生告退吧”那个儒生幕僚又道:“公子天资颖慧,又自幼有大儒教导,想必文笔应当也是不错的。公子要”沈子忱沉着脸盯着儒生幕僚,嘴角的笑诡异莫测,儒生突觉不妙,灰溜溜的离开了。陆福生站在书桌旁帮他磨墨,墨磨好了,沈子忱还是没有动笔。沈子忱把陆福生拉过来揽在怀中,又把毛笔塞到她的手里:“你写”陆福生“啊”了一声,道:“公子,妾不会。”沈子忱笑道:“少诓我,我不信”陆福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妾隔了几年都没有动过笔,若是写的不好,公子可不许见怪。”沈子忱点头:“不见怪自然不见怪。”陆福生握住笔,问道:“公子,要怎么写”沈子忱道:“你就写:懿之兄启,弟忱突闻懋之兄薨讯,甚为惊异”陆福生一一写下,沈子忱拿起那张纸看了看,笑道:“这不写的挺好的么还骗我说不会。”说着,沈子忱又把那张纸搁到陆福生面前:“不错,继续写。”陆福生侧着头又看了沈子忱一眼,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写”沈子忱蹙着眉想了想:“接下来要怎么写唉我也不知道,你随便写吧”陆福生颇为无语,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写:“懋之兄盛年而逝,实为可叹。古人有云: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此言果然不虚。懋之兄居节度使位,内外兼修,文韬武略,才华盖世。人间留不住,天诏赴玉楼。然死者长已矣,懿之兄切莫哀毁过礼”洋洋数百言一挥而就,沈子忱拿着拿着文章起身又是大笑:“你写这些套话倒是顺手。想来是平常惯会敷衍人,敷衍出了门道。”陆福生不语,沈子忱却又问道:“你认识唐文广你怎知他是内外兼修,文韬武略,才华盖世据我所知,我这位大表兄可是个草包啊”陆福生道:“公子都说这不过是套话了。妾虽不认识这位唐大公子,可这种文书妾想来也不过是跟他们客套几句。话怎么好听怎么说便是了。哪怕那唐大公子真的是个草包,说他文韬武略总也不算冒犯了他。”沈子忱道:“好了,就是它了。”说着便将这文章叠了几下,又从柜中翻出一个信封将它装了进去。陆福生沉吟了一会儿才问道:“唐二公子几个月前才回幽州,不到半年唐大公子就死了。唐二公子此番回去就是要夺位的是不是”沈子忱愣了一下反倒笑了,也没打算隐瞒:“那自然是。他唐懿之在我青州蛰伏了这么些年,可不就是故意守拙,掩人耳目,养精蓄锐么难得小爷肯帮他,他可不要火急火燎地杀回幽州么”陆福生这时才弄明白几个月前在府里见到唐文度时,他说的那些奇怪的话的缘由。唐文度竟然对她说:“谢谢你。”唐文度那时说道:“唐某很奇怪,陆姑娘竟会帮我。虽然唐某之前算是帮过陆姑娘,可唐某从没指望陆姑娘会感激我。毕竟相处了两年,陆姑娘的性子唐某自认为还是知道的。唐某以为陆姑娘就算不会落井下石,这辈子也不会再管关于我的一切。没想到,竟是唐某小人之心了。总之,谢谢陆姑娘。日后陆姑娘若有所求,范阳唐文度万死不辞。”没想到这世上最了解她陆福生的脾性的竟是唐文度。她这人打小命不好,到哪儿都是被人欺辱。她也晓得自己的能耐,惹不起的只能硬生生忍下,可偏偏不是心宽的人,久而久之就成了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促狭性子。这世上欺负过她的人太多,若非杀父杀母灭门之仇,她也不会记在心里。可但凡非要在她面前露脸,非得勾得她想起过往的那些不痛快事,而她此时又有能耐动得了他的,那他必定没什么好下场。唐文度此人虽帮过她,可他却是存了私心,并不是真正要帮她。古人有云:“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唐文度本就是当她做物件玩的,并不是存了善心真的要帮她,陆福生便也未想过要谢他。更何况和笙坊多次受辱的事情陆福生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点没忘,若非他帮过她,她必定会要他性命,更别说帮他了。她至多能做的便是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给他使绊子就是了。没想到沈子忱竟替她做了好人。那时陆福生刚同沈子忱吵过架,还说那些“靴兄靴弟”的浑话气他,沈子忱必定会去找唐文度求证。之前在和笙坊唐文度几乎日日都会找她,她为沈子忱解蛊毒那次动静那么大,院里院外围了那么些人,按理说唐文度不该不知道。可唐文度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出现那日他一定出现了。这时再猜他的用意,却不难了。他是沈子忱的表兄,自然认识沈子忱。瞿庭东扛着中了蛊毒的沈子忱进了和笙坊,他将自己护了两年的女人让给沈子忱自然是有意示好。这位唐二公子为了回幽州倒是废足了心血。唐文度算着自己护了两年的雏儿拱手让给了沈子忱,怎么着也算沈子忱欠了他一个人情。日后时机到了,等的要舅父发兵帮他回幽州,也是沈子忱要还他人情,不尽是他要欠他们沈家人情。可沈子忱要帮唐文度原因自然不会是她,多不过是拿她当个幌子。沈子忱与唐文度是正经八百的亲戚,自然比唐文广那个便宜表兄靠谱的多。都说“官官相护”,无非也就是说朝廷里各处官员都搭得上话,日后好过日子。想当初沈老太爷把女儿嫁给唐抗可着实花了不少力气。二人都各有所爱,却硬生生配成一对怨偶,这才有后来正经嫡出的唐文度被庶出的唐文广抢了世子之位撵出幽州一事。唐抗活着的时侯心就不知偏到哪里去了,而今唐抗死了,唐文度若还在幽州待下去岂有活理范阳节度使是十镇节度使排第一的,沈家嫁女本是高攀,可奈何沈家一直与江湖来往密切。南宫阔林蔚山先后两任武林盟主都与沈昊关系匪浅,唐家想来,也是惦记着他这点好处,才肯伏就。唐文度虽是唐抗嫡子却非唐抗爱子。平素只是纵容却不曾宠溺。身为爱子的唐文广早已暗中埋下势力。唐文广比唐文度大了七八岁,且心思缜密,唐抗死时唐文度不过十六七,哪里斗得过他为求保命,只得逃出来投奔青州外祖。沈昊初知唐家这孽庶欺嫡之事也是震怒。唐文度是自己的亲外甥,唐文广没理由不忌惮他,如此,自己在唐家埋的线也就算断了。唐文广初初夺位,正在给唐家大换血,风头正盛,气焰也正盛,正是逮谁咬谁的时节。偏偏唐文度年少不知天高地厚,哥哥整日派刺客杀着,头两年他却整日往舅舅府上跑,问着舅舅何时才能发兵助他夺回节度使之位。何时发兵怕是一辈子都发不了兵。平卢节度使掌管兵力三万七千,居十方节度使第七位。范阳节度使居首位,掌管兵力九万一千。实力悬殊如此巨大,要他怎么发兵如今范阳镇都在唐文广手里,非要这时触他霉头,这不明摆着找死的么于是沈昊便叫来唐文度,让他徐徐图之,切莫操之过急。又透露了自己的意思,要唐文度与他演一场甥舅不和的戏码来让唐文广放松警惕。如此便有了唐文度整日流连花街柳巷,烂泥扶不上墙,引得舅舅舅母厌恶之事。可这戏唱着唱着,沈昊就有些假戏真做的意思了。唐文广死了媳妇,沈昊听闻,眼巴巴在族里挑了个侄女儿给他送过去做续弦,谄媚之意,可见一斑。这唐文广三十好几的人了,他这小侄女可才十五六,隔着这么些年岁,又是续弦,他这小侄女自幼娇养惯了,哪里肯从哭将一场还是被塞进了花轿。唐文广是不是念着他的好尚说不清,可唐文度却对他存了戒心。唐文度年纪虽轻,但却不傻。这舅舅向来虚伪,到处留着后路,哪里真的为他想过若想回幽州,只能靠他自己。整日缅怀故国的李重光被赵匡义一杯毒酒毒死,反倒是乐不思蜀的刘阿斗活了下来。反正大势已去,唐文度倒真个做出了样子给他哥哥瞧。唐文度远避青州几年,吃喝嫖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日久,沈昊也真的对他不管不问甚为薄待,唐文度平日吃穿用度俱比沈子忱差一等。唐文度闹腾得过分了,沈昊竟几次对他起了杀心,想来已是争位无望,心遂安。唐文广倒时有银两送至,接济于他,以示兄长友善,显得比这舅舅还亲善许多。唐文广续娶那沈氏第二年就生了儿子。唐文广之前没有嫡子,这头一个嫡子降生,索性就立他为世子。这时候也说不清沈昊到底是跟谁更近一些了。唐文度是真的不敢信这舅舅。这杀心到底几分做戏几分真他可摸不清,有时他是真担心他这舅舅会一刀砍了他向唐文广示好。、守拙70守拙可沈子忱跟沈昊却又不一样。沈子忱自小是当君子教的,生来家世显赫,也没人需要逢迎巴结,远没有沈昊世故。沈子忱比唐文度小了几岁,刚懂些事就整日看到他这副浪荡模样。他又不知道唐文度的底细,难免对唐文度起了几分鄙夷。沈子忱虽跟唐文度生分,但为人还是比沈昊那厮能信得过的多。这几年沈昊越发不愿理事,府里营里大小事务多推给沈子忱处理。沈子忱手里倒颇有几分实权。唐文度便打上了他的主意。沈子忱不似沈昊那样势利,沈昊遇事六亲不认只权衡利弊;沈子忱虽不喜唐文度,但念着姑舅表亲,事事总会给他留些体面。那日沈子忱中蛊被瞿庭东抬到和笙坊,陆福生说要帮他解蛊,唐文度就在另一侧的游廊上。若唐文度强要阻拦,这事也不见得能成,可他这表弟一死,这个平卢镇更无人肯真心帮他。想来对自己也无甚好处,于是唐文度就将自己护了两年的丫头让给了他。唐文度倒真不是指望着靠这个让沈子忱另眼看他,他是真的顾念着他这表弟的性命。事后他也没让人把这事往沈子忱面前提,他当时只是想让沈子忱安安生生地把蛊毒解了,并不是故意要对沈子忱巴结讨好。唐文度当时对陆福生却只是存着亵玩之意,之所以那么久没动她,一是因为不想霸王硬上弓丢了风度。即便是那次被下了药,也不过闹了一场,没真干成事;二是好奇,看着她那么固执倔强,想知道她究竟能坚持到几时。毕竟她也知道,只要她肯从他,以往的那些苦就不必吃了。这第三嘛,是他一时还真不缺女人,犯不着非得跟她来个鱼死网破,再叫她记恨上。只是可惜了,自己第一眼就相中的漂亮丫头,到底成了别人的女人。唐文度本以为沈子忱不过嫖她一次罢了,没想到后来陆福生还真的进了沈府,还有了身孕,成了沈子忱心尖儿上的人物。之前陆福生待在他身边的时侯就常常打听沈子忱的消息。城里都道这位节度使的大公子生得俊美,想来她也是生了要高攀的心思。可沈家家规子弟不宿娼,若非沈子忱是中了蛊,死人一样被抬进和笙坊,怕她也没有近身的机会。可沈子忱被抬进和笙坊时,坊里也没有清倌小娘肯接他,都倒是武林大会落败的莽夫,又黑又胖又丑,又被什么恶毒的蛊虫咬了,七窍流脓,人事不醒。非得这嫩的掐出水的黄花闺女凑上去同他交欢,再把他那满脸的脓血都舔干净才算了事。那几个小娘摇着小扇嗑着瓜子,说的像模像样的。说到最后一句,也不顾的嗑瓜子了,掩着嘴便要干呕。偏得陆福生胆大,借了身干净衣裳就过来毛遂自荐。还鼓着胆子与那些江湖莽汉谈条件。没想到几个时辰过去,陆福生衣衫不整的跑出来,房间里跟着出来的竟是个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这可不把坊中的小娘们气疯了一个二个都说:“没想到,倒叫那个呆丫头捡了个便宜。”陆福生惦记了这沈大公子这么些年,没想到这么误打误撞的,竟叫她如愿了。得知陆福生在沈府里受宠,唐文度不免要担心。陆福生生来那副促狭性子,最是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