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面纱掀起来一角,虽只短暂的一瞬,他已看见玉玦的眼中有光芒一闪。玉玦与其他三人径直走向柜台,“掌柜的,我们要一间客房。”那掌柜连连答应,“后面有四张床的大房间,四位爷随我来。”一切毫无痕迹,四个人已跟着掌柜去了后院。玉凌霄向靖超尘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从前门出来,却顺着墙角转向后院,看四下无人,纵身跃上屋顶。后院情景一目了然,店小二正往一个房间送饭,远远听到玉玦的声音,“好了,你放下吧,我们兄弟赶了一夜路,要好好休息,不叫你就不要打扰了。”“是是,几位爷歇着,有事随时叫小的。”看店小二走远,玉凌霄和靖超尘飞身而下,推门进屋。四个人早已在房中一字排开,眼中闪着惊喜之色,倒身便拜。“拜见公子。”玉凌霄伸手相扶,“不必多礼。”靖超尘把斗笠扔到旁边的桌子上,双臂往胸前一抱,“我说,你们一家子真够心有灵犀的,差点把我弄糊涂了。”玉玦笑道:“玉玦看到公子方才的举止,自然知道不想透露行踪,故来这里相待,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你们来得正好。”玉凌霄想了想,“听说爹和娘与陆正威一战,不知他们是否安好。”玉珮道:“老爷夫人虽未取胜,却只有夫人手上受了伤,有鬼老神手在,没事的。不过陆正威故意伤了夫人的左手,意在破坏双剑合。“那倒不防事,”玉凌霄松了口气,“你们都赶来了江南,可是要取道断魂崖”玉玦咬牙道:“如今武林人士都在陆正威掌握之中,中原一战,各门派惨败,俱已受伤,现在受陆正威胁迫,前往断魂崖拜山。是老爷夫人看准机会,让我们先行一步到苏州来找公子的。”“也就是说陆正威比各门各派掌门动身晚”“他当然要我们到了断魂崖后,才会姗姗来迟。现在他的功力普天之下已无人可敌,比皇帝还要威风。”玉凌霄垂下眼睫,默站了一会儿,便走到桌前,拿起客房中备好的笔。玉珞立即走过去研墨,自然的让人一看便是早已习惯如此。玉凌霄提笔开始在纸上画一些奇怪的符号。靖超尘走过去看了一会儿,皱眉道:“三弟,你写天书呢么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什么”玉凌霄一笑:“大哥,你还不知道小弟的本事呢。”靖超尘长叹一声,“是啊,不知道你的本事,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呢”玉凌霄聚精会神,又画了一会儿,那张纸上已经布满了图形和符号。他把笔放下,抬眼看了看玉玦。玉玦认真看了一会儿,玉珮、玉环、玉珞也围过去细看,看了多时,才慢慢点头。玉玦微笑道:“公子果然又有进益。”玉凌霄道:“如今情势危急,武林面临灭顶之灾,血腥暴力已在所难免,只有棋行险招,破釜沉舟了。你等立即起身,赶往断魂崖附近施为,务必选好地形,赶在各门派到达之前。”四人正色行礼,“公子放心。”玉凌霄转向靖超尘:“大哥,此番你须与他们一同前往,届时幽冥护法教众与各大门派必同时到达,一定与家父母一道,击败幽冥。”靖超尘皱眉道:“可最可怕的是陆正威啊。”玉凌霄长眉一挑,“这次我免不了落一下俗套,按江湖的规矩,向他单独挑战。”靖超尘和四个家人不由一惊。“什么你让我们去断魂崖,你自己一个人对付陆正威”“不错。”玉凌霄反剪双手,点了点头。靖超尘猛的摇头,“三弟,我知道你武功极高,确实可与他一战,但如今的陆正威已非往日可比。你以前曾与冷岱罗战成平手,但当时她的冰雪寒缘只到第七重。试想现在冷岱罗第八重冰雪寒缘之力都不是陆正威的对手,更何况你单独一人,你这样简直是送死。”玉玦道:“而且,陆正威最可怖者,是他的灭绝人性,他杀妻啖子,禽兽不如。试想,谁能奈何得了一个丧失天理人伦的魔鬼呢”玉凌霄抬头看向窗外,“断情绝义,五伦俱废,练就神功,真的就那么可怕么”他双目闪烁,似在冥想,“什么力量能够超越世间真情父母之恩、兄弟之谊、夫妻之爱,这些涤荡人心、生死相许的感情,方能使人充满力量。”他回过身,看着靖超尘,“大哥,相信我,我一定可以与陆正威一较高下,还天下太平,让逝者安息。”靖超尘沉默了一会儿,面露悲凉,“我自幼无父无母,天涯漂泊,好容易遇到你和二弟,我们三个志同道合,本想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没想到灾祸连连,先是你被透髓散所害,险些丧命。又是一个不留神,二弟就抛下我们而去,而且死得那么惨。如今你又要只身涉险,真有个好歹,你让为兄”他不禁声音哽咽,高大的身躯微微弯曲。玉凌霄走到他面前,伸手拍着他的手臂,“我们兄弟三人,同心同德,必要共扶正义,如今武林大难,我们更是责无旁贷。二哥已死于陆正威之手,匡扶正义、报仇雪恨,只能靠我们兄弟二人。断魂崖一场大战,必是凶险无比,我已把一切战略方法交给玉玦他们,大哥必要听他们安排,我才好安心在东海之滨与陆正威一决高下,无论如何,我也会设法结束这场浩劫。”“三弟,你书读得多,本事又大,我老是不知道你的本事,我听你的。”靖超尘用袖子擦擦泪,“可是,你一定不能有事”“好,大哥,你也一定要平安,到时我们兄弟再次相聚。”玉凌霄看着靖超尘,被兄弟情谊所感,泪水也不由夺眶而出,向靖超尘深深一揖,“大哥一路保重,请受小弟一拜。”靖超尘连忙拉他起来,“好兄弟,多多保重。”几个人安排停当,会账出了客栈,一起出城,靖超尘再次与玉凌霄互相叮嘱多时,才撒泪告别,与那四个人一起上马,快马加鞭而去。玉凌霄轻提缰绳,立马在苏州城外的官道旁,熏风拂过,衣袂轻扬。海岛上无忧无虑的童年,带着藏书楼满溢的书香,带着清新的海风和刀光剑影。然后一帆一舟,漂泊过海,闯入红尘。谁没有恣意狂放的青春,谁不想鲜衣怒马,仗剑江湖。而现实无情,红尘滚滚,一头闯入的,是一个山雨欲来的江湖,即使是一身奇技,依然身心受创,遍体麟伤,而江湖怒潮滚滚,根本来不及细致的包扎伤口,便已到了危难的顶峰,别无他法,只能放下一切,抵死相拼。他把斗笠摘下来,随手扔到路边,明亮如星辰的眼眸坚定无比,唇角轻勾,伸手从衣襟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洁白细长的手指轻轻捏着这个布包,拭探着包里东西的形状。一片幽暗的山谷,其中已经搭起了许多简单的帐篷,帐篷里外的人都很多,却保持着一片宁静,大多数人都在运功调息,也有一些外伤严重的人或坐或卧,正在换药,包扎伤口。姚开元背着药箱,口中骂骂咧咧,一边咒骂幽冥教,一边埋怨大家用了药不给钱,手脚却没有停过,处理外伤,配药,忙得不亦乐乎。玉龙泉和玉无瑕身背长剑,站在一棵大树下面,玉无瑕的左手用纱布包着,那是她用剑的手。“唉”玉无瑕叹了一口气,靠在树干上,“不知道他们四个找没找到霄儿,我们带的楚家庄的鸽子都被他们杀了,现在的样子,怕是连只苍蝇飞出去都难。”玉龙泉手臂抱在胸前,静静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相公,”玉无瑕斜睨着他,“我们早已归隐,你为什么要让霄儿到陆上来这江湖的浑水,差点被透髓散害死不说,还要体验失去兄弟,失去爱人的痛苦。现在的局势,我们一家还能不能回家都难说了。”玉龙泉回头着她,双眸清光闪闪,玉无瑕带着邪魅的目光与他相对,顿时无语,她低下头,又叹了一口气,“唉,我知道,霄儿虽然非常优秀,却并不完美,可这样体验人生,是否太残酷了些”突然,从一个帐篷里传来哭声,两人猛的抬头,只见姚开元摇着头走过来,连忙迎了上去。姚开元道:“是楚忠,伤的太重,救不了了。”玉龙泉不由咬紧了牙根,楚忠的武功虽算不错,但与陆正威比却相去甚远,两天前他为给楚云青和楚晚晴报仇,一个人偷袭陆正威,而陆正威击败他只用了一招。楚家庄的人们把楚忠葬在了这个山谷里,在幽冥教众的监视下,他们只能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大家正在为楚忠难过,只见几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快步走过来,她们抬着一张简易的担架,一个红衣女子正卧在担架上。人们不由又大吃一惊,那个红衣女子正是冷岱罗。玉龙泉忙迎上去,“冰雪宫主出了什么事”如冰拭着眼泪,“宫主刚才一个人去刺杀陆正威,她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就经历了上次的大战,现在又与那禽手,内伤非常严重。”担架已经放在了地上,冷岱罗绝美的面容惨白如纸,唇边带着鲜血。她看到神剑双玉,以手相挣想要坐起来,如雪如凌忙上前搀扶。“快快去救玉公子,他要一个人”“什么”玉无瑕一怔,俯身过来,“宫主说什么”如霜道:“今天冰雪宫的人得到消息,说玉凌霄公子已向陆正威公开挑战,约战东海之滨。”玉龙泉长眉一挑,捻须沉思,玉无瑕眸光流转,“什么意思他一个人”“是玉公子是向他单独挑战的。”玉龙泉与玉无瑕不由疑惑对视,就算玉玦等四人没有找到玉凌霄,至少靖超尘也和他在一起,明知陆正威的武功已经天下无敌,而且残暴得失去了人性,为什么还一定要单打独斗呢冷岱罗闭目平复气息,才睁开双眼,眸中含悲,“我思虑再三,目下尚存战斗力的,也只剩下我、玉公子和你们二位了,陆正威故意伤了伯母的左手,意在破解双剑合璧。玉公子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真正相助的帮手,他这样做,岂不是”“玉石俱焚”玉龙泉瞳孔骤然收缩。如冰看向冷岱罗,眼中含泪,“宫主,我知道你为玉公子着急,想要尽全力与陆正威一战,即使不能取胜,也要损他实力或伤他一些,这样好减少玉公子的危险,可你为什么不叫上我们,而是一个人去找陆正威呢”冷岱罗苦笑了一下,“即使我可以生还,也必然重伤,你们需要保存你们的力量,和神剑双玉联手,幽冥护法才能有所顾忌,不至于任意伤害这里的人。”如雪拭泪道:“宫主,你从小在冰雪宫长大从未离开,冰雪宫也一向不问世事,没想到现在你为这些人如此拼命,亏他们一直称我们为邪教。还有玉凌霄,你对他的心,他又岂会知道你为了他伤害自己,他也只会辜负你罢了。”冷岱罗无力的躺回担架上,“无论做什么事,我只为我的心去做,可惜陆正威过于强大,我尽全力也不能伤他分毫,玉公子此举凶多吉少,请伯父伯母快去相救。”她闭上眼睛,昏了过去。四位使者忙围坐四个方位,一起为她运功疗伤。玉无瑕一咬牙,起身要走,被玉龙泉拦住。“夫人,你去哪里”“凭我现在的功力,还可以冲出去,我要去找霄儿,带他回家。”玉无瑕双眼几乎冒出火来。玉龙泉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夫人,你冷静一下,霄儿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玉无瑕一甩手甩脱了他,“他能有什么道理他一定是不愿超尘他们冒险,故意支开了他们,然后想一个人与陆正威拼命,玉石俱焚,我不能仼由他这样做”“以霄儿的聪明才智和悟性,他不会鲁莽行事的,而且他的武功,连我们两个也很难参透的,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他不是陆正威的对手”玉无瑕落下泪来,“我只有霄儿这一个孩子,绝不能允许他有事。我早就厌倦了江湖恩怨,才隐居东海,本不该让霄儿来这里冒险。”玉龙泉反剪双手,长叹一声,“你也只会说狠话罢了,现在这里有战斗力的人只有我们两个和这几个冰雪宫的人,连少林武当掌门都已受了伤,我们离开了,这里的人岂不是会被幽冥教随意对待”玉无瑕道:“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中奸佞之徒也大有人在。我们为什么要为他们以死相拼”玉龙泉抬眼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握住了她的两只手,“霄儿是个好孩子,我们要相信他,他一定也相信我们,不会意气用事的。我们的儿子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就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不要坏他的事。你感觉不到么霄儿已经把这里这些人都交给我们了。”玉无瑕怔怔的看着玉龙泉的眼睛,泪如雨下。玉龙泉轻轻拍着她的手,眼光坚韧异常,“不要担心了,霄儿,他一定会没事的。”玉无瑕低下头,双肩颤抖,喃喃哭道:“可怜的孩子,我的霄儿,他只有十八岁,为什么,这么多的责任,要一个孩子来承担,这些名门正派,平时耀武扬威,到了关键时刻,如此不堪”玉龙泉抬手拭着她的眼泪,自己也不由落下泪来,“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霄儿已经长大了,我们要相信他,现在负起我们的责任,保住眼下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