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自然地让一旁的产婆把小孩子抱进去给苏陵菡看。沈休心里挂念苏陵菡,跟着产婆就往里走。他走了两步不忘回头对沈却说:“你赶紧歇着,别累着了哈”“知道啦,你快去陪嫂子吧。”沈却莞尔。一旁的红缨说:“三姑娘,老祖宗可交代了,不能累了您。这都傍晚了,您和姑爷在府里就先住一晚呢。您以前的折筝院可一直都留着呢。”“难为祖母惦记了。”沈却笑着说,并没有推辞。之前在前头的大厅焦急得等了太久,又没有吃东西,沈却的确是有些累了。她不得不承认有了身孕以后体力的确是不如从前了。毕竟是两个人了。不对,是三个人了。沈却颔首,凝望自己鼓起的腹部,眉眼之间逐渐褪了稚气,添了几抹暖意。“我把那折腾人的小家伙弄进来了”沈休走到苏陵菡床边。苏陵菡脸色苍白,本来就不过巴掌大的小脸上一片汗渍,又有湿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看人瞧着就觉得可怜不见的。生个孩子可真不容易。“在哪儿呢”苏陵菡挣扎着想起来。沈休急忙摁住她的肩,说:“大夫交代过了你现在不能乱动不能起来把那小东西抱过来不就成了嘛快,快抱过来”“来喽”产婆将女婴轻轻放在苏陵菡枕边,“夫人,您瞧啊,多漂亮的一个孩子啊”苏陵菡憔悴的脸上在望向小孩子的时候忽然浮现大片的光芒,好像这十个月所受的苦全部烟消云散了一般。见了苏陵菡这个表情,沈休也松了口气。他瞪了女儿一眼,说:“你个折磨精,看给你给娘折腾的给你起名叫沈折腾算了”苏陵菡竟是当真了,她惊慌地抬眼,怯生生地问:“你、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啊”沈休反问,然后才反应过来苏陵菡说的是女儿名字的事儿。他忽然想逗逗苏陵菡。“叫沈折腾多好啊这名字一听就是我沈休的闺女,还别具一格,谁家姑娘也不能叫这个,连重名都不用怕了”沈休一本正经地说。苏陵菡脸色又惨白了几分,她伸出手抓了沈休随意搭在床沿的手,略带恳求地说:“咱们还是换一个名字吧,好不好”手背上是湿漉漉的。沈休低头,就看见苏陵菡的手上全是汗渍,还沾着血迹。沈休的心里一下子就疼了。都这个时候还故意欺负她,真是不像话苏陵菡顺着沈休的目光看见自己的手背上的血迹,她急忙将手缩了回来。“说着玩的,你怎么就这么不经逗呢”沈休笑着说。苏陵菡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沈休凝望着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苏陵菡,放低了声音,说道:“我哪里会起名字,孩子的名字你起”“我”苏陵菡有些惊讶。她想了想,问:“不用过问父亲吗还有母亲”一想到何氏,苏陵菡的眸光忽然就暗下去了。看着睡着的女儿,苏陵菡是真的喜欢,可是她心里很不安。虽然她是个性子柔弱的,可也是个聪明的姑娘。何氏根本就没进来瞧过孙女吧连她身边的苏妈妈也没露面。大概,过不了多久何氏就会给沈休纳妾了吧何氏一直都觉得苏陵菡身子太弱了,是不可能再怀上第二个孩子呢。“不用问你起吧”沈休说。沈休粗心大意的,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媳妇儿微微暗下去的眸光。苏陵菡将愁绪赶离,望着熟睡的女儿,说道:“瞧着她睡得这么香,定是个性子乖巧喜静的。就叫她书香吧,生书香。”“书香书上全是墨汁,不仅臭还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儿。哪儿香了”沈休皱眉问。苏陵菡不可思议地望着沈休,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沈休一看见苏陵菡这种好像他欺负了她的目光就怕了,急忙说:“行行行沈书香,沈书香”沈却一边吃着花折鹅糕,一边喋喋不休跟戚珏讲着沈休的女儿有多可爱。“以前觉得生个儿子可以像先生,可是瞧了哥哥的女儿,还是觉得女儿可爱”沈却说完忽然发现戚珏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说完了”戚珏半笑半不笑地说。沈却愣了一下,开始慢慢回忆今儿个的事情。她又哪里做错了吗目光下移,沈却看着手里的花折鹅糕,忽然想到了。她将手里还剩了一点的花折鹅糕放在小碟里,抬头望着戚珏,说:“食不言寝不语,我不该吃东西的时候一直讲话。没规矩,不好看”戚珏略无奈地说:“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是怕你呛着噎着。”“知道了嘛”沈却看着桌子上被自己一扫而空的碗碟自己都有些意外,“我居然吃了这么多东西”“走吧,出去走走消消食。”戚珏起身。戚珏扶着沈却在折筝院周围转一转。沈却自从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一些后,戚珏每日傍晚都会扶着她走一会儿。两个人正走着,沈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怎么了累了吗”戚珏驻足,侧首问道。沈却盯着两个人的影子,说:“先生,我觉得我胖了好多。”“整日里照镜子没觉察,瞧着地上的影子倒是说自己胖了。”戚珏无奈摇头,“也是一项本事。”“那是,我的本事可多着呢”沈却笑着往前走,故意这么说。两个人往前走了一会儿,就听见远处有什么争吵的声音。“好像是哥哥的院子,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吧”沈却有些担心。“走吧,去看看。”戚珏说道。等两个人到了沈休的院子才发现争吵的人竟然是沈休和何氏。沈却心里隐隐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她在人群里看了看,看见二房的一位庶姐,就悄悄跟她打听了经过。等沈却听着实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来是晚上各个院子都快要歇着的时候,何氏忽然派人去请沈休。说是苏陵菡刚刚生产完,屋子里不干净,已经给他收拾了间干净的屋子,让他在苏陵菡月子的时候暂且搬过去住。沈休怕苏陵菡夜里不舒服不可过去,何氏就几次派人到院子里喊人。最后还是苏陵菡说他在这儿她反而睡得不踏实,央求了他去。沈休才肯满心不愿意地过去。沈休憋着气,想着先勉强凑合一晚。大不了做做样子,等半夜再回苏陵菡那儿守着去。可是等到沈休到了何氏给他准备的屋子时,才发现胡啸月在那。何氏甚至让苏妈妈给他带话,做主把胡啸月替他收了,又打算给他再挑两个良妾。沈休彻底怒了。他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苏陵菡诧异他怎么又回来了,苦口婆心劝他不要跟母亲作对。沈休真是有口说不出,他实在是不想这个时候跟苏陵菡这那些事儿。苏陵菡刚刚才生下沈书香,结果何时当天夜里就给沈休安排了别的女人沈休越想越气他看着苏陵菡还焦急地替何时说话,心里说不出的心疼。这一刻,他忽然下定了决心,等苏陵菡身子好些了,他就带着她搬出沈家。沈休本来是不想这个时候跟苏陵菡说实话,可是没想到何氏亲自来找人了。然后母子两个就在外间吵了起来,躺在里屋还不能动的苏陵菡就将一切都听见了。沈却轻叹了一声,有些替苏陵菡难过。那么善良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遇见了何氏这样一位婆婆。“先生,你先回去吧。我进去陪陪嫂子。反正沈家这些破事,你也不太方便参与进来。”“嗯,你自己要多注意身子,别太心急让自己身子受了累。等下我就让囡雪过来陪着你。”戚珏又嘱咐了几遍沈却一定要先优先顾好自己。沈却连连点头。沈却硬着头皮听着何氏一声声“子嗣”、“不孝”、“宗门”这种词疾步进了里屋。相对外头的大声吵闹,屋子里静悄悄的。苏陵菡斜躺在床上,逗弄着身边的沈书香。可薇和可蔷两个丫鬟在一旁垂首立着,脸色都不太好看。提前就给沈书香准备好的两个奶娘也是静悄悄的不敢说话。“阿却,你过来了啊。是不是吵到你了”苏陵菡望着沈却,目光中居然还有一种因为吵闹了沈却的愧疚。苏陵菡越是这样,沈却越是觉得心疼。怪不得沈休为了她多次和何氏作对,面对这样一个柔柔弱弱又善良的小姑娘,谁舍得她受欺负。“没吵到我呢。”沈却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瞧着床上的小姑娘。“呀,居然睁开眼睛了我傍晚见她的时候还是合着眼睛的呢。”沈却有些惊讶的看着沈书香。婴儿的眼睛漂不漂亮的其次,最重要的是那一种不染尘杂的干净让人觉得仿若稀释珍宝一样。“是啊,你瞧瞧她的眼睛像不像你哥哥”苏陵菡对沈却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凝在沈书香身上。“像,”沈却点头,“她长得可真像哥哥。”苏陵菡这才抬眼仔细打量沈却,柔声说:“瞧着你的模样,简直可以看见书香长大后的样子了。”沈却笑着说:“她肯定比我好看多了,瞧着她的小嘴可像嫂嫂啦,长大了一定是个甜美的姑娘。”苏陵菡望着沈书香幸福地笑着,也不去听外头的那些简直戳心窝的话。“对了,”沈却将准备好的平安符合平安锁递给苏陵菡,“这是我之前去庙里求的平安符,还有让匠师打的平安锁。她一定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一生的。”苏陵菡将东西接了,说:“这么精致的东西,书香一定会喜欢的。”“书香名字已经取好了吗”沈却笑了一下,“一定是嫂子取的名字,绝不是哥哥取的。”苏陵菡也跟着笑了笑,将之前沈休要给女儿取名“沈折腾”的事儿跟沈却说了,两个人都笑起来。两个人瞧着心情都很好地谈笑,似乎并不在意外面越来越难听的话语似的。“啊”外人忽然响起一声尖利的惊叫,紧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的惊呼声。“可蔷,快去看看出什么事儿了。”苏陵菡急忙说。“嗳,奴婢这就去可蔷急急忙忙出去了,又很快回来。“是五姑娘出事儿了”可蔷脸色惨白,“夫人握着簪子要寻短见,五姑娘快去夺簪子。夫人手里的簪子就戳到了五姑娘的脸上”“脸上”沈却和苏陵菡都惊了。女儿家的样子那么重要,怎么就伤了脸沈宁马上十岁了,这个时候脸上若是落了疤沈却急忙问:“严重吗会不会落下疤”可蔷急忙点头,说道:“五姑娘满脸都是血,根本看不清伤口有多深。只知道很长,从眼下一直到下巴”“嫂子你别担心,且安心歇着,我过去看看。”沈却说着已经往外走了。沈宁已经被送回自己的院子了,沈家的人都在那儿围着。顾不得夜深了,把鄂南的名医一个个往那儿请。何氏吓掉了魂,整个人哆哆嗦嗦站在门口连进去都不敢。沈却经过何氏身边的时候,连看她一眼都不想。沈宁脸上的伤口的确很深。她一侧的脸已经肿起来了,用很厚的帕子叠了又叠压在脸上还是止不住不断往外流的鲜血。雪白的帕子一次又一次被染红。何氏误伤了沈宁,所以她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这一点沈却可以理解。可是让沈却意外的是沈休整个人也是僵的。沈却有些诧异地问了红缨沈休可有伤了沈宁。红缨很肯定地说当时出事的时候,沈休离得很远,并没有碰着沈宁。“哥哥”沈却去拉了拉沈休的袖子。沈却的模样逐渐映在眸子里,沈休空洞的目光终于有了神采,他一下子将沈却抱住。“我怕。”沈休贴着沈却的耳畔低声说。他的声音有着一股隐忍的沙哑,而他的身体也在微微发颤。怕沈却学着戚珏曾经安慰自己的样子,一下下轻拍着沈休的脊背,说道:“不怕,阿宁不会有事的。”“又是因为我。我怕她像你一样”沈休更加用力地抱着沈却。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沈却出事的那一日,他半夜里醒来听见何氏和苏妈妈压低的对话。她们两个当时说的话沈休有很多没有听懂,只记得何氏一遍又一遍地说:“我这可都是为了沈休啊”沈休懵懂的明白,躺在床榻上浑身是烧伤的妹妹是因为自己才变成那样。而何氏反反复复说着的那一句“我这可都是为了沈休啊”就成了沈休这些年来无尽的梦魇。沈却拍着沈休的手顿住。她咬了咬嘴唇,忍着心里的难受,语气十分坚定地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