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上用场。”那名太监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将她拉了进去,院子里站了两排宫女太监,一排端着食物鱼贯而入,一排空着手鱼贯而出,循环往复地传送着。这时,一名小太监提着食盒飞奔而来,“快,趁热上,师傅说凉了便不好吃了。”正好四名宫女送完菜出来,跑上前打开食盒,各取了一份用托盘托着的银宝盖青花瓷碟,站在队伍后头。拉差的太监不由分说将剩下的一份塞给她,犹是不放心,一个劲地叮嘱,“你只负责端给媚嫔,左边单独坐的娘娘便是,恭身呈上桌子,起盖,再恭身退出,不要左顾右盼,不许说话,行动要端庄大方。”“不行,我不行。”窦涟漪直往后退。“就是你了,我还有事,没功夫跟你磨牙。”那名太监扔下她,急匆匆地忙别的去了。这叫什么事啊,窦涟漪捧着碟子,就像捧着一烫手山芋,想扔却又不能扔,传菜队伍缓而有序地前行,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后面。畅春园是皇家宴会的场所,大厅布置得富丽堂璜,无数盏宫灯点燃,灯火辉煌外又添了喜气洋洋。窦涟漪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再学着其他宫女的样子,四十五度恭身,低头敛目,双臂架开将托盘举在与眼睛齐平的位置,步子不快不慢,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地走进去。到了媚嫔身边,先将托盘搁在桌边上,双手将碟子端起,恭敬地呈放于主子面前,再抬手起盖,好啦,她轻舒了一口气,收了托盘准备原路离开。“这道是什么菜”不想媚嫔好奇地问。坏了,方才只想着行为有矩,忘了还有报菜名这一碴了。窦涟漪飞速扫了一眼,碟中十二只仿佛是鸽子蛋,去了上半部,露出蛋黄来,立在糊满茸的面包片上,仿佛一只只眼睛递着秋波。她灵机一动,脱口而出:“凤眼秋波。”“噢,这名字好有趣味。”斜对面的安景凉觉得有趣,随意地瞟过来一眼,不禁一怔,眼前这位正低了头匆匆往外走的身影仿佛眼熟,“站住。”窦涟漪只得停下,却将头垂得更低了,耳朵里又传来闲适的一声:“抬起头来。”至此,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玄寂离的眸子跳了一跳,不过一瞬间,便归于平静。“窦涟漪,怎么会是你”萧丽云认出是她后,惊呼出声。媚嫔这才发现方才给自己布菜的居然是前皇后,心情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想到这个女人夺走了皇上对自己的宠爱,不由厉声喝道:“你跑来作什么”“她方才不是说了吗,凤眼秋波,你们没听懂吗”安景凉嗤了一声,闲闲地道出。两旁鄙夷与嘲笑的目光一齐射过来,窦涟漪脸一下子红了,正不知如何应对,倒是太后适时出声:“好啦,都少说一句。涟漪,你不在浣衣局好好呆着,跑这干什么来了”不能说出被强行拉差的事,这样只会害了人家,即便没事,她也会白白得罪了人,如今这境遇,还是别拉仇恨了。“奴婢自入宫以来,多承太后、皇上以及各宫娘娘的照拂,今晚是除夕,便想着来给各位主子拜个早年。”说着,便一一福了一福,到他时,抬眸极快地睃了一眼,男人面容清冷,猜不出端倪。媚嫔在一边小声嘀咕:“多此一举。”“是,奴婢告退。”她也不愿意多待哪怕一分钟,正好告退。不想旁边有人娇笑一声,“既是拜年,总要有所表示,不如给太后与皇上各人敬杯茶吧,至于我们几位,便免了。”好个安皇贵妃,这是看戏不怕台高啊。“嗤,看她那双手便想吐了,谁还喝得下去。”萧丽云一脸嫌弃地盯着她的手。窦涟漪双手捉着托盘,突然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那上面疤痕累累,冻疮处,鲜红的肉翻在外面,还流着水,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而她站在大厅中央,便如同一只被人戏耍的猴子,用自己的伤痛与不堪愉悦着别人。他呢,这场戏,是否也愉悦了他“太后,皇上,萧淑妃说得对,奴婢这样子的确难登大雅之堂,原是奴婢唐突了,奴婢先行告退。”待要行了礼,退下,坐在右下第一桌的安景凉兴致似乎正高,不愿意这场好戏太早落幕,冲着上坐的男子扬声道:“皇上,太后倒也罢了,只是涟漪姑娘凤眼秋波的一片心意,您却不能不成全吧”“贤皇贵妃的话正合朕意。”清冷的声音里少见地带了嘉许。窦涟漪一咬牙,便走到他的身边,用烂得流水的手揭开茶盅,丑陋不堪的一双手与描花绣边的精美瓷器相映成对比,那伤口看在人眼里,越发触目惊心。“皇上,请用茶。”泡好了,她双手捧过头顶,呈了上去。这是回宫后,他第一次见到她,以为看到她如此欺惨的景象,自己的心会稍微有那么一点快意,却是一点没有,反而痛惜得不行。痛惜她值得吗玄寂离为自己至今还放不下她而愤怒,甚至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窦涟漪许久不见动静,惶惶地抬眸察看时,正好看见他眼里的一抹厌恶之色,心下叹息,这样的自己,他果然是厌弃的。而眼底决绝一闪,玄寂离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端至唇边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你的心意到了,退下吧。”“是。”窦涟漪又一一见了礼,黯然退下。回到浣衣局,秀珠与素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听到动静一下子惊醒,“小姐,你跑去哪里了,害我们好等。”秀珠抹着惺忪的双眼嚷嚷。“对不起,许久没出去,迷了路。”她随口撒了一个小谎,一路上,他厌恶的目光在眼前飘浮,实在不想再去触碰刚才不堪的一幕。、第077章 苦中作乐素云揭开盖子,将碗与筷子一起推过来:“这碗饺子是留给你的,快点吃。”“哈,有饺子吃罗。”她晃晃头,将他与他身边的一切从脑海里赶走,故作开心地欢呼起来。她吃得津津有味,那两位丫头一直盯着她,笑得神神秘秘的,直到牙齿被硬物咯了一下,窦涟漪将口中的饺子拿下来一看,果然咬到了那只包有如意铜钱的饺子。“我的运气这么好”情知是两位丫头有意安慰自己,她还是惊喜万分地欢叫一声。“嗯。”秀珠与素云一起用力点头,齐声恭贺:“吃了这只如意饺子,保管来年大吉大利,好事连连,心想事成。”窦涟漪调皮地一歪头:“那我是不是应该许一个心愿”“好啊。”两丫头拍手称是。将双手紧握郑重地放在心口的位置,闭上眼眸,诚心许下新年心愿:愿父母健康平安,早日回京;愿妹妹平安无虞;愿一念及他,心口蓦然一疼,才续了下去:上苍若肯垂怜,让我与他心结得以解开,白头不分离。这一夜,有欢喜,也有伤感,便这么过去了次日是新年,一大早被鞭炮声炸响了,几个人穿上最好看的衣服跑到外面看烟火,一树梨花,金丝彩带各种花样在天空绽开,美不胜收。“秀珠,有人找。”这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秀珠不相信地反手点着自己的鼻子,见小太监用力点头,不由得嘀咕起来,谁会找她呢。及至跑到外面一看,居然是李莲成站在门外。“哟,李公公新年好,李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见教”秀珠先是问了好,心中终归不痛快,一顿含讥带讽刮了过去。李莲成笑道:“秀珠姑娘新年好,你家小姐还好吧”“托福,还没”突然想到今天是初一,不吉利的话和字都是不能说的,方才将那个字给咽下去了。李莲成也不跟她计较,从袖管里取出一个小塑料盒子,递于她:“这是宫里秘制的冻疮膏,效果是极好的,给你家小姐用着。”“真的。”秀珠又惊又喜,接过去时诚心地福了一福:“谢谢李公公还惦记着我家小姐。”李莲成苦笑一声,不是他惦记,是有人放不下,昨儿那情形,主子嘴上不说,心里疼着呢,自己跟在身边侍候了十几年,如果连这点还看不出来,这么多年便算白跟了。是以,年夜饭一完,已是子夜时分,皇室成员互致地新年问候,便各回各宫,他跟着皇上回到怡心殿,玄寂离喝了一点酒,那会儿正醉眼迷离。他便叫人弄了一碗醒酒汤,一边服侍男人喝下,一边试探地问:“皇上,涟漪姑娘看着真可怜。”“涟漪,是谁”男人始是一脸茫然,随后才明白过来,呼出一口酒气:“她活该。”“是。”李莲成顺了一句,小心地瞄了他一眼,不想捕捉到了男人眼眸深处的一丝痛惜,虽是稍纵即逝,还是叫他发现了。“皇上也不必担心,听说太后让来喜姑姑带了一件极有纪念意义的旧衣裳过去,让涟漪姑娘慢慢补着。”李莲成安慰着主子。玄寂离的薄唇冷漠地一挑:“朕有什么好担心的”又突然现出一脸稀奇的神色来,“你方才说太后让她补衣裳,就凭她那手艺”彼时,李莲成趁着皇上醉意朦朦,不错眼珠地望过去,便发现男人说这话时唇边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仔细瞧,是看不出来的。想到这,李莲成便对秀珠说:“好好劝劝你家小姐,跟皇上服个软,这事幸许便过去了。”“谁说不是呢,可公公是不知道,我家小姐犟起来,九头牛,不对,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秀珠犯难道。李莲成摇摇头,秀珠还真是说得一点没错,可是跟皇帝较劲能有好果子吃这么多年来,他还没见过有例外的,便摇头叹气地走了。“李公公给的”回头,秀珠兴高采烈地一说,窦涟漪心中一动,莫非是他的意思璇即摇摇头,他恨自己还来不及呢,哪会管她的死活,便淡淡道:“等得了机会,我会亲自去谢过李公公。”秀珠说话间已打开药盒,仔细地帮她上了药,素云找来干净的布条包扎,正忙着,外面忽然响起极雅致的一声:“有人来拜年,主人也不出来迎接吗”给她们拜年,几个人面面相觑,不会是听错了吧秀珠将信将疑地起身,正要出去一探究竟,门口出现一道娉婷的美妙身影,面带春风一样温煦而超脱的笑容,“涟漪姑娘,新年好”窦涟漪认出来人,不禁喜出望外:“明司舞,快请坐。”如今的明雪鸢执掌司舞局,官居正三品,屋子里的三位不过是无品无级的小宫女,按规矩是应该见礼的,不过明雪鸢为人处事不落俗套,大家便将那些虚礼一概给免了,围在一起,泡了热茶一边喝一边聊天。“看来,涟漪姑娘的精神还不错。”明雪鸢的笑容间有赞赏与理解。窦涟漪双手捧着茶杯,借以暖手,闻言,眉目轻轻一扬:“有这么多关心我的亲人与友人,涟漪凭什么不精神。”“说的极是。”明雪鸢应了一声,低头浅饮了一口热茶,眼神穿过她,望向窗外不知名的远方,声音透过袅袅的茶雾,听上去有淡淡的哀伤:“好好活着,即便与你的爱人彼此伤害,就算相互撕咬也要缠在一起;而我,就算想被他伤害也没机会了。”窦涟漪浑身一震,原来,与眼前这个不幸的女人相比,自己仍是幸福的。一时间,都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好,秀珠故意快活地嚷:“今天是大年初一,找点乐子吧,可是有什么好玩的呢。”“划拳,谁输了罚喝酒。”素云提议。窦涟漪正想反对,不想明雪鸢脱口叫好:“好啊,以前在舞坊常常玩这个。”“我去拿酒来。”素云出的主意,自是兴致最高,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不消一刻,又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一个坛子,竟将厨房里做菜用的老黄酒给拿来了、第078章 欢渡窦涟漪不禁摇头:“你跟人家说了没有,若是找起来,问谁偷了酒,小心挨板子。”“姑娘放心,厨子师傅跟我是老乡。”素云嘻嘻一笑,将四只碗往桌子上一字排开,一一倒满后,豪气地宣布:“开始。”“涟漪,我们俩先来。”难得明雪鸢兴致勃勃,抢着头一个来。她挠挠头,“可是我不会啊。”可想而知,她一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哪会这些市井玩艺。“虫子、杠子、鸡和老虎,杠子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子,虫子蛀断杠子,就这么简单。”素云在家的时候,见别人玩过,其实自己也是头一回玩。于是两两对阵,秀珠与素云还互有输赢,这边窦涟漪可惨了,老是输,输了便得喝一口。那酒的味道很独特,入口时感到酸,在口腔里过了一道,甜味便出来了,及至入喉时方知苦,最后到了胃里,辛味终于泛上来,越喝越缠人,以至到了最后,她也不管输赢,抱起碗来便喝。渐渐地有了醉意,窦涟漪拉起明雪鸢:“来,跳一支舞。”四个人中,明雪鸢的酒量最大,况绍兴酒酒力不算太猛,故清醒得很,但见窦涟漪醉眼迷蒙,广袖轻舒,纤腰如杨枊柔动,不觉眼晴亮了一亮,随即笑着与之共舞。一时间,唱的唱,跳的跳,拍的拍手,直到眼皮发沉,就那么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