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静坐了片刻,猛地站起身子,命人将宋全叫了过来,问道:“薛冲那里如何了”宋全微微诧异,他虽然知道薛云舟与薛冲之间的关系十分恶劣,可突然听到薛云舟对亲爹直呼其名,仍然有些不可置信,见薛云舟看过来,突然一个激灵,答道:“回王妃,薛冲已经在发配的路上了,王爷安排的人也一直暗中盯着,等时机一到便立刻动手。”薛云舟点了点头,再三叮嘱:“一定要盯紧了”宋全肃了肃脸色:“是。”“还有,你现在就去牢里审问高子明,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的嘴巴撬开。”“是。”薛云舟交代完,急匆匆走出书房,对余庆道:“备车。”余庆惊讶,忍不住问:“王妃要出门”“嗯。”薛云舟点了点头,他准备去一趟康氏那里。、第31章 发现二薛云舟叫人备了最普通的马车,自己也换了身极为普通的衣裳,之后便带着两名护卫急匆匆往康氏那里赶去。康氏正在晾衣裳,见到他有些惊讶,急忙拉着他进屋:“王爷不在,你最近应该很忙吧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说着朝他上下打量一眼,面带疑惑。薛云舟道:“娘,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王府住。”“怎么突然又要我去了我在这里住习惯了,再说,王爷不在,你擅自将我接回去,怕是也不妥。”康氏边说边给他倒茶,“外面冷吧,喝口茶热热身子。”薛云舟端起茶一饮而尽,急道:“娘,京城不太平,路上我再跟你细说,你快去收拾,捡重要的带。”康氏平日里并不太关注外面的事,只偶尔听杀猪婆说两句,此时见他急得火烧屁股似的,不由大感诧异,愣了一下之后点点头:“好,那你先坐着,我这就去。”薛云舟起身在屋子里站着,提醒道:“别忘了地契”康氏看上去温和,不过能独自在外过这么多年,可见她性子是柔中带刚的,自有其倔强的一面,不过最近这大半年,她觉得儿子懂事了许多,因此下意识便愿意听他的安排,也不做多想,手脚麻利地便将东西收拾好了。东西不多,全部塞进马车,还够两个人坐的,薛云舟扶着她上车,自己也坐了进去。康氏疑惑道:“王爷不是已经率大军出征了吗敌军离京城还远得很吧怎么不太平了”“不是因为突利,是因为薛冲。”康氏吓一跳:“他不是已经流放充军了吗”“可他还有手下,那些人也不知道有多少,究竟藏身在哪里,薛冲一定猜到当初是我搞的鬼,说不定早就对我恨得咬牙切齿,我怕你一个人住这里不安全,王府好歹有护卫守着。更何况,王爷出征前已经吩咐过,让我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薛云舟说着又问,“娘,你的地契呢”康氏转过身,从贴身衣物中将地契取出来,拆开包在外面的帕子:“带着了。”薛云舟有点不自在地抬手挠挠脸,虽然开口闭口叫着娘,可自己毕竟不是他亲儿子,这会儿手伸了一半又收回去,没好意思拿,心道:难怪薛冲只能在账上做文章,那渣儿子埋伏了五年都没能将地契弄到手,原来是被康氏贴身藏着了。不过渣儿子估计也是心虚,宁愿想一些拐弯抹角的法子也不敢直接开口问,不然以康氏对儿子的信任,拿到手不是挺简单的薛云舟想得理所当然,完全忘记了自己与这身体原主的差别,若不是他穿过来了,康氏也不会因儿子变得懂事而欣慰,更不可能将他当成家里的顶梁柱来依赖,这地契自然也不可能轻易拿出来。康氏将地契往他面前送了送:“你要这个做什么”薛云舟伸着脖子仔细看了看,见她直接塞到自己手里,只好硬着头皮接着了,道:“万一要离开京城,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我打算将这些带不走的都卖掉,娘觉得呢”康氏越听越觉得心惊,她没想到形势突然就这么紧张了,略微犹豫了一番,点点头:“好,听你的。”“先收起来吧,回去找个稳妥的人将事情办了。”薛云舟笑了笑,“娘放心,即便卖也要找个好买家,娘若是舍不得,以后有机会回京城就再买回来。”康氏淡淡一笑,眼底有几分黯然:“我有什么舍不得的,离开京城也好,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挂念的。”说着轻叹一声,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薛云舟见他眼眶微红,心里对薛冲的厌恶又添几分,正想开口安慰两句,目光一转突然看见街角一个熟悉的人影,心头猛地一跳,急忙探出车外,压低嗓音喊:“慢点慢点”车夫不明所以,连忙拉了拉缰绳。薛云舟将旁边的护卫叫过来,抬手指了指,低声道:“看见那人了没”护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仔细辨认了一番,大吃一惊:“那不是王爷一直在找的”“没错,正是樊茂生”薛云舟见过樊茂生本人,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而那护卫只是看过画像,好在樊茂生一身武人气质,相貌也较为粗狂,极好辨认。只是没想到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的人现在竟突然现身了,而且那么巧在贺渊不在的时候现身,薛云舟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护卫不用吩咐,立刻主动请命:“属下过去看看”薛云舟点头:“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护卫弃了马,又低头检查了一番,确认装扮不引人注目后,便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薛云舟则急忙叫车夫加快速度往王府赶。回去之后先叫下人将康氏安顿好,又吩咐何良才去寻找合适的买家,准备将康氏和自己嫁妆里的田庄铺子都卖了,吩咐道:“不要以王府的身份出面。”何良才知道他是怕引起别人注意,连忙应是。薛云舟在书房坐了片刻,起身倒水研磨,准备给贺渊写信。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樊茂生必定和薛冲有关,不然当初不会那么凑巧在他的庄子上出现,现在又这么凑巧在这种节骨眼出现,而薛冲花了那么多银两,也不可能仅仅是养一些死士。薛冲余党不会善罢甘休,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贺渊,他必须写信去提醒他多加防范。薛云舟将墨研好,提起笔才发现找不到纸张。案头堆满了从薛冲那里搜刮来的账本和信件,他急得抓了抓头发,把余庆叫进来收拾,自己也跟着在里面翻了翻,当翻到一半时,突然看到一本薄册中滑出一封微微泛黄的信封。薛云舟顿了顿,捡起那信封,见外面没有任何字迹,就拆了开来,将里面的信件取出,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看着看着猛地瞪大双眼。“高家但凡目睹之人均已灭口,只剩一男童,男童唤高子明,已将属下当作救命恩人属下观其面相乃坚韧之人,便自作主张留其性命大人正当用人之际,不妨将其收养,日后他必定对大人感恩戴德”高家高子明薛云舟拿着信的手下意识捏紧,急忙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信中的“大人”必定是薛冲,按照高子明的年纪来看,那时薛冲还没有继承爵位,称“大人”没错,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最后薛冲在上面批了一个字:可。薛云舟见过薛冲的字,认得他的字迹,因此可以百分百肯定这封信是写给薛冲的。不过便宜爹也真是够了,一封信而已,又不是大臣给皇帝上的奏折,竟然还姿态十足地在上面批示了一个“可”字薛云舟一边腹诽,一边兴奋地将这封信收进袖子里。信中虽然没有明确说为什么要灭高家的口,但薛冲年轻时必定也不是什么好鸟,保不定就是哪次作恶时被高家的人看见了,所以他才下令要杀人灭口。看信的时间里,余庆已经将案头收拾好了,又整整齐齐铺好了信纸,薛云舟夸了他一句,开始提笔写信,将目前所有能推测到的信息全都写了进去,又嘱咐贺渊多加小心,最后将信口封好,叫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之后薛云舟又赶去地牢,正碰上宋全在给高子明施刑,看到对方满身鲜血,心里仍有强烈的不适感。宋全看到他,急忙走过来行了一礼,道:“此人嘴巴硬得很,一口咬定没什么可招的了。”薛云舟抬了抬手:“先停,我有话说。”高子明已经虚脱,头发散乱、衣衫褴褛,可抬眼看过来时,那眼神依然清明,甚至还弯起嘴角不屑地笑了笑。薛云舟看着他,既同情又敬佩,忍不住道:“没想到你还真是条汉子,这么忠毅的人跟着薛冲为非作歹真是可惜了。”高子明闭上眼,沉默不语。薛云舟朝他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我问你,你为什么对薛冲这么忠心耿耿”高子明冷道:“不关你的事。”薛云舟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笑了笑:“是不是当年你全家遭人毒手,就剩你一个,后来你被薛冲救了”高子明浑身一颤,猛地睁开双眼瞪着他:“你从哪里知道的”薛云舟不答,继续道:“你那时年纪小自然不会多想,难道现在这么大了也没有再想想当年的事有人来你家灭口,怎么独独把你给漏了薛冲怎么就这么凑巧又把你给救了”高子明皱眉:“你想说什么”“你认得薛冲的字迹吧不过你既然是他的心腹,估计对他手下其他人的字也不陌生。”薛云舟说着从袖中掏出那封信在他面前晃了晃,“我给你带了样好东西,你一定会喜欢。”高子明本不想理会,可又觉得他今天的言行举止有些古怪,忍不住还是接过他手中的信,略一犹豫,缓缓打开。薛云舟静静等了一会儿,不出所料地在他脸上看到剧烈的情绪变化,等他看完后就将那封信从他剧烈颤抖的手中抽回来,道:“这封信可不是我伪造的,你自己掂量掂量。”高子明脸色煞白、眼眶里一片赤红,咬着牙怔了很久,猛地回过神来,一拳砸在身边的地上,嗓音颤抖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薛云舟见他情绪太激烈,估计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什么,干脆给他时间缓一缓,起身对宋全吩咐道:“不用施刑了,给他上药,一个时辰后带他来见我。”、第32章 部署薛云舟回书房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见宋全将高子明带过来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请坐。”高子明愣了一下,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缓缓坐下,他此刻经过一番拾掇,看上去已经没有那么狼狈了,可整个人却比受刑时要颓废许多,满脸疲倦之色,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薛云舟其实已经心急如焚,可愣是在他面前强撑着装出一副淡定从容之色,问道:“想好了吗”高子明神色有些恍惚,目光发直地看向他衣袖,嗓音嘶哑:“我想再看看那封信”“好。”薛云舟从袖中掏出信递给他,见他颤颤巍巍地抽出信打开来看,不免心生同情。高子明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这封信上,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缓慢看下去的,很快就红了眼眶,双手颤抖地更加厉害,最后哽咽道:“这是真的真的吗侯爷他明明对我有恩他怎么会”薛云舟看着他:“你跟了薛冲这么多年,为他做了多少事你扪心自问,你在替他为善还是为恶”高子明面色一僵,他的确为薛冲做了不少事,一开始也迷惑过,可他一再告诫自己要知恩图报,时日久了,哪里还会多想,自然是薛冲交待什么,他就做什么,其实他很清楚,自己的确是在为非作歹。当他被恩情蒙蔽双眼时,直接忽略了薛冲的为人,可现在经过旁人的提醒,冷静下来考量,薛冲能指使自己作恶,那杀人灭口这样的事对他而言也不在话下。这么看来,薛冲下令杀了自己全家的事,极大可能是真的,再加上这封信他可以肯定这封信不是伪造的,因为这封信不起眼的角落有他认识的独特标记,不是薛冲的心腹之人根本注意不到,旁人想伪造信件的话不仅要做旧,还要会模仿字迹,更重要的是不能漏了那标记。这么看来,这封信必然是真的,薛冲根本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反而是他的仇人,而且是血海深仇高子明眼眶含泪,双手狠狠捏成拳,差点将手中有了年岁的信纸揉烂,沉默了很长时间后深吸口气,咬牙切齿道:“我竟然一直以为当年之事乃土匪所为,没想到竟然是他好一个伪君子好一个伪善人”说着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抱头痛哭,“我竟然为仇人做牛做马这么多年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父母叔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薛云舟看他哭得这么痛苦,不免也跟着心酸,便宽慰道:“不知者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