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排场已经让我不会再对唐家的财力大惊小怪。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我抬脚就到了他们家的客厅。小江看见我,笑着迎了上来,“姐,来了。”我也笑了,第一眼差点没认出他来。他头发剪短了,黑了不止一个色度,从前瓷白的脸现在呈现小麦色,看上去阳光不少。小江引我到客厅,便离开去招呼自己的朋友。唐心雅正和几个女性朋友坐在沙发上说笑,听见动静,转过身向我伸出手,甜甜地一笑,叫了声“小川姐。”我伸手握住她的,沙发上没有空余位置,便被她牵着在她身旁宽大的沙发扶手上坐下。“你变美了。”我看着她说道。这是真心话。婚礼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三个月,还不太显怀。之后小两口就飞到澳洲度蜜月顺便养胎。如今两个月没见,坐着也看得出腹部明显突出了,脸颊呈现健康的红润,整个人容光焕发。“哎呀小川姐,我以前不美吗”她撒娇地说道。我只好顺着她回答:“是更美了。”我真的不擅长聊天,尤其跟这个才第三回见面的弟妹,不到二十个字,就出现冷场的迹象。还好这是她的主场,开始给我挨个介绍她的小姐妹。屋里暖和,我进来脱了羽绒服就穿着t恤牛仔裤,她们一个个都光胳膊光腿穿着各式短裙,白花花的一片,很有冲击力。被点到名的人几乎都是淡淡地扫我一眼,然后轻轻抿嘴,笑一笑,就把头转向下一个人。最后轮到我,唐心雅语带得意地向人众人说道:“小川姐可得过大奖的画家,给很多大人物画个像,在法国呆了很多年的。”听到她话语里着重强调后半句,我就觉得不妙。果然,立即就有人用奇怪的口吻说道:“是么没看出来啊。”说着就上下打量起我来。边上的人就咯咯笑。唐心雅也跟着笑。她们笑了一会儿就开始聊别的了。唐心雅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松,我就乖乖地坐那儿听她们又说又笑。“小川姐”好像有人在耳边喊我,同时感觉有只突然手搭上我的肩膀,吓了一跳。我不及多想猛地转身,却只看见一片红色。那人站在我身后,离我太近,转个身我的鼻子就抵着他的胸膛了,我都能闻到衣服上淡淡的香味。抬头看去,一个穿着红色毛衣的男人,正低头看我,单眼皮,眼睛不大不小,很有神采,鼻梁挺拔,嘴嘴角挂着一抹坏笑。正是上个月相亲时冲我招手的那个人。他二话不说,拉起我空闲的那只手,往小江他们那边走去。客厅很大,在最靠里的地方放了张台球桌,有两个人在打球,小江跟另外三个人在一边喝酒。我们走近些,竟然又有几个认得我:“小川姐”“小川姐”我迷茫地望着他们,心说:难道我记性开始退化了“你不认得我们,我们可记得你啊嘿嘿”说话的是个脸圆圆的小伙子,身材微胖,笑起来有点憨。听这口气,我更迷惑了,难道我欠了钱吗小江说:“姐,他们都是我的高中同学。我结婚的时候没来,今天算补请的。”我明白过来,同时有些意外。我记得小春期时相当孤僻,在学样老是独来独往,从来没见过他和什么人要好,以至于他那时的同学我一个也没有印象。如今能和这些同学保持联系,真是难得。小江替我一一介绍过来,我知道了刚才那个小胖子叫王轲,拉我过来的红衣人叫周东亭。小江又说:“姐,东亭你是见过的,婚礼那天是他送你回去的。”这下我真有点惭愧了。酒席的时候,我和爷爷坐在一起,敬酒的亲戚太多,一拨接一拨,潮水似的。爷爷八十多了,哪受得了这阵仗结果我替爷爷挡了不少酒,最后自己有些飘飘然,回家的车上趴在窗口唱了一路歌。可我记得我坐得是的士,下车前我还给了人家一张五十,他还找了我十块等等,好像没找想到这里,我斜眼去看周东亭,他飞快地朝我眨了眨眼睛,那表情像在说“我不会说出去的”。那卖乖的神态让我莞尔,又有些亲切。小江小的时候也常有这么调皮可爱的举动,很久没出现了,因为我离开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处在阴郁叛逆的青春期。这时,王轲喝了口啤酒说道:“小川姐,你不知道,那时候,每天放学,你穿个白裙子,背个书包和画板,往我们学校门口一站,学校里的男生就疯了似的往校门跑啊,冲刺似的”另一个叫赵立晨的插嘴道:“你说的是你自己吧”“别赖,就是你,我还见你来回跑好几趟呢”“小江,你说说,我是这样的人么”“应该是吧。”我被逗得直笑,其他人前仰后合的闹做一团。王轲凑到我身边故作失落地说:“小川姐,你上大学以后,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呢,学习没动力,课都不想上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忍着笑,惋惜地说:“真是对不起,耽误你了。”他一听更来劲了,张开手想抱我,却被周东亭勾住了脖子动弹不得。“是吗你逃课难道不是为了跑出去跟小女朋友约会么”王轲比他矮半头,挣扎不开,叫道:“说说怎么了说什么不行”这边的动静终于把唐心雅她们都吸引了过来,多了众多美女,男孩们都收敛了一些,要么喝口酒,要么坐下来,变回与年龄相符的样子。虽然才相处几分钟,我不禁被这群男孩感染,向往起少年时的情谊。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不止一面,根据需要,在不同的人面前展现不同的面貌。眼前这几个男孩,也许平时也不是这样的状态。但当他们聚在一起时,我感受到了自在而放肆的朝气,没有压力的相处方式 。可以想见,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的。在我看不到的年月里,如果小江还有除了阴郁之外的另一面,我希望就是如此,这样一帮朋友给了他一个肆意轻松的高中时代。经过这一闹,不知怎么,唐心雅的朋友们对我热情了不少,一个接一个地找我说话。我勉强应付,跟她们聊天太累,因为没有共同的语言,相信对方也是一样的感觉,有了上句没下句。吃过了晚饭,大家纷纷告辞了。周东亭说要送我。看到他的车,我释然了,这天空一般的颜色,被当成出租车也是情有可原的。车从地下车库开出,直接汇入夜晚的车流中。我告诉他画室的地址,他摇头低笑,说我很有一贯性,上回也是一上车就报了地址。我说:“看你这车,你不会是兼职黑的吧”他说:“黑的可不敢拉喝醉的客人。我都不敢开快,怕你吐。”他这是挤兑我呢。我心说。几小时前,我们还是陌生人,几小时后,就可以随意地互相吐槽了。不由有些感叹,和李时从同学变成共患难的伙伴可花了我三个寒暑。为了庆祝我的进步,我决定恶心恶心他:“你听说过呕吐画家吗”他摇头我继续说:“伦敦有个姑娘,发明了一种新的画法,把染过色的豆奶喝下去,然后催吐,吐在画纸,”我指了指他洁白如雪的翻毛外套,“或者衣服上,吐一幅可以卖好几千英镑呢。”“吐之前还要禁食一天,以免吐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也真是良心画家了。”果然,听完他脸色就变得很奇怪了,八成是在脑补那画面。过了一会儿,他咽了咽口水,说:“你们也真是够拼的。有点变态。”我解释道:“别害怕,不是所有画家都这么疯的。有的虽然另类却也很有美感,比如有用嘴唇画画的,唇上不同颜色唇膏,印到画面上的,有用手涂抹的,有用拳击手套的还有就地取材,女画家用胸部,男画家就用”,我想了想,找了个含蓄的词,“自己的器官。”我平时跟同行在一起更直接,人体的结构是基础课程,我们早过了羞于启齿的阶段。他听了嘴角一勾:“这个有点意思。”接着我们又聊了些很多。我发现他虽然不懂艺术,却对艺术家的奇闻异事知道不少,有些我都没听过,加上他似真似假地描述,我听得入迷。车停在熟悉的冬青下,我恍然发现已经到了。我解开安全带,向他道谢。他说:“别再给我钱了。”拍了拍口袋,挑眉说:“你上回给的还没花完呢。”我让他别省着,使劲花。“说真的”,他换了种口气,转向我,左手搁在方向盘上,正色道:“小川姐,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吞吞吐吐地,“其实你唱歌真的要人命”我认真地听他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的话,就笑得几乎趴在风挡前。没错,我的歌声属于自己听了都害怕的那种五音不全已经不足以来形容了,根本没有五音;跑调更不是问题了,我都不清楚调在哪儿。那一晚真是难为他了。好容易缓过来一点儿,我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挥挥手,准备下车。忽然,我的手腕被他一把握住,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我转头对上他的眼神。他脸上完全没有了刚才嬉笑的模样,定定地望着我,表情温柔,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难以言明的情绪。他慢慢倾身向我靠近,我没有动。直到我们鼻尖对着鼻尖,气息交织,他才又低低地开口:“可是,你笑起来更要人命。”这个调情很到位。高明的调情其实无关话语,气氛营造地好,哪怕不说话,眼神和呼吸都能撩动神经,让人心旌荡漾。嘴唇一软,他的吻落了下来,蜻蜓点水般很轻,如懵懂少男少女间的试探。但他一点之后并没有离开,转而亲了亲我的嘴角。温暖的手抚过我的脸颊,拇指指腹轻扫他吻过的地方,有些痒。“每次看你笑,我就想这样”说着再次贴上我的嘴唇。如果说刚才那一吻是小孩子过家家,那这一吻就是成人级别的,还是进阶版。他用自己的唇摩擦我的,直到我觉得嘴唇发热,才伸出舌头探入我双唇之间的空隙,舌尖轻挑,越过我的牙关,进一步撩拨。这样富有情趣又技术高超的吻恐怕很少有人能拒绝。很快他停止了挑逗,深深地吻我,每次我被吮得舌根发麻时他就会松开一些,只含住舌尖轻轻咬。如此反复几次,我有些招架不住。车里没有开灯,昏黄的路灯光透进来,晦暗不明。夜已经深了,四周很安静,我的耳边只有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和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昭示某种不受控制的欲望呼之欲出。这个漫长的吻结束的时候,我已经气喘吁吁。他的手伸进了我的衣服下摆,手掌温暖,在后腰游移,像保暖贴片,很舒服。我倚进他怀里,抬起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他低头吻着我露出的锁骨,同时顺势往上单手解开我的内衣扣子,绕到前面,握住一边开始揉捏,我的呼吸彻底乱了,嘴里不断发出无法压抑的声音作者有话要说:新手写文,不知道这种尺度算不算违规,怕怕的。我保证,这已经是最大尺度了,不会超过。、第三章那晚,周东亭的车在门口停了一个小时后离开。在车里的时候,窗玻璃上全是白色的水汽,看不见外面,下车才发现,雪已经落了一地。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世界被一片白茫茫覆盖,纯洁无瑕,虽然只积了三四公分厚,这在h市已经算是十年难得的大雪了。我看了看时间,想给两个学画的学生打电话,说雪大就别过来了。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我一向睡得浅,稍有动静就会醒,昨晚这一觉睡得真是黑甜。原因不言自明。没有什么比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更能纾解身心的了。我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除了腰背和膝盖有些酸疼外,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神清气爽,好像连常年僵硬的肩膀都松快了不少,不觉一喜。安排好学生的事,我简单吃过午饭。心情不错,打算趁着雪停未消,出去走走,收集点素材,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电话是我堂姐打来的,一接通就问我在哪儿,要我马上去派出所一趟,语气很急。我平时跟我爸那边的亲戚来往很少,他们一般也不太会主动给我打电话,还突兀地提出这种要求。我有些纳闷。接着她向我说了件事。我姑姑姑父开了一家生产摩托车配件的小工厂,她舅舅也就是我爸,这两年在厂里帮忙。因为效益不好,欠了隔壁的电厂半年的电费,昨天电厂拉了他们的电闸,今天上午,我爸就去找电厂的人,说了几句就打了起来,当场就把其中一个人打得满脸是血。有人报了警,他被110带走了。现在厂子里一团乱,他们应付不过来,要我去派出所领人。我说我有事,去不了。她一听,冷哼一声,接着只用一句话就击败了我。她说:“你不去,那我就只好给小江打电话了。”小江新婚,作为唐家的上门女婿,多少双眼睛看着,尤其他那老丈人,始终对他不满意。这件事,现在他办起来可能更容易,但是对他自己,实在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