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胡思乱想,她都已经过了爱作梦的年纪,她的心悸,纯粹是为了今天签下那份契约。钱少传如此说服自己,深吸口气,却突地嗅闻到一股香味,她目光不禁往窗外找去,惊见自己喜欢的花「七里香耶,你有种我喜欢的七里香」她下意识回头,嘴唇像是擦过什么,令她猛地退后一步直瞪着他。可瞪着他能有什么用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更难以猜测到底是亲到他哪里,但管他的,她又不是故意的,谁要他靠得这么近。嘴里咕哝着,但心却是莫名地急速怦跳,教她怀疑那份助理契约有魔咒。金若望抚着唇,不解地睨着她,思忖着那人对她还真是有心,竟然如此用心布置,全都是为了她。而她呢她对那人又是怎么想的疑问一上心头,他随即撇唇哼笑了声。想这些做什么他就要离开这里,她的想法对他一点都不重要,这花她喜不喜欢他思绪一顿,眯眼凝视她。「你干么不说话」虽说她看不见他的脸、他的表情,但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瞪了,难不成是刚刚她不小心亲到什么不该亲的地方可问题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真要论的话,她还比较亏好不好。「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问得极轻,仿佛嗓音一重,美梦就会跟着破碎。「金若望,你是哪里不对劲」他是金若望,大伙都这么说,而且如果他不是金若望,又怎么会叫她少赚他神色一凛,眸色变得危险而失控。「可是你明明质问过我到底是谁」「嗯那是因为我们以前有误会,所以我才会那么说。」这个说法应该说服得了他吧,总不能要她把她眼睛的事情都一并说出来,太复杂了,她不想说。他不敢相信地瞪着她。「可是,你确实看得见鬼魂吧」「你怎么知道」「是我跟主子说的。」傅庆年的声音从大厅一角传来。钱少传越过金若望,瞧见他正在烫衣服,动作非常熟练,而且熨烫的方式非常吹毛求疵,烫好后,还不住地抚着烫好的衣服,教她不由得皱起了眉。那个人,好像怪怪的。金若望不睬傅庆年,她的回答教他微松口气。「那么,你应该拥有一些能力吧」「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既然看得见鬼魂,你应该」「等等,我看得见不代表我该懂得什么,我无法跟他们交谈,无法帮助他们,也无法碰触他们,更别奢望我拥有什么能力可以让他们升天,所以如果你硬是要我当你的助理,是因为你有这方面的困扰,那么很遗憾,我帮不了你,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会。」怕他径自把她神格化,她快快把话说白。但如此一来,她清醒了些,也失落了些。原来,他对她这么好,开出天价,纯粹是误会她有特异功能,这真是误会大了。「你什么都不会」像是难以置信,他哑着声再问一次。「我真的什么都不会,你如果有这方面的困扰,应该去找法师还是什么大师的,怎么会蠢得找我看得到并不代表什么。」很多人也都有阴阳眼,但那些人都能成一代大师吗不见得吧,人各有志,而且天赋也不是想要就有的。「你说我蠢」他几乎是咬着牙问。他锁定她,那是因为刚醒来时他空白的脑袋里只记得她的身影,而在初见面时,她一口咬定他不是金若望,再加上他确定她的双眼有异,所以才会以为她和身负天命的天官一样,拥有异能的同时也拥有残缺。岂料竟是乌龙一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会找我。」她环顾四周,发现什么脸孔都看不见。「不过这里什么都没有,应该不是在住家这里吧,既然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不是吗」他转过身,无力地跌坐在沙发里,像是蓄积在体内的力气瞬间被抽干,让他没有半点力气与她对谈。她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确实很蠹蠢透了原以为她和金若望有关系就是送他回去的关键,岂料竟是他痴人说梦,他已经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喂」钱少传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现在到底是怎样说好是带她来熟悉环境的,现在却又将她丢在一旁他是因为太失望她帮不上忙吗「钱小姐,我看这样好了,你今天先回去,明天再过来。」傅庆年见状,放下他喜爱的熨斗,前来恭送她。「可是等等,我一个月二十万的薪水还算数吧,这份工作还在吧,今天刚签了一年约,你要是反悔,还是要支付我一年总共两百四十万的薪水喔」她被推着走,还是不住地回头问,要是有什么闪失,契约作废,她恐怕会就此一蹶不振。他瞧也不瞧她一眼,由着她嚷嚷的声音被隔绝在大门外。那些钱,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因为他没打算继续待在这里,等他离开,这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她可问题是他回不去了「主子,也许还有转机,你别」傅庆年蜇回他身边,见他一摆手,只能轻叹口气退下。他沉痛地皱紧浓眉,双手紧握成拳。下坠。身体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下坠,仿佛置身河流,随波坠沉。愈沉,愈是寂静,静谧得像是被水流隔绝,直到哔、哔缓慢而有一定节奏的声响由远而近地骚扰着他,随着一阵刺耳声响,吵杂得教他受不了的鼎沸人声无视他的意愿,从脑门灌入,强迫他接受,强迫他清醒他蓦地张开眼,刺眼的白占据他的视野,他感觉心狠狠地颤跳着,呼吸像是被掐住喉咙般艰难,促使他大口大口呼吸,却发现有什么罩着自己的嘴。这是什么这是哪里他意识恍惚,耳边却爆开尖锐的声响喊着:「医生,金先生醒了,请赶紧过来」金先生他疑惑地皱起眉,努力思索着,意识却又逐渐飘远,在清醒与昏迷之间不断挣扎,像是有什么正要消失,又有什么不断地充塞进他的脑袋。而黑暗之中,最清晰的是一张娇俏笑着的脸庞她是谁空白的记忆里,唯有那张脸庞深镂在心底,就像是在最黑最沉的夜,唯有那轮明月洒下柔美的光芒抚慰他不安的心。再一次的清醒后,他成为金若望,关于金若望的记忆和生活常识缓缓地流入他的脑袋里,让他得以在这个世界正常地生活着。但,就算他已融入这个世界,他也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大晋皇朝的四皇子皇甫桂。就算他再怎么假装不学无术,领着几个戏班,当个纨裤子弟,最终还是逃不过皇兄的追杀。在一个无月的夜,他被推进宫里的深湖,大庆为了救他,也随他跳下以为双眼一阖,不过就是摆脱尘世,岂料他竟是再世为人,取代了金若望活了下来。他不是金若望,但,他却拥有金若望的片段记忆,不得不当金若望,甚至被迫当个戏子。「主子,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事已至此,咱们不如就在这儿安身立命吧。」傅庆年柔声劝着。皇甫桂冷着脸不语,不敢相信自己孤注一掷竟落得如此可笑的下场,仿佛命运在嘲笑他,不管他怎么装疯卖傻甚至是委曲求全,依旧逃不过命运的捉弄。为了接近钱少传,他签下了一份戏约,从此之后,他堂堂皇子将成为一名戏子。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她引领他前来,那么她就该引领他归去的,不是吗「主子,其实这些事说到底也不关钱小姐的事,要把罪都怪在她身上,对她实在不甚公平。」他从八岁就跟在主子身边,主子一个眼神,他就猜得出主子的心思,因而对钱少传有几分同情。、第八章「大庆,你不想回大晋吗」大庆与他一同来到这世界,成了傅庆年,大庆乃是他真正的名字,唯有两人独处时,他才会这般唤他。「主子」大庆有些迟疑地道。「主子,宫里危机四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儿压根不比这儿好,再者咱们真的回得去吗说不准咱们的尸体早已沉入深湖,回去了,不等于死了。」「我看你是放不下你的熨斗和瓦斯炉吧」他哼了声。大庆闻言不禁干笑。「主子,你不觉得这儿真是方便,那熨斗一推,啥都平了,瓦斯炉一点,火就来了,还有那灯这里真是美好极了。」话到最后,在主子的瞪视之下,化为气音。他又没说错,这里真的是方便到他都快痛哭流涕了皇甫桂眼皮抽动着,将身子更沉入按摩浴缸里。大庆说的也没错,这里什么都好,尤其是远离了宫中的迫害,可是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归属,他日他真正死去时,他想死在自己的国家,而不是这陌生的世界里。「金若望,你是黄花大闺女是不是,现在都几点了,你还不出来,是要逼我进去拖人是不是」就在他径自陷入思绪时,外头传来宋胜儒的暴吼声,教他浓眉微攒着。真是个放肆无礼之辈,可偏偏他还得尊称一声宋哥。「主子,看来是老板来接你了,该起身了。」大庆训练有素地从架上抽出折迭整齐的大浴巾,准备伺候他出浴。闻言,皇甫桂的眉心皱得更紧了,踏出这扇门,他便即将沦落为戏子他堂堂大晋王朝的四皇子竟要登台做个戏子,他让皇族蒙羞,怕是母妃在九泉之下也为他掩面哭泣。皇甫桂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踏出浴缸外,由着大庆擦拭他的身体,就在这当头房门被推开,他懒懒睨去,犹如帝王般,在他眼里,宋胜儒不过是个市侩的商人,而钱少传就等同照料他的宫女,于是他不遮不掩,冷眼以对。宋胜儒两人一推开门,就见浴室的门大开着,干湿分离的浴室墙面是故意磨粗的西班牙黑色造景石,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金若望全身赤裸,由着傅庆年帮他擦干身体。宋胜儒呆住,尾随而入的钱少传也跟着一阵怔楞。宋胜儒想,这两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关系的他会不会有一天踏进这房里,看见的是没穿衣服的两个人钱少传想,这是在干么傅庆年拿着浴巾在他身上难道他刚洗完澡,然后傅庆年还负责帮他擦身体有没有这么老爷呀他宋胜儒一时还不能反应,余光瞥见钱少传竟然盯着那两人看,一点羞怯之意都没有,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他应该夸她是女中豪杰吗还是说她已经看到腻了「少传,你要不要先出去」宋胜儒轻咳了声。虽然若望很大方,从头到尾都不遮掩,但身为女孩子也应该要稍作矜持,羞怯避开吧。钱少传楞了下,随即意会眼前是怎样的状况,二话不说地冲出门外。她捣着发烫的小脸,无声哀叫着。天啊她这白痴,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看在别人的眼里,她已经把金若望给看光光了她不会就此被贴上色女的标签吧这冤屈,她要找谁说去说不准待会那家伙出来时还会藉此取笑她明明她什么都没看见,顶多就是抹会发光的影子而已嘛,该看不该看的,她全都没看见她不敢再踏进房里,隐约听见宋胜儒不断地叨念,说待会的开镜记者会前要先定装拍剧照,他得要如何如何配合,展现角色特质,再过一会,便见三人从房里走出来。「还有,这脚本记得要大略翻一下,要不然记者会上,媒体提问你一问三不知,你对得起张制作吗」宋胜儒硬是将脚本塞到皇甫桂手里,却见他顺手交给了大庆。「喂」当他死人啊,当着他的面把脚本递出去,真是把他的话当屁是不是「待会车上庆年会念给我听。」皇甫桂淡声道。「你当他是耍特技的,可以一边开车一边念给你听」「还有她,她会开车。」皇甫桂睇一眼钱少传。面对她,他内心真是五味杂陈,知道气她不对,但肚子里偏偏有气。「她不会开车,刚刚她还是骑着机车跟我一道过来的。」宋胜儒没好气地道。「她会,她有驾照。」在金若望的记忆里,有她十八岁就考取驾照这件事。钱少传闻言,脸微微垂着,一方面是因为刚刚的事件不敢正视他,二则因为这几天,她天天到他家报到,可是他却把她当空气,要不是在房里,就是独自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外喝酒。所以,最后她干脆到胜伊报到,要不然要她白领干薪,她心里过不去。最重要的是,她心里有点受伤。打一开始是他千方百计接近自己,可是她真正成为他的助理后,他却又将她置之不理,这落差大到她简直怀疑他有双重人格。「她连车都不敢坐,怎么开车」宋胜儒发噱道。「为什么」皇甫桂不解。「因为我会晕车。」她随口胡诌。「我当初学开车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晕车,但开了车还是一样晕车,所以我讨厌坐车。」「是这样」他微扬起眉,总觉得与记忆不符。「你的记忆不全,就算没失忆,这点小事你也不会记在心上,重要的是,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钱少传催促着,不让他们把话题绕在她身上。「快快快,动作快。」宋胜儒大手一挥,简直像是带着小鸡的母鸡,把一票人都带到楼下,自己充当司机。高级房车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