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风气是很不好的,它迫使干部媚下,以后你再安排干部做点什么事,搞不好他们就会拿员工来压你,跟你说此事不妥,员工不会答应,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光头老大点了根烟,颤抖着手递给张总,“老板,先抽根烟。”他在心里祷告,尼古丁,拜托你加把油,务必要让老板镇定,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可千万别搞出人命来。张总面色铁青的接过烟,狠狠的吸了几口,说:“说的好,还有什么坏处,你都说出来吧,让我听听。”鹿鸣望着天花板,说:“没有了。”张总定定的瞪着她,脸上波澜诡谲,过了半晌,他挥手让鹿鸣和光头老大出去了。这天过得异常的慢,异常的沉闷,行政部弥漫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气压,一向和善的光头老大一整天都沉着脸,总是温柔笑语的鹿鸣则沉默不言,连惯于耍宝的小月都收敛了,大家低头勤快的干活,生怕被台风尾巴扫到。到了下班时间,大家都作鸟兽散了,只剩鹿鸣和光头老大还在加班,光头老大以一种很奇怪的口吻跟鹿鸣说:“你好不好奇老板为什么要这么搞员工满意度调查你是不是觉得他做得很不专业”鹿鸣没吭声,她心里确实上这么想的。光头老大叹了口气,说:“你是不知道前因。从前开调查结果汇报会,都是老板在上头一条一条念各校区的调研结果,里头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然后各校区的校长就拼命解释,保证以后会改进,或者澄清自己其实没那么差,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一种精神抽打,经过这轮抽打,年底发校长分红的时候大家都会闭上嘴,拿多拿少都不敢抱怨。现在好了,你把老板的计划搅黄了。”鹿鸣默然,过了半天才说:“好吧,我错了。”、长风九里8第二天开公司例会,不知道上出于何种考虑,张总在开会前一分钟取消了传统的员工满意度调查结果汇报。各校区如释重负之余,也疑窦丛生,不知道老板今年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接下来的三天风平浪静,张总一声不吭。行政部持续的低气压终于从部门内部辐射到了全公司,校区也好,其他职能部门也好,大家或多或少或明或暗都听到一些传闻,说鹿鸣激怒了老板,现在吉凶未卜。小月怕老板辞退鹿鸣,跑去求光头老大想办法。光头老大无可奈何的说:“我也不愿意鹿鸣走啊,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可想,老板根本不跟我讨论这个事,我好几次挑起话头,他都不接茬儿啊。”小月忧心忡忡的说:“老板会辞退鹿鸣吗”光头老大不做声,过了会儿,他轻声叹了口气,对旁边一直埋头工作的鹿鸣说:“鹿鸣,我说句公道话,满意度这个事,虽然你没有做错,但如果老板辞退你,也希望你不要记恨他,有一天你坐到他的位子,看到他眼中的世界,就会知道他所做的每件事都是有原因的,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对他只有满满的敬佩。”鹿鸣点了点头,“老大你放心,我不记恨任何人的。”一个星期后,张总的处理意见出来了:不辞退鹿鸣,但是她的年终奖全部扣掉,当月工资减半发放。宣布结果的时候光头老大安慰鹿鸣:“老板就这个脾气,急性子,你要忍住,你放心,从下个月开始,我在部门给你造一笔奖金出来,从我部门的员工奖励包里出,老板干涉不了的。”鹿鸣笑着说:“谢谢老大。”事情就这么结了,每年例行的员工满意度调查讨论会或者叫校区负责人抽打会因为今年鹿鸣横空出世的搅局,变得不了了之,虽然年终分红仍然是个扣人心弦的过程,但是因为没有挨骂,各分校负责人都觉得就算今年少拿点也很赚,陈校和王校知道鹿鸣被张总扣光了年终奖,还自觉自发请她吃饭,信誓旦旦表示随时欢迎她离开行政部投奔校区做招生,保证她收入比在行政部当主管翻一倍。鹿鸣只是笑。这天傍晚,快要下班的时候,张总突然把鹿鸣叫去了办公室,问她一个问题:“上次你只汇报了调研结果,没说调研过程,现在你把调研过程说一说。”鹿鸣知道他指的是员工满意度调查那件事,她想了想,说:“我先设计了一张调查表,把我想到的调查事项都列进去,然后去找校区的负责人,跟他们逐个沟通,吸收他们的部分意见,改进之后,做成问卷,下发到校区,由校区的招生助理填写,我要求招生助理不管是表扬还是批评都要写明事实依据,拒绝主观评价。收回问卷以后,我将内容整理成调研报告,发给校区负责人看,并和他们一起召开了员工座谈会,讨论调研报告中出现的问题,属实的给出改进方案,不属实或者不全面的予以解释和澄清,座谈会之后,我把经过座谈会讨论的调研报告整理成文,正式提交老大。”张总没做声,手指在桌面敲了半天,最后才说:“以后员工满意度调查就按这个流程开展,你去设计套表单和详细的操作文档拿来我看,另外,再给行政部全体做个培训,明年我希望公司按照你说的流程开展员工满意度调查工作。”鹿鸣有点吃惊,“为什么”张总淡淡的说:“因为你做得科学。”他顿了顿,接着说,“现在来说你的问题,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鹿鸣说道:“知道,我不该妄自尊大,自以为是的开展工作。”张总说:“抛开调研工作本身不谈,作为执行层来说,毫无疑问你是有错的,我现在就来跟你分析下:首先,你没有认真了解公司开展员工满意度调研的目的。作为一个有经验的熟手,你脑子里有一种“我以为我知道”的工作态度,接到上级指令,从常理推测以为自己知道目标是什么,随后就紧锣密鼓去推进,等到最后错得一塌糊涂了,才恍然大悟哎呀我当初应该多问一句的。其次,你没有及时汇报工作进度。对头一次负责的调研工作,将近四周,你只在日报里千篇一律的写一句调研进行中,没有向光头老大提过一次调研的安排,这是不对的。只要你汇报过哪怕一次,光头老大都会纠正你。最后,你通过挑战领导权威为自己赢得了影响力。我和光头老大的调查安排固然是有错,但你的行为在公司也不值得鼓励,这件事是让你收获了掌声,可是同时也让我和光头老大都非常被动,光头老大一个月的辛苦付诸东流,还落得个同僚晒笑,我呢,因为你横空出世的搅局,很多已经部署好的工作被迫改变,为了个人的利益损害上级和公司的利益,在哪里都会被唾弃,就算是无意造成的也不能被原谅。”鹿鸣低着头,小声的说:“老板,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张总说:“鹿鸣,你是个人才,我只希望你以后凡事多想一想,别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鹿鸣点头,“知道了,我会改的。”正如光头老大所认定的那样,鹿鸣是一面响鼓,只需要轻轻敲打,她就会警觉。公司其他人都下班回家了,四下里静悄悄的,窗外飘起雪花,暖气开得很足,鹿鸣手心冒着汗,小声的说:“我担心好几天了。”张总问:“担心什么”鹿鸣说:“担心你辞退我,并非是怕失业,城里机会很多,只要肯努力肯干活,找份工作不难,可是要找到志趣相投的同事却要靠缘分,我喜欢这里的每一个同事,不愿意失去他们,”她鼓足了勇气,“我都想好了,只要不辞退我,什么样的处罚我都接受的,哪怕是降薪也可以,哪怕是让我回去做文员也可以,哪怕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错误也可以,只要让我留下来。”张总脸上露出笑影儿,“你说的同事包括我吗”鹿鸣涨红了脸,“你是老板,不是同事,”她用力的强调,“我很尊敬你,老板。”张总悠然的说:“谢谢你,我也很尊敬我自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样有钱又不坏。”鹿鸣气得笑出来,自大狂就是自大狂,过一百年都不会改变。张总说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辞退你,我看起来是那种小肚鸡肠的老板吗”鹿鸣清澈如泉的眼中有些忧伤,“老板,管理学上有一个专用名词,叫组织异见者,指的是组织里那些有见识但不听话的人。有见识的人通常都不太好管,有见识又不听话的人尤其不好管,他们为企业做出卓越贡献的同时,也会把老板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烟,他们一边折磨得老板痛不欲生,一边为老板的事业添砖加瓦,又爱又恨四个字,是老板面对异见者最真实的心声,老板们需要做出巨大的努力,才能说服自己善待这些人。”张总说:“不错,你确实是这样的人,让我猜一猜,你这么爱闯祸,上一份工作该不会是被老板辞退的吧”鹿鸣跳起五丈高,“才没有是我自己要求离职的。”张总问:“为什么”鹿鸣说:“因为做得不开心。”张总看着她,黑眼珠又大又亮,像是探照灯一样,让人无所遁形。鹿鸣给他看得心慌,结结巴巴的说道:“下雪了,我要回家了。”张总拿起桌上的文件审阅,头也不抬的说:“让光头老大送你回去。”鹿鸣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下班了,老大应该回家了。”张总笃定的说:“不会,那个老妈子是个操心命,没见你从我办公室出去,他不舍得下班的。”鹿鸣瞄了他一眼,“老板你还不下班吗”张总抬起头,悠然的说:“下班我也不送你。”、长风九里9过完年,又大了一岁。热热闹闹的元宵之后,新一年的挑战又开始了。秋水分校的王校,老婆是市场部的周老师,他本人和周老师都是老板关系很近的亲戚。开年以后秋水分校特别事多,先是最得力的招生助理跳槽去了竞争对手那里,拉走一大批生源;跟着几个有经验的老助理先后离职,或者去了对手公司或者改行做了其他工作;之后新招的助理业务不熟,排课频频出错,几次三番被家长投诉到张总那里,被张总在校例会上点名批评;更雪上加霜的是,今年热招期招生业绩和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四百多万,是近三年最低,张总为此专门把王校喊去办公室讲了他一顿;此时又发生了因为校区助理干活不带劲,被行政部查到好几次卫生不合格,全公司通报批评的烦心事。王校被工作折磨得心力交瘁,差点病倒。再说张总,虽然每天都忙得陀螺一样,但是每个月他还是会固定抽出一天去听课。这天张总从外地学习回来,十分兴奋地跟光头老大说,遇到了一位大师,从前是某房地产公司的精神领袖,现在专门给企业主做培训,因为课讲的好,非常难约,他费了大力气才请到他来公司指点工作,顺便点播下公司一帮校长,尤其是王校。两天后大师果然来了,张总亲自到公司大门口迎接他。一群人走到一楼咨询大厅的时候,正碰上王校在教育个招生助理。王校脾气本来就急,板着脸的时候尤其吓人,那小女生低着头抽抽噎噎的哭,王校甚是厌烦地说:“哭什么哭,要哭回家哭去”大师闻言脸色一沉,转身就走了。张总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后边,眼见那大师直接上了来时的车,看样子是准备要扬长而去了,他这才急了,赶紧上去道歉,说招呼不周之类的。大师说:“张总,你招呼得很周到,但你的干部太不仁爱了,没有慈悲心的团队,如同虎狼,我不愿与之交流。”说完他上车就走了,留下张总立在原地,呆若木鸡。少顷,张总回过神来,把王校叫到办公室狠狠痛骂。张总脾气暴,骂人是常有的事,挨骂的只当他在吊嗓子,很少会有顶嘴或者辩解的,抱定的念头就是等他骂完就算了,偏偏这段时间王校压力特别大,心里烦躁,老板一开骂,他也不甘示弱,当场跟老板对骂起来,两个人吵得整层楼都听到了,到最后王校撂下一句我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吧,摔门走了。他这一走,秋水校区的工作算是瘫痪了,老校区生源多,事情本来就多,偏偏校区大部分助理都是新手,平时全靠王校调度,现在他一走,没了主心骨,副校长撑了一星期就不行了,哭着去找分管校区的大区校长宋校公司最德高望重,最年长,也是最资格有能力跟张总对话的人,要他把王校请回来,但是王校跟老板吵那一架大家都听到了,老板最近又一直黑着脸,显然心情不佳,就算是宋校也不敢去触霉头。副校长没有办法,只得跑去找光头老大,希望他出面去探探老板口风。光头老大狡猾又老练,他当然知道王校的难处,但毕竟是跟老板正面干架了,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哪个人敢朝老板吼叫的,如果老板打算干掉王校,这时候送上门去,一多半儿会被老板当枪使。光头老大不愿意揽这事儿,但副校长已经把问题反馈到行政部,如果行政部不跟进,将来出了大事,行政部又脱不了干系。思来想去,光头老大一脚把球踢给了鹿鸣。鹿鸣接了这个光荣的任务,琢磨了半天,决定先投石问路,探探情况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