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尘世间> 分节阅读 8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分节阅读 8(1 / 1)

头上的肉,于是趁着她醒了,忙来看她。陆姑娘见了父亲,只是说了一句:“宁死不嫁。”然后一直哭。她垂泪的侧脸,像被风吹落的栀子花的白玉花瓣,纵然再美,也遮不住薄命的殇。陆帅叹了口气,没成想自己的姑娘如此刚烈,他整宿未睡,第二日天一亮,便找那念大人商议要解除了婚约。念大人自是暴跳如雷,只觉得自己被当了猴耍,但在人家地盘上,又发作不得,只得愤然离去。报纸上大肆宣扬此事。有记者笑言:联姻不成,反成僵局。如今这种状况,实非陆帅多料及。这样一闹,天下形势更加复杂,只怕大战在所难免了。这日,陆府里又搭了戏台。陆帅的五姨娘刚添了女儿,恰逢满月,因此这府邸上下,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热闹非凡。陆府门外的半条街上,皆停着马车。如此一番门庭若市的光景,自成气派。亦真给陆姑娘做完当日诊治,已经中午时分。她且去用饭,却适逢小丫头来请:“梅姑娘,四少爷请您去花厅看戏。”亦真随她移步花厅。厅里坐着的都是些少奶奶、小姐们,戏台上丝竹不断,嘈嘈切切。她拣了角落坐下。那戏台上正咿咿呀呀唱着长生殿:“携手向花间,暂把幽怀同散。凉生亭下,风荷映水翩翻。爱桐阴静悄,碧沉沉并绕回廊看。恋香巢秋燕依人,睡银塘鸳鸯蘸眼。”台上戚戚蹡蹡,繁华盛景难言,殊不知那长生殿后,天下大势将有剧变。亦真看了一会,知道这结局并非如意,便起身回去。她走在路上,看大路上来往的人多,聒噪喧嚷,便折了偏僻小路走。漫漫一条石子小径蜿蜒过去,尽头是一片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前面的丝竹声隐约淡下去,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假山石阵里,这里有的是曲径通幽的好景致。她缓缓走着,突然身侧的山洞里闪过一个人影。亦真忙完旁边一躲,那人影却直直的扑出来,将她紧紧抱住,扑鼻的是污浊酒气。那男子嘴里嘟囔着:“美人,美人,你不要走啊。”亦真吓得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不脱。那男子力气很大,直拱着鼻子凑到亦真脸上来,谄笑道:“咦我没见过你,你定是这府上新来的丫头,啧啧,看这小模样,生的真美,来,让爷亲一个”亦真大骇,忙直起嗓子叫人,此乃偏僻地点,少有人来,喊了几声亦无用。她心急慌乱下,手挣扎着抽了出来,她急急的拿出身上的银针,直直的刺过去,混乱中正刺在那人的脸上。那人杀猪似的叫起来,亦真趁乱忙挣脱出来,浑身的衣服头发已然散乱,她失魂落魄向外跑,不过跑了几步便撞到一个人身上。他也是从外面急匆匆而来,看到亦真撞出来,忙一把扶住她。亦真定神一看,是少倌。亦真见道是他,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那股子惊惶失措突然间散去,她忍不住哭起来。她紧紧的抓住陆少倌的手臂,犹如抓住一根救命浮木,她浑身颤抖着,心里全是依赖。陆少倌看得亦真周身凌乱的光景,不由怒上心来。他面色乌青,只庆幸自己来的及时。他安抚下亦真,将亦真交与身边人。带了几个兵丁,走进山洞去,入眼便看到那人捂着脸正在哀嚎。陆少倌扒开他的手一看,原来是陆帅副将陈年之子陈建章,此人平时生的獐头鼠目,仗着老子的权势,常做些欺男霸女之事。平日陆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今日这浊物吃了酒,竟在帅府撒起欢来。陆少倌喝人将他五花大绑,捆了几捆,拉到前面花厅,园子里顿时大惊。那陈建章脸上让针划了几道,鲜血淋淋,看得人心惊胆战。陈年忙从宴会赶过来,陪笑道:“少倌,你看,这是场误会,误会。”陆少倌沉着面孔,一指旁边坐着的亦真:“误会若我晚到一步,他已经把人家姑娘欺负了。”陈年一看亦真,似乎损伤亦不大,便笑道:“少倌,你且看我这张老脸罢,饶他一次吧。”陆少倌道:“这样的事情,我今日看见了。往日我没看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桩桩件件。”陈建章突然嚎起来:“爹,爹,你快惩治那个女子,她毁了我的脸了,她毁了我的脸了”陈年脸色一阵尴尬,忙走过去踹了他一脚:“你还要脸你还要脸你做的这等事,丢尽我的脸面。我这脸上这疤痕,早年可都是枪林弹雨打出来的,你小小年纪,见过什么,让女人抓两下也好算毁容”陆少倌听他话里话外带着倚老卖老、恃着功勋的意思,便叹口气道:“陈叔,你把他带回去吧,但我的命令在这里摞下,陈建章子今日起不得再从军职。”陈年脸色闪过一丝阴沉,他咬一咬牙,却又不能说什么,只是笑道:“属下遵命。”陈年带着陈建章出了陆府,回头看一眼陆府的门牌,冷笑一声。陆少倌让陈建章从此不得再从军职,其实是断了陈建章的后路。陈家就这么一个独子,本还指望他以后继承军衔,这下可好,如此一来老陈家还能有什么后继打算陆少倌啊陆少倌,你不过仗着你老子是陆帅,就可以对我这样绝情。陈年摇摇头,我吃的盐可比你吃的米还多呢。这些年来,我随你爹南征北战,论起这统帅三军,你还差得远呢。不过带兵几天,就想踩在老子头上下命令,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点。陆少倌发配了陈建章,去看亦真。亦真休息了一会儿,已经收拾妥当出来,对少倌欠欠身:“四少,我想请辞。”陆少倌看她脸上尚有梨话带雨,那情景相比之前的刚强样子,多了一份楚楚可怜。他心里内疚,说道:“都是我不好,管教不严,让人冒犯了姑娘。”亦真道:“这倒也不妨,到底也没有什么损失。但我毕竟是外人,在府上叨扰数日,多为不便。陆姑娘的光景已经好转,我以后隔三五天来一次也不碍事。”陆少倌满心不舍,正要说话,外面一段西皮流水正好唱完,满园子已经恢复了热闹,喝彩如雷。陆少倌登时觉得什么语言都不能够表达他心里的留恋。况且,似乎什么语言也终归都留不住她。他没有理由再留下她,只能默默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低头收拾东西。阳光缓缓走到西头,一缕缕光线斜下来,透过万字纹的金丝雕窗,撒金子般的渲染在门帘上。就像美好的东西被碾压成的细碎片段,想要捉住,却无从捉起。只能任它去。陆少倌觉得这就是他的心情。亦真离去的身影被夕阳一点点的拉长,在一路斑驳的树影下逐渐淡去,直到化为一团虚无的影子,映在他心头上,飘飘晃晃拢起来,怎么也散不去。他转过头去,看一眼她常住的那间小房子。那窗棂上,似乎还映着她素手行针的轮廓。然而那痕迹,亦在天色将暗中淡下去。他知道,她这样一走,只怕以后想见面都不易了。他突然生出一种恐惧,他只怕她在他生命中的交集也将淡去。两人曾经有过的最近距离,不过是她撞在他身上,他看她一脸惊惧,忍不住伸手急切的一扶,她靠在他的身旁,身体带着说不尽的依恋。他看着自己的手,那温软的感觉似乎还在,然而人却已经离去。、七亦真回到医馆,对在陆家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深。来生每日买了报纸回来,让亦真教他认字。他已经粗粗的认出一些字。这一日,他正拿了报纸和小灵儿絮絮叨叨的说什么打仗之事。亦真在旁边听见,便随口问道:“是哪里要打仗。”来生忙把报纸拿过来:“咱们和赣军宣战啦。”亦真忙把报纸接来细看。原来这就是之前她在陆府里听到的已经筹备了一段时日的战争。只见报纸用大大的黑色标题写着:青胜于蓝,陆少倌替老帅出征。亦真不禁蹙起眉来。她手里正捆扎着几包草药,可那绳子结却怎么也打不好。这一晚,她做起梦来。她迷糊中只觉得有人在喊她。她努力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浓郁的山林中。她听得有厮杀声,忙寻声过去,入目的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她心内惊悚,潜意识里只觉得那血迹是齐五的。她忙到处跑着找,拼了命的喊他,却又觉得嗓子被腻住,竟发不出声音来。她看着地上的残肢败驱、烟火狼藉,只觉得心里如下了一场冰雹,砸得生疼。她只能仓皇的寻找,脚步像是踩了一块浮冰去就另一块浮冰,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口。她往林子深处找去,那唤她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的心在胸膛里跳动声如擂鼓声,她不停的告诉自己,就要找到了,就要找到了,可是越接近,她却越不敢走过去,她有一种预感,她心内的秘密就要被揭破了,那样的担心究竟为谁她益发紧张起来,心内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悲悯。可她还是抬起了脚,直奔过去,那人正倒在血泊里,她尚未看清他是谁,只觉得这人的气息熟悉极了,像是已经融合在她血肉里千百年。她轻轻的将他半扶住,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她迟疑一下,抬起手颤抖着抹净了那人脸上的血,她看得呆了起来,原来这人不是齐五,竟是陆少倌亦真大惊,突然就醒了过来。她盯着床顶看,只觉得那梦里的场面鲜活得如同在眼前一般。梦里的震撼绵延到梦外,她迟迟不肯再睡下去。她不知道这个梦境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心里慌慌的,就像是秋日里农家拿着的筛子,不停地晃动着,心绪上下被甩打着,细碎的零落下来,满眼都是苍白。她提着这样的一颗心,忙至傍晚。因即将要开战,整个都会里都是惶惶的,人们匆匆的行过,再也没有闲情逸致东逛西逛。不过黄昏时分,路上已经空了,能归巢者早归巢,谁也不敢在外面晃悠。街道上少了往日的热闹,街口那家豆腐西施早早的关了门,再听不到黄昏时分,下工的人来买豆腐时的打情骂俏,巷尾那家卖油炸糕的摊铺也早早卷了摊子回家,空气中少了昔日熟悉的香甜,让人心里着实添了不安。可不是,战乱将至,男子怕拉了兵丁,女子怕遇到乱匪。她看一看天色,轻轻地叹口气,便让来生关门。来生蹦跳着去上门板。他边上门板,边好奇的翘头瞅着外面。看了一会,他益发觉得奇怪,便留了一块门板,走进来对亦真说:“有人在街角站着,都站了半个时辰了。”亦真道:“可像是要来看病的光景”来声疑惑道:“不像是。”亦真想了想,道:“那不理也罢。”来生答应着,要将最后一片门板落下,那人却几步走上门来,按住门板。来生看到来人装扮,却看不清容貌。那人压低了帽子,披着大氅。来生忙问道:”你找谁”那人却推开他走进来。他在屋里站定,顺手将帽子摘下,一张剑眉星目的面孔露出来。亦真一下子怔住了,呵,是陆少倌。她心里百转千回,分不清此时的情绪是喜是悲,是惊是讶。昨日才刚自梦中见到浑身是血的他,如今他却这样齐整的立在身前。看着他的笑容,她神情有些恍惚,只觉得梦里梦外的人儿都这样清晰,不知怎样才算是真。陆少倌笑道:“今日我来,是想请姑娘随我出去走走。”亦真有些犹豫,可是一想到梦里的场景,心有余悸,便道:“你且等我一下。”这梦太过于真实,纵然醒了过来,但余威尚在。她披了件外衣,便随他出了门。垂暮时分,橙红色的云霞在灰紫色天空中徐徐沉落,有一抹蔷薇色的余晖,闪烁不定的洒落在这一座老城上。整座城蒙上了一层欲语还休的姿态,在阴暗交替中,静默着。街巷里已几乎见不到人影。他在前面缓缓走着,她在后面慢慢跟着。她不知他要带她上哪去,然而她也不问。她是这座城里的老人儿了,哪条街哪条巷,无一不熟。而如今,她就这样走着,方向感在这样的意境里受到了蛊惑,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前方将要面临什么。他在她的斜前方,一言不发,缄默下嘴唇紧闭着,那嘴角紧紧的绷出一个素沉的弧度。走了许久,他听了下来。亦真在夜幕中仔细辨认了下,识得这是本城北门,城墙下有兵丁把守。她心里有些疑惑,因为近年战乱纷然,城里向来是只开南门的,其余的老城门都俨然紧闭了数十年。陆少倌将手抬起,那北门便吱吱呀呀缓缓打开了。门里面的空气滚滚扑面而来,带着历史的尘埃。亦真看里面黑洞洞的,月光下隐约看到一截楼梯。陆少倌回身将手伸给她:“里面的木梯年久失修,恐怕攀登不易。”亦真略一迟疑,想到他说的亦有道理,便将手放在他手里。陆少倌微微弯起唇角,含着如月色般浅浅的笑,牵着她缓缓的攀着那些古老的楼梯。木质的楼梯因时间久远,散发着淡淡的霉味,踩上去是吱吱呀呀的声响。在这样静的夜里,每一声都异常清晰。亦真每踩一步,那吱呀声划过心神,就像是踩着岁月长河遗落的低吟,婉转紧凑。时间像是静止住了,这世间似乎只剩下这两个人,他们携着手,一步一步的走在轮回的阶梯上。那阶梯盘旋而上,尽头隐在黑暗里,似有穿云破雾之境,不知通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