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散发的阴冷气息过分强烈,几乎是“近我者死”,一幅冷冰冰不好相处的态度使他不敢再招惹。“听好了,我要汴京城柳太傅的人头。”他站起身与百里孤平视。那双妖艳的丹凤美瞳可魅惑人心,若是普通男子早就招架不住了,幸亏来的人是他,否则岚幽宫怕是要揽一单免费的活儿了,兴许连肉身也要奉献予这位阁主吧。柳太傅百里孤双眸一震。他昨日才跑了一趟柳府喝茶,柳太傅一改从前喜好,不再随随便便要一只动物的脑袋玩玩,而是说出一个令他意想不到又欣喜若狂的名字沐晨风。柳太傅要灵派弟子沐晨风的人头。眼前,清烟阁主却要柳太傅的人头呵,有趣极了他早就想杀了沐晨风那小子,如今有人到岚幽宫花钱买他,实属大快人心呢。“如果我没有猜错,柳太傅得罪的并非阁下而另有其人,阁下是否认识灵派弟子沐晨风”他与这烟男方才交手便一清二楚,此人不光熟识沐晨风,还出自同门。“认识,如何”既然被看破,不如直截了当说。“昨日柳太傅承诺二十万两从岚幽宫买下沐晨风的人头,定金十万两已交付于我。”百里孤侃侃而谈,看见他眼中闪过一阵吃惊的蒙雾。“柳太傅这个狗贼”慕青握紧双拳,室内青烟弥漫围绕于周身转为阵阵浓烟,伴随他的怒气,长发也一并狂舞,“需要多少银两解除那狗贼与岚幽宫的人头之约。”他深处于似雾的熏烟之中,渐渐地,人与烟雾融为一体。岚幽宫高手如云,区区一个接派任务者就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为取沐晨风人头,他们定会派出嗜血狂魔的高人,甚至亦有好几个杀手一齐出动,他们不会如江湖正派人士一般以一对一较量,岚幽宫是靠杀人而存在的组织,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他还是迟了狗贼柳太傅一步,懊恼没有抢他在买凶之前将其做掉。“生意敲定,恕不改约,这是岚幽宫的规矩,违令者死。”他冷冷搭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既然这般为难,那么我即刻就送你归西”慕青朝他狂吠,弥散开的浓烟霎时间抱团齐齐逼向他。慕青在烟雾之中及其容易躲藏,他化身成烟轻易将其操纵,烟团们相互碰撞,聚集后又弹开,弹开后又靠拢,发出一阵阵隆隆的声响,此景似乌云密布变化莫测的天空,他将自身变为利器,从正面进攻对手。百里孤不动声色依然笔直站立,唇齿间发出淡漠鄙夷之笑,仿佛早已看出破绽。他不光靠着强大的内力与多年的习武经验,还凭借动物的直觉,以及那只可在任何条件下瞬间随意转化的金瞳。他侧头轻偏一个转身,轻松闪开烟男的直面攻击,仅被摸到一缕乌黑发丝,浓烟急刹住力道却仍撞击墙面乍然散开,不一会又重新聚拢再度袭来,两三个回合不屈不挠仿佛要置他于死地。被激怒的百里孤终于闭眼又倏地猛然张开,金瞳散发炙热光芒,随着敏锐眸子疾速扫视,逼迫对手在浓烟中现行,他伸手一把擒住慕青不及躲闪的左肩,如同原野中猎食的豹,以不及掩耳之速蓦然将猎物重重扑倒,整座宅子也因此颤动。百里孤扬着颚冷睨身下的猎物,在最后关头没有咬断他的喉颈,反而寒着嗓丢给他一句冰冷的告诫:“仅使出三层功力哼看来我被小瞧了呢”他站起身收回金瞳,恢复到清澈黑眸,“与其把这般精力浪费在我身上,倒不如想想如何将柳太傅做掉。”拥有男儿躯体却比女子还妖媚,不用多想,他这脑袋里装的自然也是女人的思维了。百里孤不理会倒地人的惊愕,弹弹身上烟灰,挥袖闪人。烟,浓香转淡雅,深沉转清幽,渐渐地散去。“金瞳,猎术,竟然是他”慕青缓缓坐起身,木然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新浪微博:eiboevana1128绿水清然、第十章 爱意如果我告诉你,我杀了你的风哥哥。你会如何是否还会对他念念不忘沐晨风是灵派得意门生,一般人伤不及他,虽她不需要那么多顾虑,只是眼前人的话不得不令她好奇道:“你为何”她偏着螓首疑惑。“因为你爱慕他,所以他就该死。”如何这个理由足以让他死惨惨惨已经太明显了吧,这迟钝宠物再不明白就只能身体力行表达为之快了。尹笑幽低首不语,神游期间好似没有听见他方才的话。“他呢若你们两情相悦,你又何必独自守着相思之苦”他毫不留情地反问,直言且伤人。没有错,既然他们情投意合怎不立下山盟海誓,双宿双飞十年单恋,可笑至极。“风哥哥他已有妻室。”她淡然回视他,没有任何难过之举,相反地,却露出一副望尘莫及的神情,平静地说着:“他的妻知书达理,我不及她体态大方。”“他的妻善解人意,我不及她通情达理。”“他的妻蕙质兰心,我不及她冰清玉洁。”她明白,他的妻永远不会是她。他的妻就该如此,而不该如她般“他们很幸福,她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风哥哥笑得好幸福好幸福但是那日我喝醉了,闯祸了我还记得我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我甚至说要做风哥哥的妾,我一定伤害了他们”她自小丧母,与两兄长一起长大,又在灵山过了三年野人般生活,后入京虽有大哥请来先生谆谆教诲,却远不如那些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她们可以耳濡目染知书达理的母亲。长兄如父,家中未有慈母,她的成长始终缺席了一部分。她不光挑食喜素,还挑剔本该通习的四艺,她琴与棋皆为盲痴,琴棋书画偏好书与画。她只做她感兴趣的事情,所以喜好亦是古怪另类,偏执不讲理。她表面随心所欲,实则又是不愿将心声吐露之人。他的妻知书达理,我不及她体态大方。那年她只有八岁,随尹墨缘下灵山入了京,小小年纪便要承担很多世俗的谴责,她疯了一样在折磨自己,折磨她的家人,她不敢踏出门半步,她害怕碰见别人异样的眼光,只因她不是冰清玉洁之人。尹墨缘为她搭建私人内院的花园,亭台楼榭,内院生长着各类珍奇艳朵,她很感激,以那儿作为自己的小小世界。十岁那年,神医诊断她患有气结郁思,救治后,大病初愈,她开始尝试新的人生,她要学着努力朝前看,因为这世上除了亲人,还有人不嫌弃她他的妻蕙质兰心,我不及她冰清玉洁。沐晨风,她再次见到两年前在灵山的救命恩人,这个男人会施与她世间最温暖的笑容,那似光阳的笑触动抚慰着她少女的芳心,她以为那是爱恋,并将这份心意小心翼翼深藏在她含苞待放的花蕾中,她下定决心,从此要依属他沐晨风。因此她更爱习画,为的是将其每一次的笑靥留住,她清晰描绘着他的轮廓,他的眸子,他的挺鼻,他的薄唇,不光留在心里,更是淌入纸萱,仿佛一朝一夕都与之碰面;她亦爱为他的画像提诗,正如与那有着书卷气息的画中人侃侃而谈。他曾对她说,做你喜爱的事物便好,无忧无虑,无人强求才是幸福。她多开心啊,她如此渴望被他认可,渴望为他而活着,觉得那就是幸福,她一直一直认为只有他愿意接纳她这枚不洁之人。难道不是么笑幽,我从来只是把你当做妹妹,如亲生妹妹一般。不是的她错了。足足等了五载,她将所有的喜悦都倾注于此,她要与哥哥们商量,她尹笑幽终于长成及笄之年可以嫁为人妻了,她要嫁他为妻沐晨风,她爱慕许久的男子。她梳妆打扮,将长发盘起,对着铜镜练习淑婉腼腆之笑,那是成年女子该有的妆容仪态。她兴致勃勃满怀欣喜地奔于大哥书房前,不料偷听了哥哥们的谈话内容:沐晨风与灵山掌门千金的大婚之宴,一月后举行。事实上,尹府早已收到沐晨风托人送来的婚柬,只是无人告知于她,谁欲乐见笑颜开朗的她伤心欲绝后再度患上郁思她握着那纸婚柬木然呆坐在尹墨缘的书房,纤指不停地触摸角落那记署名,空洞的瞳眸仿佛不断地念着他的名字,没有哭闹,没有言语,就这样度过了清冷漫长的一夜那日,她酒后大闹沐晨风的大婚,像只倡优小丑一般,凌乱着发,不顾一切破坏宴席的一桌一椅,一茶一碗她是那般无奈,痴念痴恋,束手无策,那般绝望她像烈日下微弱的一盏幽灯,及其容易被忽视。醉酒的同时将多年来的愤怒、无奈、欲望、孤独统统发泄出来,过往的年份就像一场梦,一幕幕的爱恋画卷都由她一人制造,仅一个人的画面:一个人在内心封闭的小小世界里作画,画中君子配佳人浓情蜜意,君子是他,佳人即是她。一个人对着小塘里的倒影谈话,嗓音柔美温婉,好似在与某人诉说情长。一个人点着油灯在院内散步,幻想有他陪伴并试着习惯黑夜,她出奇地感觉安心。一个人入夜前触摸房内每一样发光的物品,喃喃自语一番,再娇羞枕螓首,甜蜜入梦她不知道,她早已是习惯了尹府的宅子院落,习惯了尹府的一草一木,习惯了在尹家独自待着无人清扰,所以她一个人也不觉害怕。那看似恋爱中的人儿姿态,在他人瞧来实则为病态。她恍然大悟,她从未痊愈,只是由痛苦的病转成幸福的病罢了,她依然病着啊。从来没有人打扰过她独处的时刻,因为他们都深爱着妹妹,血液是最浓的情,他们不忍心,所以只能远远地看着,让她暂时活在自己的美梦中,竟认为这是一记最好的良药。他们忘却了,梦会醒,梦会醒来啊始终有人会告诉她,必须会有人告诉她:你真的幸福吗那个人是沐晨风,把她从炼狱带回人间又将重新抛回地狱。她猛然从睡梦中醒来,第一次尝到心碎的滋味,比任何时候还要撕裂的疼,爱与痛碎了满地。那岂是苦苦单恋的滋味对她来说,它即是最痛苦的滋味孤独的滋味。他的妻扶起跌倒后几经疯狂的她,笑意是那般亲切迷人且大度,他温柔的妻轻轻拨开被泪水浸湿后沾染在她脸颊的青丝,充满怜爱地擦拭她不断夺眶而出热泪,望着她红肿的眼眶与低声地哀求,他的妻说要接纳她他的妻竟愿意接纳她她善解人意,我不及她通情达理清醒后,她多么懊恼不已,那个女人是那般纯洁无瑕。而她,宴席宾客无人相识。是个恬不知耻甘愿被指指点点的疯子,亦是被众人同情的可怜之人。她回府后痛改以往懦弱作风,何种方式不是活着她开始喜好在城内惹事,不再顾忌他人的眼光,为的就是证明那一丝丝的存在感,她活得这般压抑,这般不洒脱。兄长们爱她疼她,却不知她想要什么,她早就迷失了自己,她不知她可以要什么。十八芳龄,她以为可以重新面对,抛弃那些不堪记忆带给她的伤痛,她才毅然决然要出城。此刻与百里孤面对面,她以为这数日的欢笑可以覆盖掉过去的种种,可往事一旦涌上心头,她还并未放下,她要如何走下去过去与未来究竟又要将她如何百里孤不懂,她亦不懂。如果我告诉你,我杀了你的风哥哥。你会如何“百里孤,你若杀了他,我不知道我该如何。”她怎知道如何她又能如何她不知道。这方话该问沐晨风的妻吧,而不该问她。“风哥哥死了,悲痛欲绝的该是她的妻,为他报仇的亦该是她的妻,想不开为之殉情的也该是他的妻”她始终是个局外人,为何要问她呢她还是恬淡的表情,没有受伤,没有愤怒,没有怨言,没有指着他的鼻尖要他收回杀沐晨风的话,她完全像个旁观者在远眺别人家的事一样,说着别人家的幸福,述着别人家的夫君。百里孤握紧双拳抵着他几乎要丧失的理智,她绵绵甜嗓的一字一句都教他心痛。痛,不是因她说爱那小子,而是她不爱自己。痛,不是因她说想要嫁于那小子,而是她爱得如此卑微。痛,不是因她说那小子迎娶绝世佳人,而是她一直一直看不见自己的好。痛,是看见她若失去心爱之人,竟会这般不知所措他清楚的明白,她的每一字一句都如同尖锐的刀子一般,一下一下地凿在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