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糊地把她捣乱的手捉住,贴在唇边轻啄一下。“裴湛,裴湛,”她轻声地唤他,“你记起我了没我们的前世”他略一皱眉,放开她,背过身去,不满地咕哝:“扣分。”她没听清,从后背环抱住他,闭着眼嘟囔:“可是该做的都做了呀,你怎么还是没想起来”她想不通,但似乎也没什么关系,紧靠着他的感觉这样舒服安逸,她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半晌,裴湛缓缓地睁开眼睛,彻底地清醒了。这一天裴湛的心情都很不好。苏鱼握着铅笔发呆。昨晚折腾了很久,他好象很喜欢,应该不会生气;早上吃了好吃的小笼包和粥,味道那样好,应该不会生气;她第一次堂而皇之地坐了裴湛的车到鼎峰,这样高调地宣布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不会生气;早上沏的药茶是和平日一样的,又不是第一天苦,应该不会生气难道是起床气可他这样整整一天,连个白眼都不送她一个他的起床气也生太久了吧下班时,她决定要找他谈谈。可他似乎真的不想理她,自顾自走出门去。曲菲菲说他今天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聚会,她不是非要陪他去,可是他连话都不肯跟她讲是怎么回事他坐了专属电梯,她没有赶上,只好搭公用梯下到停车场,一溜小跑地跟过来。“裴湛你怎么不理我昨天还好好的”而且是那样好。他盯着她,刚才他步子那样大,让她追得气喘吁吁。“你真不懂”“不懂”“苏鱼,你为什么接近我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我早就告诉过你啊,我讲过我们前世的故事,我向你承诺来世要找到你,唤醒你”“如果没唤醒呢”“那我继续努力。”“不必,到此为止。”他唇边一丝讥诮,“我不想让我的人生陷在一团不知所云的疯狂里。”她眼里蓄起泪来:“原来你还是以为我说的是疯话裴湛”她声音发着抖,“你,不公平不讲理你天天夜里到我梦里来叫我快来找你,叫我有什么招术都使出来,可白天就变成这样一副面孔你不就仗着前一世给我下了咒,让我逃不掉这一世吗你太欺负人了早知道这样,你当初就别念什么咒啊咱们永远永远也没纠葛,让我干干净净地死了不好吗”“你还委屈了”“对我委屈就算你当我疯了也没关系我已经想过了,反正只这一世,我这一世还给了你,就再不用记得你了我累了”“好啊,苏小姐,你说的真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在我这里,有你,没你,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既然这一世我不记得你,你大可以走开,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咱们两不相欠了,可好已经两不相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执着于此”“我我我有,职业道德你给员工们开会不都讲职业道德吗我这一世的职业就是认定你,把这一世还给你。再说,谁知道你那鬼咒时限有多长,我若不用这一世来偿,下一世,下下世,都搭在你上面,我怎么去看花花绿绿的世界怎么去潇洒人生你这样不负责任,还是速战速决为好。”“疯话”他愤怒地拉开车门坐进去,插了两次才把钥匙去,拧开。引擎轰鸣,车子缓缓地开出去。苏鱼站了两秒,突然拔腿跑起来去追那部车子,迈巴赫一直闪着红红的尾灯,却并未有丝毫停顿,从车库里绕了个圈子,终于向出口开过去。苏鱼全力地追赶,她上次骑车追车时摔的伤还没有好,现在也根本没想过她是不是可以追得上,她只是忍住了眼泪,向着那开得越来越远的车子,拼命地追过去。她追出车库,眼见着那车子驶向滚滚的车流,她才忽然意识到,他真的走了,毫不留恋地走了,莫名其妙地走了。她忽然就失掉了所有的力气,精疲力尽地坐到地上,号啕大哭。天边有闪电划过,短暂地撕开乌云浓重的天空,雷声隐隐,三秒钟后,暴雨劈头盖脸地来了。秋天的雨总是又快又急。豆大的雨点密密地敲打在车窗上。裴湛不由自主地向后视镜看过去。苏鱼并没有跟上来。是了,这么远,她怎么跟得过来。再说停车场附近也有好多避雨的地方。他想。迈巴赫闪着灯在路边缓缓停下来。她并不爱他。她这样紧紧粘着他,不过是为了一个狗屁承诺。她刚刚也说了,她是要去潇洒人生的,是要去看花花绿绿的世界的,却为了这承诺不得不守在这里,守在他身边,是啊,她是多么的不甘心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相信她的前世之说,可他并不愿意相信。在她的解释里,一切都是因果,都是偿还。她不能爱晏堂,因为他前世杀了她;晏堂对她好,因为他在还前世的债;她来找自己,因为自己给她下了咒语,她承诺过;她的爱带着一种目的,就是让他想起从前,就连她说爱他,也说爱了一千多年可他并不想要那么长久的爱,只要从现在开始,她爱他,就够了,至于那个会下咒语的倒霉家伙,他为什么要在乎可他想到她眼底里盈盈的泪光,心中一阵抽痛。雨刷一左一右有节奏地刮洗着前窗的雨水,眼前瞬间明晰片刻又模糊起来。天这样冷,雨又这样大,她不会那样傻站在那儿淋着吧、41整整一天苏鱼都没有出现在鼎峰大厦。曲菲菲早上给裴湛冲了三次咖啡,裴总都说味道不好。以前从不见他这样挑剔,第四次她大着胆子一点糖也没加那样苦苦的送上去,居然通过了。可是咖啡的苦和莲心的苦怎么是一样的呢咖啡的苦回味也是香的,莲心的苦才是掏心挖肝的真苦。吃惯了苦的裴总觉得咖啡真难喝,什么事一旦习惯真的很致命,人也变得很贱,眼前少了聒噪的人,竟觉得从前的安静也成了空虚,空无乐趣,才感觉到之前从百叶窗外看到那个小小的人影的时候,心都是满的。他昨夜里没睡好,右太阳那里一跳一跳的疼,又想到再没人来给他做指压。其实他只是嫉妒。那个前世的裴湛是什么鬼明明他活生生的立在她面前,她还要左一句又一句“前世”如何如何,这样的惹人生厌实在是把全部分数都扣掉还不解气。他和“他”,有什么可比性可是他昨天把她扔在雨里。雨那样急,那样大,也许她根本没脑子,不懂得避雨;再也许她就站在地下停车场的出口,哪辆驶出来的车没长眼睛裴湛连忙打断这让人心惊肉跳的设想,却再也坐不住,踱到办公室外来,看着苏鱼桌子上立的那块名牌发了会儿呆她今天怎么没来曲菲菲慧心慧眼,走过来说:“裴总,我早上跟苏小姐通过电话,她说病了,今天不能来上班。”“什么病”“没说。不过听声音有气无力,倒象是病得不轻。”裴湛略一沉吟:“我们公司之前奖励给晏堂的那套公寓,把门牌号查一下告诉我。”曲菲菲对这样的话题跳跃略感吃惊,但还是迅速答道好的。上次苏鱼摔伤,他开车载她来过这里。他其实并不愿意来这里,因为这里是晏堂送她的住处,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别扭。可他在敲门的时候,并没有半点犹疑。门敲了很久却没人应。他打了她的手机,关机。他心里开始有点急起来,他才想到,如果她不在这扇门里面,他根本不知道她会在哪里。也许他应该报警,或者去调看一下监控录像,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把门踹开他一边敲门,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门就打开了。苏鱼裹着一条巨大的棉被,立在他面前。还没等他说出一个字,她的脚一软,就无声无息地倒下去了。她陷入一片连续的混沌里面。分不清是醒是梦。她在车库的门前坐着大哭,但其实并没有坐多久,因为车库里不断地有车在出入,保安就过来撵人。然后天开始下雨,雨真大,象鞭子一样披头盖脸地抽下来,抽到脸上,把她的眼泪都冲散了,于是她想,也许她没哭,只是发出了呜呜的声音。但胸口是那样沉闷,好象不发出点声音,就会窒息得爆炸一样,于是她就一路呜咽着往回走。根本忘了去找个地方避雨。雨那样大,很快就把她的衣服全都浇透了,冰冷沉重地压在身上,象一副铁甲。她到底做错什么了呢她不记得如何进了家,如何倒在床上,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呜咽着,眼睛酸涩难当。她也记得裴湛轻抚她的脸颊,叹息着把她拥在怀里,但他的温柔救不了她,她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觉得从没那样难受过,就连前世里死掉的时候,她都没有那样难受过。她恨恨地想,就这样死了吧,她已经尽力了,把这一世还给他就好了,她再也不欠他的了。可隐隐地,她又不甘心。她那样迷恋他的怀抱,他的味道,他对她说他想试一试的时候,她记得她当时的狂喜。她不能骗自己,她就是爱他。所以当他的大手笼住她冰凉的手时,她哆嗦着握紧了。然后她睁开眼,不是在梦里。裴湛坐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手背上一条细长的输液管,连着头顶上吊着的输液袋。“39度3。”他说,“你要烧死了。”他面无表情,好象还从前天的生气状态中没有回过来。只有自己知道刚才看见她晕倒他有多紧张。等大夫过来的十几分钟里,他觉得自己分分钟要爆炸。好在她输液之后便睡得渐渐安稳,才算放了心。见他冷着脸,她心中别扭。明明上一秒里还想着不能放开他,下一秒看他这样又忍不住生气。她松开手,往被里缩。他反倒握得紧了:“别动。你的手太凉了。”“我喜欢凉。”她声音暗哑地嘴硬道,手却不动了。他的手真的很温暖,身体太诚实,贪恋这一点温暖。“昨天淋雨了雨那么大,就不知道避一避吗”“没有地方避。”她冷道。是了,任谁被扔在滂沱大雨中,心中也是会生出恨意的吧“你是故意的。”“知道故意的,你为什么还来”她说话很少有这样噎人的时候。他看着她一张灰突突的脸,只有双颊烧成两朵病态的潮红,嘴唇也起了干皮,她不看他,只看着天花板,手虽然还握在他手里,却一动不动,象没有知觉似的。“对不起。”他说。她一惊,转头看他。“后来我回去了,可是在车库门前没有见到你。”他说,“但总之是我不对。”她看着他一脸的愧疚,不由自主地问:“我做错什么啦你那样莫名其妙”“我,不喜欢你总说什么前世。”她怔了一会儿,哦了一声:“那样的我,看上去很不正常吧我总觉得你不相信我”“我相信你。”她看着他:“那你跟我去允今。”“去那里干什么”“允今的博物馆,是我苏醒的地方。”“好,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他口气顺从,象哄小孩子一样。她也真是好哄,一下子就不生气了,用手指在他掌心里挠了两下。他弯了弯嘴角:“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点粥。”她忙不迭地点头:“米在厨房门口的柜子里。上面的柜子里还有红枣,放几颗到粥里一起煮。”他刮她鼻子:“要求这么多。”她正色:“这是你的责任。不管怎么样,我这一世就是为你而来的。你要负责到底。”他看着她义正辞严的小脸,心里蓦地一动。何必要再去纠结前世呢这一世她要的只是他。吃了裴总给煮的红枣粥,苏鱼又活过来了。她又不懂得装虚弱博取同情,拔了吊瓶,便觉得精神大好,下床先把自己收拾整齐,又把淋了雨的湿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去洗。洗衣机转着的时候,她用风筒哗哗地吹着湿湿的头发。裴湛绕到她身后,接过风筒说我来。她的头发太长了,要吹很久很久,她伏在他的腿上,被温暖的风烘得昏昏欲睡。“裴湛,我们明天就去允今吧。”她咕哝着。“病还没好。”“已经好了。”“还有两天的输液。”“不要输了嘛,我也是大夫,好了就是好了。”“不输够三天,就不能去。”他关掉风筒,抱她上床。“别走。”她拉住他。他躺在她身边,让她枕在他的臂上。“我明天要去g省,推不开的一个谈判,大约要一周时间。你乖乖听大夫话,把病养好,回来我就带你去允今。”“好。”“我接电话可能不太方便,你在微信里留言给我。”“好。”“遇到什么事情可以给小周打电话,他很可靠,都会帮你处理。”“好。”“怎么突然这么乖了”“你要去多久”“大约一周,刚才不是说了。”“我来到这个世界这样久,过了不知道多少个一周的时间,可只有这一周让我觉得漫长,但是又好满足。”裴湛走后,苏鱼老实地在家里又输了两天液,百无聊赖的时候就给裴湛发语音留言。“针终于打完了。还给发了一瓶子药片。我舔了舔,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