堃心中的怀疑他是最了解他们的人,他心中有怀疑的人选。之后我一步步牵引他的想法时,就给了他这样的预设前提这个人选,其实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而后,以假乱真、假假真真,抛出朱韬这个前提,一步步颠覆他对那名警察的怀疑,引到面具杀手身上。”“当然也不可以说得太绝对,但至少要让他在心中同时怀疑那两个人。宋堃生性多疑,谨慎狠辣。只要我们在他心中埋下这根刺,那么风险的天平上,至少就有两个人了,那名警察,不再是他唯一的目标。”“可是”简瑶说,“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要怎么找到证据,证明面具杀手,其实是警察呢”“这些都是你的推测。”宋堃缓缓地说,“我不能因为你的推测,就抓一个人出来,当成警察干掉。你要怎么证明,那个人一定是警察”薄靳言微微一笑:“有个最简单的方法。”这天傍晚,宋堃似乎格外有兴致,叫来了几个心腹,在楼上打牌。唯独温榕和薄靳言不在。温榕据说是进山出诊去了,有个急危病人。说到这件事,秦生嗤笑道:“温榕这个人啊,就是心太热。咱们几个里面,估计就他是好人啊。”大伙儿听了都笑,宋堃也笑。似乎还是为了表现亲疏有别,宋堃并没有叫笑面蛇来。他不提,别人自然也不提。打了一会儿,屋子里弥漫着烟味儿。还有顾安总带着那么点阴郁的笑声,赵坤的低笑咒骂,和秦生的轻言细语。宋堃打了几把,就让郑晨换了手,自己在旁边抽着雪茄。郑晨没多久就输了,输得满脸通红,成为哥哥们取笑的对象。宋堃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直至另一名手下,脸色不太好看地走了进来:“老大。”宋堃吸了口烟:“说。”手下看一眼众人。宋堃却说:“不必避着他们。”牌桌上众人的动作,似乎都慢了几分。手下说:“查清楚了。关于笑面蛇的消息,警方一直掖着,查不到。后来我们的人又找了别的路子,终于确认,真正的笑面蛇,已经被警方抓了。”屋子里,显得特别静。连牌落下的声音都没有了。宋堃又深深吸了口烟,然后将剩下的半截雪茄都戳熄在烟灰缸里,神色淡淡地说:“这烟,味道越抽越淡了。”同样的暮色下,有人动作娴熟地抽完了半支烟,剩下半支,像是随手一弹,弹进了旁边的栅栏里,落在了泥地上。没过多久,天刚黑下来,就有人闯进了离客栈不远的一座小楼。片刻的骚乱后,恢复平静。那小楼里也寂静一片。已是深夜,河畔流水潺潺,星光隐约,显得愈发宁静。远处的小镇,灯火稀疏,仿佛已陷入沉睡。几个喽啰靠在小屋的门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聊着天。门是从外头紧锁着的,挂着一把大铁锁。窗户也用铁条封死。里面的人万万逃不出去。屋内很窄逼,还堆有柴火,地面潮湿寒浸,到处接着蜘蛛网,是个让人非常不舒服的所在。简瑶只得把身体更紧地缩成一团,无奈手腕脚踝都被绳索绑住,只能非常小范围的动弹。偏偏还在这时,听到轻快的口哨声。她斜眼看着身旁的薄靳言。他的手脚自然也被绑住,双手放在膝盖上。头顶那个小灯泡发出光照在他脸上,他看起来居然依旧温文尔雅,气质清华。“喂”简瑶说,“吹口哨不应该吧我们现在马上就要被杀了,你不应该表现得阴郁低沉吗”薄靳言答:“既然我智谋过人,自然不会有无意义的低落情绪。有个人,一定会来救我们。”简瑶还是有些担心:“他如果不来呢”“他一定会来。他可舍不得看我就这么死去。”简瑶静了一会儿,用袖子里藏着的刀片,割开绳索,然后又把刀片藏回去。这还是方青以前教她的小花招那个刑警什么三教九流的东西都懂不少。她起身到了薄靳言面前,替他也割开手脚上的绳索,然后说:“已经等了这么久,时间也差不多了。老公,今晚凶险。我们以前说好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由我来保护你。”薄靳言抬起脸,一时未答。却在这时,简瑶眼角余光瞥见地上一只非常大的蜘蛛,正爬了过来。她的后背瞬间升起一股凉意,心头一紧,人也下意识软在薄靳言怀里,躲了起来。薄靳言:“怎么了”“有”眼见那蜘蛛越爬越近,简瑶“啊”一声压抑的低叫,从旁边抓起一根柴火,朝蜘蛛敲去。蜘蛛受惊,这才转向往另一边爬去了。“蜘蛛”薄靳言问。简瑶惊魂未定,看他一眼,说:“你怎么知道”薄靳言笑了一下答:“这种环境,有蜘蛛不足为奇。我们进门时,我感觉脸上似乎撞到了蜘蛛丝。而且你一直最怕蜘蛛。所以并不难推断。跑了吗”简瑶看那蜘蛛爬得没影了,吁了口气:“跑了。”她保持在薄靳言怀里的姿势未动,手还抓着他的衬衣,心跳慢慢平复下来。这时却听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道:“噢,不管遇到什么事,都由我来保护你,誓言犹在,我的骑士,却已经被一只凶残的蜘蛛打败了。”语气中充满叹息。简瑶:“你闭嘴。”这个夜晚,睡不着觉的人,还有很多。宋堃就是其中一个。他平生最恨被欺骗。那个警察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只要能揪出那个人,死多少兄弟,破多少财,他都无所谓。更何况,今晚那人即将掉进网中。这是小镇最高的一座楼。宋堃站在窗前,手边,放着一把狙击枪。他还拿着一副红外望远镜,耳朵上戴着一副耳机。那每次用于处决人的小木屋周围的情景,他一览无余。还有笑面蛇夫妇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清晰落入他的耳朵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手指始终在狙击枪上,一下下敲着。若认为笑面蛇是警察,那个人一定会来救。他要亲手杀掉他。临近子夜了。按照惯例,关进小木屋的人,都会在凌晨三点前杀死,尸体弃入江中。也就说,离笑面蛇夫妇的死期不远了。门口的几个喽啰,守在木屋周围,打着哈欠。薄靳言和简瑶始终清醒安静地坐着。直至,木屋外,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然后是一名喽啰惊讶的声音:“哥,你怎么来了有事吗”简瑶站起来,走到窗前,透过铁条间的缝隙,看到一个人影。她也吃了一惊。来的是郑晨。第117章在简瑶的印象里,郑晨这个年轻男人沉默、傲慢,还有点孩子气。更像个倔强的大男孩,而不像一个黑帮头目。这几天,他们之间相处也不多。可他却来了。郑晨说:“我和他们说两句话。”看守的喽啰很为难:“郑哥,这不合规矩,老大吩咐过”“老大那边我去说。”郑晨不太耐烦地打断。喽啰于是不说话了。门外静了一会儿,薄靳言和简瑶听到郑晨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俩,真的是警察”简瑶看向薄靳言,他轻轻摸了一下下巴,语气深沉地答:“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佛手认定我们是。”郑晨静了一瞬,又说:“但是你们总是骗了我们。”薄靳言自嘲地一笑:“混饭吃而已。”简瑶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他跟郑晨瞎扯。过了一会儿,却听郑晨问道:“你们夫妻,有什么遗愿我尽力去达成。”这话一出,连薄靳言都微微怔然。简瑶开口:“谢谢你,郑晨。”薄靳言说:“多谢。但是我们生而无愧,死而无怨。我们夫妻,从来都没有什么遗愿。”门外安静了很久,才响起喽啰们的低语声。于是简瑶和薄靳言这才知道,郑晨早已走了。当然,这一幕,他们三人说过的每一个字,都落入了宋堃的眼里耳里。他透过红外望远镜,看着郑晨走远,嘴角倒是浮起一丝笑。“把郑晨给我叫来。”他对手下说。郑晨很快到了。进屋后看到一切,他一愣。宋堃却连头都没回一下,点了根烟,说:“你对他们俩倒是心软。”郑晨答:“他们不像警察。你之前也说过,警察不会像他那样,不知天高地厚锋芒毕露。”宋堃说:“如果我一定要杀他们呢”郑晨静默了一下,答:“那就杀。你做决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宋堃这才笑了,从桌上抽出另一支烟丢给他,然后问:“他们几个呢”郑晨答:“我过来的时候,只看到秦生在跟人打牌,赵坤在沙发上睡觉。”宋堃的嘴角动了两下,重新坐下,一只手提起枪,另一只手拿着望远镜,淡淡地道:“到底谁是警察,很快就会清楚。”这计谋,还是昨天他和笑面蛇一起定下的。当时他询问笑面蛇,若一切都是推测,要怎么证明谁才是警察呢笑面蛇笑得猖狂又蔫坏,说:“老大,你之前不是也怀疑过我的身份,派人去查么我想一定查实了我的身份,所以现在你才敢用我。但是别人还不知道啊。你就对大家说,查出来我其实是警察,明天就要干掉我。这一点大家不会怀疑。到时候,谁来救我,谁就是那个该死的警察。”宋堃闭了闭眼又睁开,笑面蛇说得没错,如果不尽早把那个警察找出来,他连觉都睡不好。笑面蛇这个办法看似简单粗暴,仔细一想,却是合情合理。而且事出突然,不给那个警察太多思考分辨的时间。有很大把握,能钓出来。此刻,简瑶担忧的,也是会钓出谁这个问题。但是之前,她向薄靳言吐露这个担忧时,他就表现得很淡定,说:“放心,我已经给那名警察留下口信了,他不会轻举妄动。”简瑶说:“可他万一还是来了呢”薄靳言说:“噢,那我只能说,他是个猪队友。那即使像我这样神一样的选手,也只能认栽。”简瑶瞥他一眼:“这话也是跟安岩学的吧”薄靳言:“是的。不过”他话锋一转:“他不会来。一只猪无法在狼窝里生存这么久,他也是狼,还是比他们更凶悍善于忍耐的狼,所以他一定沉得住气。”这话简瑶还是比较信服的。她点点头,又问:“你确定,他又一定会来”薄靳言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他一定会来。他视我为挑战,又性喜游戏,现在我不仅没有一蹶不振,反而突然出现在他的势力范围,已经够让他恼火了。我还要就这么寂寂无名地被别人轻易杀死,他怎么忍受得了他的性格狂妄阴郁之极,所以他一定会来。”简瑶靠在薄靳言肩头,听着屋外的流水声,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意识到,门外的几个喽啰,已经很久没有讲话了。抬起头,发现薄靳言不知何时坐得笔直,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下下敲着。“来了。”他说。简瑶心头一震。果不其然,门外隐约有哼歌声传来。渐渐靠近。而那几个喽啰,一点动静都没有。简瑶估计,他们已经被人远距离射杀了。近了,更近了。简瑶也听清了那个轻柔低沉的男声,唱的竟然是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howudanangeeakyheart天使怎么会伤我的心whydidchyfagstar为什么他没能追逐我的流星iheardheseaediithakiss我听说他用他的吻将其封印hegentykissedhercherryis他轻轻地亲吻她的唇”薄靳言说得没错,他在向鲜花食人魔致敬。因为这曾经是谢晗最爱的歌。在被谢晗囚禁的多少个夜晚,简瑶时常听到他在牢笼外,悲伤地吟唱着这首歌,还有他低笑着对她打招呼:hi,jenney薄靳言已经拉着简瑶站了起来。简瑶的心仿佛沉入一片黑色油漆封住的水面中,而她的双眼却更加沉亮锐利,她摸了一下衣服下摆藏着的那把枪,但现在还不到掏枪的时候,否则宋堃等人会生疑。她深吸一口气,却感觉薄靳言已经握紧她的手。“站到我身后。”他的声线清冷、低沉,不容置疑。简瑶抬起头,看到他侧脸清峻的线条,还有那漆黑的掩饰一切表情的墨镜。“砰”一声沉闷的枪响,然后是开锁的声音。然后,门被人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