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鹏也笑起来:“还真是,老觉得旋儿是小娃娃,如今却已经是有担当、有情义的大姑娘了当年皇额娘病危,承蒙旋儿不弃于身侧,让我们这些做儿臣的自叹不如啊”南殷急忙道:“皇叔哪里的话,旋儿有幸在戒严之前进入慈宁宫,才得以伴于皇阿奶身边,这本是天意啊。”姜鹏由衷道:“多亏了这天意,因为戒严只能干着急的时候,每每想起有你伴于皇额娘左右,我的心里还多少安慰些。你是我们的功臣啊”南殷屈膝道:“皇叔谬赞了”两人又接着叙了一会儿旧,姜鹏就借故告辞,黄选也行礼跟上,南殷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当日晚上,小景子登门求见,告知明日文王约了五皇子姜驳去庙里吃斋,想叫南殷同去。“五皇子”南殷有些惊讶,姜驳不是长年重病卧床的吗从未听说他出宫呢“是,王爷说,郡主去了就知道了。”小景子回道。南殷立即应下,多日未见,她也有好多话要与姜驰说。第二天一早,文王府的马车就到了将军府。姜驰接南殷上了马车,一眼看见车内还有一位少年,仔细一瞧,竟是多年未见的五皇子姜驳看他健康的脸色和体态,哪有一丝病重的影子南殷对姜驳问了礼,姜驰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旋儿的气色仍不是很好呢这些日子定是没有好好调养。”姜驰带着责怪的语气,“我求城里的老中医开的方子,没有按时喝吧”南殷小声争辩道:“哪有,都按时喝了,身子也爽利多了。”说话间,仍然不住地望向对面的姜驳。大概是看出了南殷眼中的疑问,姜驰对南殷解释道:“旋儿不必疑惑,五弟自幼身子孱弱,势力又单薄,故此长年深居简出。”南殷顿时明了了,长年称病,原来只是出身卑微的姜驳用来自保的方式。她继而又想到,身为一位皇子,姜驳居然需要如此伪装,原来这皇宫的里里外外,远没有自己两年前所以为的那么幸福美好。而这些,就像姐姐对她的怨恨一样,她曾经,竟然都看不明白。姜驳温和笑道:“这些年我们母子多亏婉妃娘娘和四哥多方照拂,我这不中用的身子也比幼时强健些了。”南殷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又怕不合适,一时有些语塞。姜驰笑道:“五弟是自己人,旋儿不必忌讳。”南殷这才放下心,朝姜驳灿然一笑,姜驳也对她报以笑容。南殷把在马场见到十二皇叔和黄选的事同姜驰说了。姜驰有所了悟地点点头:“怪不得十二皇叔成婚多年,一直子嗣单薄,父皇总劝他纳妾,却一直推脱,我还以为是与誉王妃恩爱所致。”姜驳接着说:“也怨不得,那年轻貌美的誉王妃,要冒着生命危险在外面养面首了。”南殷惊异于他的消息灵通,姜驰体贴地解释道:“五弟经常出宫养病,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对宫外的风吹草动自然要敏锐些。”南殷不禁感慨:“原来五皇子是驰哥哥的智囊呢”姜驰和姜驳忍俊不禁。到了庙里,一位僧人上来问礼,并直接将姜驳引向东边,姜驰则领着南殷到西边的后院里吃茶。直到落了座,屏退了下人之后,姜驰才解释道:“实际上,今日我们是得知刑部侍郎卫公也到这庙里吃斋,特意来此与他偶遇的。近日一个弹劾京城武官的折子我与康王争执不下,卫公的支持对我很重要。”南殷点点头,问:“可是哥哥为何不与五皇子同去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也是可以的啊”姜驰笑笑回答:“我亲自去说反而不好,五弟旁观者清,他的旁敲侧击才是最有效的。”南殷恍然,点头称是。姜驰笑得灿烂:“时间尚早,不知旋儿是否有雅兴,我们对弈一局”南殷有些惊喜,立刻答应道:“自然是有的,上次对弈可是两年多以前的事了,长久没有与哥哥切磋,实在手痒得紧。”姜驰宠溺地笑着,命人拿棋盘过来。“两年了,旋儿的棋艺可谓突飞猛进啊难不成在别苑里,每天都在研究棋谱”姜驰感慨道。“但仍然赢不了哥哥不是吗”南殷有些不服气地说,“让哥哥猜着了,在那别苑之中长日无聊,每每与棋盘棋谱相伴,还特意找了个会下棋的小太监,每天陪着我下呢”“所以这一局,我下得更艰难了啊”姜驰由衷道。南殷静下心来,评价道:“哥哥的棋风与两年前大不相同了,从前慧黠,而今果断狠”这话说到一半,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住了。“狠决吗”姜驰无所谓地回答,“旋儿直言就是。我现在的心态哪能与两年前相比呢若是还那么稚嫩,大概早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南殷听了不禁叹气:“听说康王最近动作不断”“动作自然是一直有的,不过现在看我不再忍气吞声,更加大张旗鼓罢了,”姜驰叹道,“不同的是,我再也不会让他顶着亲人的面孔,伤害我一分一毫了。”南殷震动。就因为他们身在皇家,就要承受这样手足相残的痛苦吗姐姐的痛斥声仿佛还在耳边,南殷痛苦地闭上眼睛。“旋儿怎么了”姜驰关切地问。“没什么”南殷缓缓答道,“只是有点担心。若是到了那不可收拾的地步,最终哥哥怕也是难逃痛苦一生的命运吧”姜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旋儿放心,我正是因为不愿到那个地步,所以在拼命努力啊旋儿信我,只要我足够强大,总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最起码,不伤及性命,我保证”南殷回握住姜驰的手,喃喃道:“但愿如此”直至傍晚,姜驳才来到院中,所幸卫大人似乎已被说动,现在只要静观其变即可。三个人一同在庙里上了香,吃了斋,让下人们远远地跟着,一起到后山林子里散步。南殷看到一棵树上结着一种奇怪的果子,指着问身边的两人,姜驰和姜驳正讨论着什么都兴致缺缺,南殷便一路指着那果子走上前去,正想仔细研究,姜驰笑笑地追过来,揽了她的胳膊,牵着她向前走去,南殷因为他几乎把自己圈在怀里的动作脸红了半天,姜驰还在说着之前的话题,没有在意,倒是姜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禁莞尔。傍晚,姜驰送南殷回府。南殷向姜驰询问姐姐的近况,姜驰不经意地答道:“还不错。”便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南殷不禁想到,姐姐总算是实现了自己的心愿,嫁与皇子,一辈子锦衣玉食、身份尊贵,连一国之母都可以期待可是,守着一个对自己毫不关心的夫君,这婚姻真的会让她幸福吗那么自己呢自己的心愿,本来以为那么简单、易得的心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却要如何才能实现又或者,即使实现了,她就能真的像自以为的那样,幸福了吗又过了些时日,宫里传来皇上龙体抱恙的消息。南殷从爹爹那里听说,皇上似乎病了有一段时日,只是一直压着不肯示人,直到近日,才有些瞒不住了。病症来得蹊跷,据说太医们几乎束手无策,所幸皇上的状况不是太差,还能坚持上朝,但许多寻常事务只能交由两位成年的皇子处理了,姜驰因此更加忙碌,连消息也几乎没了。南殷自然不可能去文王府,只得经常往慈宁宫跑,从那些老公公和老嬷嬷那里打听些消息,也私心期望能与姜驰偶遇。这日,当她于慈宁花园磨磨蹭蹭,想着多呆一会儿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姜驰的时候,迎面有人一路小跑地往她这边赶来是六皇子姜驯。“旋姐姐”人还未到,仍是那兴奋的声音先到了。南殷不禁想起皇上想把自己许配给他的事,本来感到有些别扭,可等到姜驯走得近了,她仍然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就像这些年来一直都会的心情一样。“驯儿忙什么又不是两年没见了。”南殷笑着挤兑他。姜驯终于跑到南殷身边,先是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喘匀了气才说:“姐姐总不肯进宫,驯儿想见你一面多难听说姐姐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现在好些了吗”原来驯儿竟是在担心自己,南殷一阵感动,急忙说:“早就好全了,让驯儿挂心了。”姜驯仍不能放心,又说:“骗我的吧既早就好了,为何这几日才进宫来”“驯儿如何知道我这几日才进宫来”南殷脱口问道。姜驯一阵脸红,不肯明说,倒是他身旁的贴身太监嘴快道:“我们主子时常到这慈宁花园来等郡主,见不着郡主,就拉着守园的太监问郡主何时来过”姜驯立刻转头喝住他的奴才,脸红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南殷震动于他的用心,一时无语,随即再次想到皇上的意思,心下一阵烦闷,匆匆说了两句就告辞走了。姜驯则久久立于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不肯离开。、风云变今年的龙舟雨来势凶猛。京城里连着几天都被狂风暴雨笼罩,就跟宫里的局势一样,让百姓们人心惶惶。皇上病得愈加严重,已经无法上朝,太医们终于查出是长期服用丹药所致,但仍然毫无办法。康王姜驭借岳丈家的势力得以协理朝政,着力打压文王姜驰一脉。就在这时,西域传来了世子叛乱,私囚大王的消息。在姜驰的努力下,南将军被封为镇远大将军,出征西域。南殷只在送爹爹出城那天匆匆地见了姜驰一面,姐姐也在,几乎连句话也没说上。亲贵们都说连日来康王的气焰越来越盛,文王怕是大势已去,南殷每日殚精竭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得艰难度日。这日夜里,南殷独自在房内习字,有人帮她披上一件披肩,南殷回头一看,是李嬷嬷。“郡主,夜里风大,当心着凉。”李嬷嬷劝到,“奴婢给您熬了一碗安神的汤,您这段日子睡得一直不好,喝了早些休息吧。”南殷点头应允,正欲搁笔,却发现纸上被她滴了重重的一滴墨迹。李嬷嬷慈爱地笑道:“郡主端着笔站了好久了,奴婢怕你腿站酸了。”南殷无奈地笑笑,搁了笔,接过嬷嬷手里的汤一饮而尽:“今日不是瑶儿当值吗嬷嬷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瑶儿身子有些不爽,怕是受了点风寒,奴婢让她喝了汤药先去睡了。”南殷摇摇头笑了:“小妮子定是昨个儿逗猫贪玩,跑了一身汗,又不肯换衣裳,着了风。”李嬷嬷笑道:“奴婢想也是的,跟了郡主这些年,这丫头毛毛躁躁的毛病,却怎么说也改不掉。”南殷叹道:“也亏得她,给我们这院子里增添了多少欢乐再说,自从两年前她甘愿跟着我踏进慈宁宫,我就决定了,只要她没有别的心想,这辈子不论我嫁了谁,都让她做个陪嫁,跟我做一辈子的伴好了。”李嬷嬷扶着南殷向塌前走去,一边点头称是:“瑶儿也生的面目清秀,若是讨得夫君喜欢,生个一男半女,升了做侧室,倒也能给郡主当个贴心的贤内助。”南殷正欲点头,却又想到连自己都还前途未卜,又何谈陪嫁,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李嬷嬷了解地劝到:“郡主不要多想,王爷的真心奴才们都看在眼里,奴婢在这宫里服侍了一辈子,最是知道这真情两字来得多么难得郡主要对他有信心,莫要唉声叹气”说着,帮南殷掀开被子,待她躺上去,又细心地帮她掖好被角正在这时,房门外响起了武公公的声音:“郡主,文王求见。”南殷猛地坐起来,脱口道:“驰哥哥来了”“是我来了,旋儿睡下了吗”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竟是驰哥哥。南殷迅速地掀开被子下床,衣裳也来不及换,径直跑到门口开了门,姜驰一步跨了进来,两个人对望一眼,不管不顾地拥抱在了一起。武公公和李嬷嬷带着其他下人静静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两人紧紧相拥片刻后,姜驰松开南殷,语气沉重:“旋儿,我要去西域了。”南殷却不似想象中讶异,点头道:“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这些日子我就想到,若是哥哥能出得城去,事情才会有所转机。只是康王那边定会百般阻挠吧”“不怕,兵符已在我手上,明日一早我代传父皇圣旨,带兵督战,即刻出发,便是想阻挠也没有时间了。”南殷放心下来:“如此甚好是皇上的心终于偏向哥哥这边了吗”姜驰点点头。南殷松了口气,却又急道:“可是哥哥都准备好了吗行李、人手、计划都准备周全了吗时间宝贵,哥哥不要在此久留了”姜驰急忙抱住激动的她,安抚道:“都准备周全了,全部都准备好了的,旋儿放心,因为事情是从很早就开始计划的,现在已经只欠东风了”南殷这才安静下来,由姜驰抱着她。姜驰接着说道,语气中又带了一丝沉重:“这些日子已经奔走于此事,连旋儿的面都不曾见,这一去,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甚至,能不能回来”南殷忍住眼泪,搂紧姜驰:“哥哥别瞎说旋儿会常去宫里向婉妃娘娘请安,会去王府里陪姐姐说话,哥哥放心”姜驰苦道:“偏偏留在这京里的,都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若是能带上你们就好了好在有五弟在,旋儿若是有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