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娘一拳打飞,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把程瑾拖了出去。“顾姑娘,舍弟无知,还望顾姑娘恕罪。”程喻一手拖走了程瑾,一手架住了顾二娘的拳头。澎湃的力量从两人手腕交接处炸开,顾二娘若无其事地收了手,程喻却觉得整条胳膊都要断了,不由怒瞪了程瑾一眼。如果说方才程瑾还像一条奄奄一息的鲶鱼,这时就像挨了一刀的公鸡,他在程喻手上还想扑棱,程喻却按住他脖子把他往后一扔:“给我绑起来,先塞到车里。”程瑾踢蹬着腿被拖走了。烟袋胡同不宽,程喻的马车进不来,停在外面了。程喻做完这些,冲二娘略带歉意的一拱手。他也想着顾二娘要说些什么,顾二娘却什么也没说,一手拎着鸡,一手挎着菜篮子转身朝院里走去了。“顾姑娘,请留步。”虽然他早就见识过顾二娘的不同寻常,可这么随性,宁愿跟鸡跟菜篮子有亲密接触,也不愿意跟他说一句话,还是让程喻感觉有点难以接受。要是不理会他,看来今天是安生不了了。二娘把手上的东西交给闻讯出来的李桂,有点奇怪褚直怎么没出来,不过他不出来正好。“程大人,有什么事”他们现在是平头百姓了,程喻可是个官。别人也这么称呼程喻,可程喻就是觉得被顾二娘这么叫不怎么好听,不过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既然找到了这儿,眼下顾二娘和褚直处境不妙,他要是浪费这个机会他就不叫程喻了。“顾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程喻眼里都是诚恳,跟程瑾方才不差上下,哥俩儿还挺像的。“不用,你有话就在这儿说吧。”二娘道。程喻看了一眼王乙、李桂,能跟着顾二娘到这儿,应该都是忠心之人。他暗自吸了口气,舌灿如莲不如大道至简,以前他可能就失败在这儿:“顾姑娘,程某只是想跟顾姑娘交个朋友,想帮顾姑娘和褚三爷走的更高更远一些,难道这不好吗”要按她平时的性子,就直接回他一个“不好”。但其实程喻虽然一直致力于招揽她,却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至于曾经想用纳她为妾的方式,换位考虑,也不是不能理解。三番两次,他还不肯放弃,也算是一个持之以恒的人了。要想让他死心,一味的拒绝怕起不到什么效果。二娘略一沉思:“你觉得我们想走多高多远”程喻目中一动,没想到顾二娘竟然有所松动,他立即要回复顾二娘,却忽然想起来这是在烟袋胡同,眼睛四处望了一圈,见并无杂人,才凑近低声道:“虽不比泼天富贵,肱骨之臣也难以企及。”程喻这话说的妙,他竟敢当着她的面毫不大意的露出野心,是真的信任她么见二娘打量他,程喻眼中诚恳更甚,能成为文王最倚重的人,又怎么会没两把刷子看他一脸都是“我是认真的”,二娘笑笑:“你觉得我们一个从国公府里出来,一个从安定侯府里出来,还会在意这些吗”程喻语结,他忘了这两个人的来历了。其实也不怪他忽略这一点,最初遇到顾二娘的时候,她就只是一个村姑。想收买一个人,最有效的法子就是给他最想要的。程喻盯着顾二娘:“那你想要什么”眼前男子一脸野心勃勃,换在前世她说不定会很欣赏。“其实我想的就是回屋,把这只鸡杀了,拔毛,炖一锅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程喻难以相信顾二娘会这么回答他,感觉就像他刚进了门,又被人给推了出来。“我可以让你天天吃小鸡炖蘑菇。”他不甘心道。傻了吧“我现在都能吃上,还稀罕你的请回吧,不要再来了。”二娘微微一笑,不再理会程喻,转身往院门走去。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了她的意思。程喻觉得自己的部署完全被打乱了,他还是第一次见收买不了的人,眸子一沉,大步追去。王乙、李桂见状立即上前去拦,程喻动作极猛,用手臂拦住了二娘的去路。“顾姑娘,程某只有这一个心思,如果顾姑娘是因为上次程某出言纳妾而不愿给程某这个机会,那么顾姑娘可以放心,程某就把那个想法给烂在肚子里。顾姑娘生性淳朴,可以过这种日子,可顾姑娘有没有想过褚三爷呢”程喻还是第一次有豁出去感觉,他眼睛紧盯着顾二娘,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丝震动。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顾二娘面无波澜,只是随手把门关上了。看着门板在面前合上,只有上门的铁锁发出轻响,程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沮丧。“世子爷”侍从小心地接近程喻,跟随程喻这么久,还真没见过顾二娘这种软硬不吃的骨头茬。“要不要”侍从刚做了个手势,旋即被程喻眼底的凌厉吓住。程喻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什么时候骨子的骄傲占了上风他要驯服顾二娘,犯不上用那些阴私的手段“我还会再来的。”程喻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木门,大步走了。听着巷子里安静下来,二娘问李桂:“这姓程的跟谁交好”二娘问的肯定不是程喻平时跟谁往来,李桂简单直接道:“是文王。”二娘:“圣上不是早就立了太子么”这么明目张胆地招揽人,他不怕死,别人就不怕死吗且上次见了武靖帝一面,二娘直觉那老皇帝是个疑心极重的人。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纵观历史,也没有哪个皇帝喜欢自己还没死,儿子就开始大张旗鼓地扩充自己势力的,更别说这个儿子还不是太子。“您有所不知,这位文王跟太子是一母同胞,都是张皇后所出。圣上分外宠溺这个小儿子,对太子向来不满,曾多次想改立文王为太子,不过都被朝中大臣冒死阻拦了。”还有这样的事儿不过那位太子爷即是长,又是嫡,再符合大熙立储的规矩不过了。大熙的文官、言官也相当厉害,是冲动起来比着在金銮殿撞柱子的那种,皇帝想换太子的确也不容易,不过皇帝一家再怎么闹跟她这种屁民也没有关系。二娘一转念问道:“三爷去哪了”李桂一怔,这还没汇报呢,二娘怎么就知道了二娘见他这也能怔一下,不由笑道:“他要是在,还不早冲出来了。”也没瞧见王甲和梅山。李桂呵呵一笑,顾二娘号褚直的脉号的再准不过了。“您早上出门后,三爷就起了,他说要去拜访两位师兄,中午就不回来了。”褚直的师兄,那就是谢蕴和司马瑶了。他有打算自然是好的。“三爷吃早饭了没”“用过饭走的。”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些日子,担心在褚直没有站稳脚前国公府会派人暗害褚直,她和王甲王乙都在暗中关注着国公府的动静,一连数日都没什么动静,想必是不会动手了。“那我也出去一趟,你们不用跟着了。”她想去忠义堂看看师父,说起来,在国公府的时候一次也没有去过。如今被赶了出来反而有时间去了,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觉得她是个白眼狼肯定会,不用想的。忠义堂在城东的十香街。以前在青牛山,习武的人不多,所以有一种隐于山水之感。到了燕京,大大小小的门派都有,练武之人集合在一起,武风就极为喧哗热闹了。十香街除了忠义堂还有白鹤堂、青龙会以及大大小小几十个武馆。忠义堂不过算是一家规模不大不小的武馆。二娘到了忠义堂,报上名字,便耐心等着。因她身着男装,头戴帷帽,也未引起惊奇,武馆里也是有一些女武师的。她尚未悠闲将忠义堂前堂欣赏完毕,便见小冬瓜扛着一柄大刀出来了。二娘奇怪:“怎么就你一个在”小冬瓜道:“苟富贵,莫相忘。你是穷了才知道找我们,他们都生气了,与你一刀两断”二娘早料到会是如此,也不解释。跟着小冬瓜入内,转而进了一间厢房,把拎着的酒坛和纸包都放在桌上。小冬瓜见状:“买这些作甚,都给我我也不会理你,今番见你,不过是看在同门一场上罢了。”二娘不语,拿起一坛酒当空一抛,那酒坛刚抛出去,里面便冲出来几个人,眼花缭乱地使出看家本领去接那坛酒。“好你个顾二娘宁愿摔了这酒也不给我喝。”“最毒妇人心,最狠顾二娘”“师姐,嫁了人就不要这么凶了”最后,白绍棠用扇子接住了酒,小心地抱在怀里,正待拍开来一口,里面忽然传来几声低沉的咳嗽声。“师父”二娘恭敬道。周复刚走出来,尚未开口,没有抢到酒的张河便叫道:“师父,这个有银子也不孝敬您,更不管同门死活的弟子您还不逐出门去留着过年杀了吃呢”周复脸一沉,喝道:“莫要胡说,那些钱又不是你师姐的。”二娘眼瞧着师父、师弟们微微笑了,走到周复面前单膝跪下:“师父,是徒儿不孝。”周复以掌心抚二娘头顶:“说吧,你是来要银子的还是来让我们干活的”刚那么好的气氛呢亏她还感动的不得了她是那种没有事就不会出现的人吗“师父,我想查查国公府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有褚家的一切传言。”身在其中,反而容易迷眼,从外面查,说不定能查到些什么。周复和众师弟都没有异议,跟二娘闹着玩是闹着玩,正经事儿他们极为信服这位师姐。“还有关于太子、这燕京的形势”周复一惊:“怎么还要查这些”二娘道:“我听说那位身子早就不行了,却一直拖着。现在文王四处招揽能人异士,我担心到时候乱起来,在燕京的,少不了受到波及。”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像他们这些开武堂、镖局的,仅靠教人习武根本不足以支撑下去,大部分都跟朝中有蛛丝马迹的关系。当然武馆也有别的收入,但想想就知道如果没有人罩着,想在燕京占据一席之地是不可能的。忠义堂背后是谁,她不清楚,不过她并不在意,只是想大致了解一下,总好过到时候没有一点准备。毕竟天子脚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点什么。也是跟周复提个醒,别贸然卷入其中,到时候不好脱身。“好,我知道了。”周复慎重道,显然明白了二娘的意思。“还有”二娘搓了搓两根手指。这就是她最大的事儿了,王宁虽然给了一千两银子,可是一大家子人,总不能坐吃空山。“还是来要银子的”几个师弟一脸鄙夷。二娘不管他们,只抱住周复胳膊晃。几个师弟更加鄙夷了,这个人要多无情有多无情,怎么看都不是女人,但她该撒娇的时候还会撒娇,太不适应了“老四,你那儿不是缺个人吗”白绍棠摇着扇子道,必须尽快把顾二娘给推出去,否则倒霉的可能是他。白绍棠这么一说,其余几个人纷纷附和,赵洪天还有些不乐意,他昨个跟老四庄熊儿去了,结果没被看上。“有是有可师姐是个女的啊”庄熊儿有些顶不住师兄弟几个恶狠狠的目光,可又不甘心这么摊上顾二娘了。“女的,不难啊从后面看师姐就是男人。”那意思是从前面看就不是了师兄弟几个的眼神不由同时扫向某个地方,师姐的胸肌好像更发达了“滚过来,跟我说说是干什么”二娘揪住了庄熊儿,可怜庄熊儿昨天还在严府表演胸口碎大石,今天就跟小兔子似的被顾二娘拎了过去。“师姐,您要是需要易容的东西,我这儿多的是。”白绍棠走前轻飘飘扔下一句话,完全不管庄熊儿发红的兔子眼。“我就那么可怕吗”顾二娘不解。“不,你不是可怕,你是太吓人了。”二娘:听庄熊儿说他现在在严亭府上当侍卫,二娘脸色就不太好了。严亭是个大奸臣,人尽皆知,庄熊儿不知道吗“师姐,你听我说。严亭不雇我,他也要雇别人,与其让别人赚了这银子去,还不如让我盯着他点儿,日后要是有人想刺杀严亭,我也能卖点消息不是”见二娘脸色没有好转,庄熊儿猛地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银子”二娘面色不变。庄熊儿又竖起三根手指:“一百两银子一天,一共是三天”三天三百两银子,二娘立即握住了庄熊儿的手:“成交。”这三百两银子不是保护严亭,而是保护严亭的女儿严霜。原来严亭自上次甜水巷遇刺后,每次出行都必须调动足够的侍卫来保护自己的安全,这样一来,严府里的侍卫就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