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稍放下的心,再度提了起来。军医皱着眉头,轻叹了口气道:“这箭伤倒还是小事,要命的是他受了极重的内伤。方才我已经用了最好的药物,至于他能不能挺过来,尚且不好说。”“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会没事的。”我心中一痛,不敢想那样的结果。“但愿吉人天向吧。”我已然听不得他说些什么,满心满眼的都是榻上的晏非。一步一步走过去,好似脚有千金之重。眼中不知何时竟然盈满了泪,顺着我的脸颊,默默的流淌下来。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有些木然的回过头去,朝着帐门望将过去。“怎么样了,年爷他怎么样了”声音落下,人也掀帘进了帐内。“堂哥”进来之人正是安子洛。“嗯。”他轻嗯了声,像是早已经知道我会在这里,表情很是冷淡。瞅过来的一眼里,尽是责怪之意。紧接着他走到床前,看了看晏非,又问了问军医晏非的状况。面有沉色的命人好好守护着晏非,这才将我唤出帐外。沉默了方许,这才叹了口气道:“子归,你还恨堂哥吗”我被他这乍然一问,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知道他说的是在凌丘城,和晏非联手演了那出戏欺骗我的事。经过这一段时日的心情的平复沉淀,若不是他提及,我险要将它忘记。轻声道:“若说没有怨言,那是假的。毕竟堂哥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如此对我,确实让我心寒。而若说是恨,那也还未到那种程度。谁叫我的出生,连累得堂哥年纪尚幼便失了双亲呢堂哥为了复仇,使些手段,也无可厚非。身为洛家人,我又怎么记恨自己的兄长呢”“子归,能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嗯。”我轻应了声,随即道:“奶娘她还好吧身体可还康健”“还好,就是时常念着你。”想起奶娘,我心中一阵酸楚。“若是她知道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怕是要难过了。”他意有所指的道,紧跟着轻叹了口气:“子归,你真的不该如此啊。你可知道,就为了保护你,晏非他,唉”重重的叹了口气。我闻声一震,道:“晏非为了保护我堂哥,你的意思是”洛子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道:“子归,我并不知道你们夫妻之间,到底都发生过什么事,以至于你对他的误会会这么深,使尽一切手段也要离开他。打从我认识他开始,眼中所见的尽是他为你付出的一切,一切。我身为男子,都不免为之动容。而你身为他的爱妻,为何就无一丝动容呢”我一听之下,越发着急道:“堂哥,到底他为我都做了些什么你倒是说说清楚。”此时此刻,我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在我毫不知情的状况下,错怪晏非的预感。回头看向营帐,想及里面昏迷的晏非,心中越发的感到一阵阵不安。“怎么,你一点也不知情”洛子安有些惊异道:“难道他做了那么多事,从未与你说上半分”随即释然道:“难怪了,你会不要命的揭示自己的身份。”“子归啊,你能有这样的丈夫,是你三生修来的福份。”我默然不语,脑中闪过晏非搂着那些小妾们的画面,不置可否。洛子安似知道我所想,道:“你是不是想说,他那么好色,小妾纳了一个又一个,哪里算是一个好丈夫子归,你不要被他的表相给骗了。”我不由一阵冷笑:“怎么,难道他喜好美色,还有什么理由不成”若说别的事,或许我会有什么误解。在这一件事上,我自认没有冤枉他半点。“子归,亏你与他结缡数载,竟然不知道他身患隐疾。真不知道,你这为人妻子的是如何当的”“身患隐疾什么隐疾”洛子安责备的看了我一眼,道:“你可知道,他习练着祖上传下来的摄魂之术”“知道,那又怎样”“怎样哼,这摄魂之术极难习练,极易走火入魔,需时不时的吸取极阴之气,方以缓解。而这极阴之气的获取方法,就只有频繁的房事,从女子身上获得。而频繁的采阴之术,又极伤女子身体。而晏非爱你至深,自然不肯伤了你。于是,他便纳了一个又一个小妾,为的只是有足够的身体,以供他修练功力。而你,不但不体谅他,反而当他是好色成性,对他越发冷淡。你说,这怎么能不让他伤心”他的这一番话,让我无比震惊,在我的认知里,晏非的好色成性,已经是根深蒂固,从未想过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这还并不是全部。”他接着又道:“当你回到陵丘,再见晏非时,他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好些时日了。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以为你已经死了,执意不肯与女子同房,采取阴气。他是心灰意冷,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着病痛的身体,直至死去,与地下的你相会。直到又见到了你,这才重新又燃起了活着的意志。为了让你爱上他,他忍着每夜浑身筋脉断裂般疼痛的折磨,强行克制着自己不去碰别的女子。而这一切,你却一无所知。”说到这里,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又接道:“他知道你不肯让他杀死那个吸食人血的魔头纳兰鸿慈,于是,就和我联手演了那出戏。不想,你还是知道了,从牛家村偷跑掉了。晏非心疼不已,一连四夜不曾合眼,强行打坐习功,只想忘记心痛。这样一来,他虽功力精尽神速,体内之气却自相冲撞。练至最后一层时,他已经走火入魔”似想起当时的情景,洛子安有些恍然。“他怎样了”“摄魂术最后一层,也是最高境界,摄的不光是别人的魂,也是自己的魂与魄。为了不将你忘记,他用两根长针,封锁住了脑后的两根筋脉。如此一来,他虽功成,也未丧失记忆。却要每时每刻都要承受脑后传来的刺骨之痛。而唯一可以缓解疼痛的办法,便是每日吸取一名处子之血。有时候,人找的不及时,他便会痛苦的满地滚儿。那情形,真是惨不忍睹。即便是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要真的怪你。虽是有些怨恨,在西良南阳王府见你时,也就发泄了出来。不想,你却再度逃离。不光如此,还再次回到了云天炽的身边。你这样做,又怎么不伤了他的心呢”“我我并不知道这些。”闻知这一切,我已经方寸大乱,思绪已乱作一团。“子归,他真的为你做的太多太多了。他知道你一直最在乎的就是洛子归的身份,于是,他便想尽一切办法,替你去掉亡国妖女的名号,摇身一变,成了人人敬畏的天降圣女。而你,不但不领情,反而主动揭穿这一切。你这么做,当真是浪费了他的一番心血啊。子归啊子归,你知不知道,当你站在城楼上,说下你就是洛子归的那一刻,他有多么的担心。为了你,他不顾性命的冲进了城里,为的只是护你安全。子归,到了这一步,难道你还看不清他的真心吗”我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炸雷,轰得我两耳隆鸣,头脑发晕,两眼一暗,险些晕厥了过去。枉我洛子归空活了二十五年,自认看清世事常态,到头来,离我最近之人,我却没有看透。晏非啊晏非,你如此深情厚爱,对于我这样一个冷心冷肺的女子来说,不觉枉费了吗呵呵被我认做花心无情的人,到头来,却是个难得情深的良人。我洛子归何德何能,有夫如些啊“堂哥,我都知道了,我先回去了。”炸醒后的我出奇的平静。“子归,你”像是未料到我会这样平静,略有疑问道。我冲他淡淡一笑:“放心,堂哥,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看着晏非的方向,我从未有一刻似这样的轻松,对他也是对我自己承诺:“以后,有他的地方,便会有我。”又加了一句:“无论何时何地。”上天入地,我跟定了他了。一阵夜风吹过,吹起了我额前的发丝。微红的光亮,隐隐由东方透升出来。“天就快亮了,我也该看看晏非,看他醒了没有”我不再停留,抬脚往营帐走去。晏非,我的夫,你一定要醒来,你的妻子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我们七老八十,花白了头发,掉光了牙齿,入土的那一刻。这一生,我都会与你一起番外:清晨的凉风,沿着门徒吹进帐篷里的时候,晏非醒了。我坐在他的身边,就这样望着他。所有的过往怨恨,都在我和他相视一笑中,烟消云散。两军的战鼓敲响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惊心动魄的杀伐声里,相继倒下无数的身躯。这一战,被史官载入史册,被称之为大运皇朝最为惨烈的一次内战。真可称谓是杀的山河变色,日月无光。以至多年后,很多人再次忆起时,仍旧不免心生寒颤。大运朝史记载:大运皇朝康宁三年秋起兵反叛的乱贼数十万众,难敌朝廷威武之师,于扜城城外三十里处被剿大半,余不足万众,弃甲而逃。于此,危乱数月的陵丘叛乱,终告平息。同年深秋,洛城城邦,牛家村日已正中,外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我坐在炕头上,有些按捺不住,伸腿下了炕,穿了鞋就出去了。刚走出院门,就看见要迎的人回来了。“情儿,你怎么出来了”晏非手里拎着个布袋子,小跑了两步过来。“还说呢,你半天也不回来,我能不急吗”我埋怨的嘟囔了句,跟着就去抓他手里的布袋:“带回来了吗,带回来了吗”“带回来了,瞧你急的。等一下,情儿,等一下,我拿回去洗洗再吃,嗨”光是闻着味道,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勾引的我魂不守舍,我哪里顾得了是不是在屋里,迫不及待的解开布袋口,随手捞出里面的一块儿就往嘴里送。刚啃了两口,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这就是你想要过的日子吗,情儿”我直接回头,咦是他“为什么不说话”一身便装的云天炽,皱着眉头,走上前,一把抓过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掂了掂道:“一个怀有身孕的人,就啃这么块儿破咸萝卜,情儿,你也还真是出息了。”说完,还拿眼睛瞟了下晏非,那意思是,你就给她吃这个你这为人夫是怎么当的我全当没听见他话里的刺儿刺儿,伸手夺过我的宝贝,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的咽了下去,这才看了他一眼:“什么破咸萝卜,别不识货。这可是云记斋里的酱萝卜,而且还是云记最老的师傅亲自酱的,别处可买不到去。”“嗤,再好听也不还是咸萝卜吗难道还比宫里御厨的手艺强”他不服气的从晏非手里的布袋子里又掏出了一块儿来,边道:“真有那么好吃”边往嘴里送了一小口。“啊,呸,呸,这么咸的东西你也不怕咸着。”刚咬了一下,就吐了出来。责怪的看了一眼晏非:“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我真是不该相信你。”晏非哼了一声:“你可不要搞错了。不是你把情儿让给我的,她本来就是我的妻,理应属于我。而你,爱哪凉快哪凉快去。”“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跟朕这么说话,看朕不”“好啦,你们俩就别吵了,烦不烦啊。”这俩人,一见面就吵,吵得我耳根儿都疼。我看了一眼云天炽:“对了,你怎么不在宫里好好当你的皇上,又跑来洛城干什么”“哦,我不是听说你有了身孕了吗害怕你在这穷乡僻壤里吃不上好吃的,这不,特意带宫里的御厨过来了。”说着,冲着身后站的远远的一大帮子拿着锅子、背着铁勺的随从抬了抬手。“不用吧”我有些头疼,这么一大帮子人,住都住不下,还做什么饭呢。“我说皇上,你就放过我们吧。两个月前,你不是都答应的好好的吗,说会放过我和晏非的吗”“是呀,我是说过。可你也没说我不能关心你呀”“可,可这,你也关心的过头了吧”三五不时的送些银子,再不就是衣食物品,这回更绝,干脆送来一大帮子厨子。先前对他的放手还挺感激的,现在一看,还是庆幸早了。两个月前,晏非伤重,我也终于知道了他的真心。两军交战时,我抱着必死之心去见了云天炽。在他始终不肯点头时,我问了他一句话:“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像他一般这样待我吗”晏非的隐忍,晏非的情深,还有他的牺牲和良苦用心,无论如何,也不似他这般只爱自己的人所能做到的。这一句问,让他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终是长叹了一口气,答应放手。同时,一并承诺不再追究晏非的反叛之罪。遗憾的是,堂哥并没有听从我的劝阻,仍旧率众而战,终至战死。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