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太大的事,还是早些离开洛城的好,要知道,您这身形,多呆一日就多一分危险。当然了,也不能说是绝对的。洛城这么大,相似身形的人多去了,也不差客官这一个不是”“谢谢小二哥的好意,我知道了。”店小二退了出去,我坐在椅子上,愣神愣了好半天,直到外面响起了更夫的敲更声。已经三更天了,也该上床歇息了。我不再胡思乱想,倒了些壶里的热水,草草洗漱了番,便上床躺下了。店小二的话,一直盘旋在脑子里,不肯离去。直到四更天了,我还没睡着。身子虽然困乏,可眼睛却是滑滑的,越来越亮。又困又睡不着的滋味真的挺难受。本是想着回洛城,在这片故土上,找寻着那份亲切和熟悉的乡情。不曾想,初回的第一夜,竟是以这样的心情渡过。换了一张脸,以为万事大吉。到头来,还得为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身形体态烦心。这世上,总不能也有一张人皮,可以从头换到脚吧即便是有,那我也得有这个胆,敢换上才行啊店小二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大体的意思是没有错。这洛城里人虽多,可难保不落在我头上。要知道,最近我好像都在走霉运,谁知道这股运势还走没走尽要是真的应了那句话,人倒霉的时候,喝个凉水都塞牙,当真也成了这客栈里的第九号失踪人物,光是想着成为后来人议论的话题,我这心情就有些乱糟糟的。心情烦闷,睡意更消。耳边似乎听见一声微细的响动,从门边传来。我猛地一震,整个人的神经蹦到了极点,眼睛紧盯着门口,一动不动。第一百一十九章 祭魂夜深人静,极轻的咯楞声,让我心头一震,即刻明白门拴已经被人拨开。当下便从床上一骨碌坐起,闪身立到了床侧的木柱后。拨开了门拴的房门,极轻的被推开。黑暗里,隐约显见有两条人影闪了进来。我屏住呼吸,看着两人蹑手蹑脚的走至床前。两人无声的打了个手势,靠近床头的那人抽冷着掀开床头上我摆好的被子,另一人手里已经多出了一物,看着像是布袋之类的,兜头就罩了下去。“咦”极轻的疑问,随即换成低喝:“快闪开”两人极为迅速的跃起几丈远,想是以为我设了什么埋伏。等了半天,不见有动静,立时有些明白过来,不约而同的分别向屋子里的两个方位跃去。我躲在木柱后面,心里自是焦急万分。眼看着两人就要转过来了,狠狠心,一咬牙,扯住床头的布幔,朝着最近的一人的头裹了上去,另一手将早已经摸过来的砚台,奔着冲过来的另一人砸过去。砚台一出手,也不管砸不砸中,我便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口奔过去。两人早有防备,我这一突袭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仅仅是让两人的脚步稍缓了下。便是这一缓,已经足够让我按照预定的计划冲出门外。门口两边放着几个旧木桶,叠起来都有一人多高。白天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几个时辰还觉得它们有些碍眼,此时却成了我的救命符。只要我把它们朝着门口推到,再快速的钻进其中的一个,就着推势,朝着屋里一滚。两人匆忙躲闪,急着冲出口来追我,定然想不到我在桶里,又回到了屋中。这个念头只在我的脑海里一闪,容不得我考虑是不是安全,冲出门口的那一瞬间,就去推那些木桶。轰隆左侧的木桶应声而倒,正如我预想的那样滚进了屋里。我随即又去推右侧的木桶,伸出的手却落了空,跟着又拨划了下,依然空空如也,我一愣神儿,转过头朝着堆放着木桶的位置看去。不待我看清楚,眼前却是一黑,脖子处传来一阵闷痛,顿时失去了知觉最后一瞬存留的意识,留在脑海里的只有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于是,我就成了那只倒霉的螳螂。再次有意识时,我已经处在一间石室里。和我一同五花大绑的还有两个,一男一女,年岁都在二十五六岁左右。靠着一面墙中间,站着两个身材高大偶的男子,皆是一脸的面无表情。不多时,两人站立着的那面石墙,轰的从中间拉开,却原来是道石门。石门一开,一股浓浓的血腥夹杂着类似尸体腐臭的气味儿,扑面而来。出来的是个中年文士,身材清瘦,中等身高,面容枯黄,带着浓浓的倦色。握着一方雪白的手帕,正擦着被血染红的一双细长的手。“还有几个”文士淡淡的问道。“三个。”“嗯。”文士朝着这边走过来。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俨然已经把我们当成了死人,冲着身后一摆手:“都带进去吧。”随后,我和那一男一女相继被带离了这间石室,跟在那中年文士身后,由着先前开启的石门,进了去。石门后是另一间石室,是先前那个的数倍大。宽阔的石室中央,是一个石刻的世大的太极图,太极图周围尽是深度能有一尺的凹槽,凹槽里灌满了鲜红似血的液体,散发出浓浓的血腥气。连接着太极图和外围的一条细长只容纳一人行走的石径,石径尽头也是太极图的中心的阴面,摆放着一具干瘪的尸骨,那血气中混杂着的令人呕吐的腐烂气味儿,想必就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在石室的四周,四面墙壁的角落里,同样站立着十几个面无表情的高大男子。清一色的夜行衣打扮,这让我想了在客栈里摸进我屋子里的那两个人来。中年文士指了指我面前的那一男一女:“他们俩个。”先走过来两名高大男子,将那名女子从头脚抬了起来,沿着那条小径走到了太极图的中心的阳面,放了下来。那石刻出的太极图属实古怪,女子一躺在上面,便牢牢的被固住,再也动弹不得。捆绑着的身体先前还扭动了几下,脸上更是出现极度痛苦的表情。奇怪的是,她却没有吭出半声。跟着,那名男子也被带了过去。太极图阴阳中间有一条间隔的阴阳线,也同样被刻成了凹槽。在摆放着干瘪尸体和女子中间的位置上,两名高大的侍从押着那男子,男子被迫跪在了地上,身体用力的挣扎,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声音。我随即明白过来,两人多半是都已经被点了哑穴。其中一名侍从,从靴侧抽出一把一尺长的匕首,按下男子的脑袋,飞快的割开了他的喉咙。这一刀又狠有准,鲜血立即涌了出来,流进了那道凹槽。于此,我已经明白过来,周围凹槽里盛装的血红物全是人血。这个认知让我浑身一阵恶寒,想象着那个脖子流着血,嘴里都吭不出半声的人是我,内心里的恐惧攀升到了极点。好似知道了我在害怕,中年文士冲着我微笑,那笑容无比阴森,像是勾魂的使者对我说,不要着急,下一个就是你了。我倒退了两步,直觉想要逃跑,却被身后的侍从抓住,两只手按住我的肩头上的那一瞬,我再也无法克制的尖叫一声:“放开我”恐惧令我失去了理智,早已经顾不得要压低嗓音。这一声尖叫,无疑泄露了我女子的嗓音。中年文士轻咦了声,朝我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伸出手朝着我的脸摸了过来。我被两名侍从按住了双臂,无法去阻止,只能徒劳的扭动头颈,避开他的手。中年文士的手停举在了半空中,没再上前,随即释然的笑笑:有意思,原来是个女子。也好,反正今晚的血已经够了,你是不是男子无所谓。倒是可以再祭一次魂。“说完,转身朝着那名躺在图阵之中的女子走去。此时,那名男子已经放完了血,了无声息的歪道在了地上,想是已经气绝。那血槽里因为有新鲜的血注入,像是有生命似的开始朝着那具干瘪的尸体慢慢流动。不多时,那具干尸竟然奇异的浑身有了血红的颜色。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竟然看见它轻微的动了下。我只觉的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全竖了起来。再看那中年文士,已经到了那名女子的身旁,在她极度痛苦和恐惧的目光下,慢条斯理的解开了她胸口的衣裳,一只细长的手掌贴了上去,五根手指陡然的朝里叉了进去。提起时,一颗血淋淋的心脏被他握在手里,从胸腔里掏了出来。那女子眼见自己的一颗心,就这样从自己的身体里拿出来,眼睛瞪的老大,眨了两眨,便没了气儿。我被眼前这残忍的一幕惊的心胆俱颤,闭闭眼睛,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再次睁眼,那恶魔似的中年文士已经蹲在了那干尸旁,将手里握着的正在跳动的血心,放在了它泛红的胸口枯骨的位置上。跟着盘膝坐好,双手结印,嘴里喃喃不停的念着什么咒语。随着他嘴里的咒语越念越快,那具干尸也越来越红,浑身的枯骨也似在复原,咯吱咯吱的响动,中年文士眼睛暴睁,嘴里大喝一声,就见那具干尸,似乎有了生命一般,猛的坐了起来。我屏住呼吸,险险惊叫起来。就在此刻,那被掏出了一颗心的女子尸体,像是被某种力量挣扯了一样。扑的一声,浑身断成了数截,向四周飞了出去。再看那具干尸,又倒了回去,浑身妖异的红退散,又恢复成原来干瘪的摸样。中年文士低咒了声,懊恼的站了起来,朝着那些高大侍从挥了挥手。侍从们将飞散出去的肢体连同那具男子的尸体一起,丢进了一面墙的暗门后,那暗门一开,浓浓的腐臭味涌了出来。想也知道,门后堆了多少这样的残肢尸骨。我曾亲眼见过纳兰吸食人血的场面,其残忍程度和这相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而不幸的是,我也将在下一刻,亲身品尝这种残忍。中年文士又在擦手了,那细致中透着优雅的动作,就像是刚刚才净过了手,正擦干净手上的水汗一样,浑然看不出他刚刚做了些什么。丝毫未觉我正怒视着他的目光,淡淡的道:“你看也没有用,谁让你倒霉,长了跟她一样的身形呢。”冲着我身后的两名侍从道“带她过去。”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咬着牙道“她是谁”先前的一幕,俨然是一种血祭。血祭出自邪教,传说可以令死人复活。虽是有所耳闻,却从未真正见识过。想不到,真正见到了,我人也快死了。我瞅了眼那具干尸,想不出它生前会是怎么样的人,可以在死后让人以这样残忍、泯灭人性的方式替她复活。就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就要牺牲掉这么多无辜的生命就算传说成了真的,她会活过来,在知道有这么多人为她而死,她还会活的心安理得吗那中年文士睨了我一眼:“她是何人,你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也不过是祭魂所用,知道的再多,也改变不了你的将死的命运。”“是,我是将死之人。就算是了了我死前的心愿,你何不发个慈悲心肠,让我做鬼也做个明白鬼呢”中年文士轻笑:“你这女子倒也有意思,将死之人倒也不惧,反来向我质问。我还真有些好奇你长了何模样”说着走向我身前,在我的脸上瞅了瞅:“你这张人皮面具挺精巧,反正还有些时间,不如你把它揭下来, 让我看看如何”我轻哼道:“左右也是一死,我不允你又如何”既然已成了定局,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你还真是有些胆量,一个女子,倒也难得。好吧,我就满足你的心意,告诉你。”他转头朝着那具干尸一指,道:“你别看它现在那副丑模样,活着的时候,那可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当朝皇上有位叛臣皇后,你听说过吧”“你说什么叛臣皇后”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迅速的稳定自己狂乱的心绪i,道:“你是说它就是那位只做了几个月的叛臣皇后,曾经的晏侯妃韩情”抑制不住颤声的说完。“咦,想不到你这女子还知道的挺多。”中年文士稍稍有些惊讶,接着道:“不错,它就是那韩皇后。”听到他的确认,一股冲动让我仰天大笑起来:“哈哈”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拿自己的身体去祭自己的魂魄更加可笑的了我鄙视了半天的人,却原来就是我自己。“哈哈”“你笑什么”我眨眨笑出来的眼泪,看着皱着眉头的中年文士:“呵,我笑你愚蠢之极。”“你说什么再说一句。”危险的轻眯了眼。我不为所惧,冷哼一声:“你说它是韩情,那我又是谁”中年文士一愣,随即沉声道:“那你说,你是谁”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是谁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叛臣皇后,也是你泯灭人性的杀了这些人,极欲复活的韩情。”中年文士被再次惊到,那张尽是疲倦之色的脸,也有了精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一阵,方才慎重的道:“你说就是韩皇后,可有什么证据”我并未答话,只是拿眼睛瞄了瞄肩上的两只大手,随即在文士的一个眼色下,两名侍从撤了手。我从怀里掏出了化解面具的药水,涂在了下颚的连接处,一张人皮面具片刻间就被我取了下来。露出真实面貌,对上中年文士,静静道:“不知我这张面容可还入得了眼”中年文士瞅着我的脸庞,呆愣了半响,方才道:“当然,当然。”极快的冲着身边的侍从一摆手。那侍从会意的转身出去了。“真是没想到,没想到,皇后您还活着”“你从未见过我,也不必着急着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