紊地指挥着福船护驾。一只巨大的九头鸟从高空中飞鸣而过,与此同时,一条巨蛇猛然窜出水面,它头蓝体黑,乌鳞遍身,首尾竟是长达六十丈有余,铜铃大眼中泛出幽幽蓝光,但见它长驱一旋,顿时激浪滚滚,狂风阵阵。屋漏偏逢连夜雨,天边又飞来上百只大鸟,它们放声嘶鸣,挥舞着庞大的翅膀,直扑海上战船。船上的连环发射,龙船在各大战船的掩护下以最快的速度向岸边撤离。上颢横起战刀,高声喝令,他看出来了,那是条脩蛇,他曾在书册上看见过,却并没有读到过击杀的方式。军人与从天而降的鸟群战成一团,船只剧烈地摇晃,浪涛扑打在甲板上,海水一阵阵地涌来,他被一股大浪打得连退数步,恰好遇上了在船尾死战的姜少安。“那条脩蛇的要害在哪儿”军人在疾风中大声问道,他一刀将头顶的怪鸟劈成两半,鲜血顿时淋了他一身。“不知道”姜少安脸色铁青,他高声叫道,“这东西神出鬼没的,我从没打死过它”龙船在各大战船的掩护下迅速驶出一里外,海面平静了许多,怪鸟的嘶鸣声也越来越远,但两艘断后的福船仍在危险中挣扎。“船要沉了船要沉了”忽然,福船上的人慌乱起来,他们使劲挥舞着双臂,试图引起其他战舰的注意。“怎么回事”姜少安盯着远处的福船,“那艘船好像在下沉。”“下沉”上颢回过头,他眺望着远处的战船,突然将佩刀插回腰间,低声吩咐道,“我过去看看,你指挥龙船回岸。”他说着快速跑到船舷边,打了一声呼哨,三艘开浪船箭一般驶来,军人轻捷地跃上其中一艘,三只船破开风浪,全速前进。镇洋王所在的福船正渐渐往海里倾斜,苏烈异常困惑,这艘形体庞大,结构坚固的战船怎么会那么没用,才颠簸了几下便要沉了他细细回想了一番,虽然海上波澜壮阔,蛇影盘桓,空中更是巨鸟横行,乌云滚滚,可船只从未受过重创。“王爷快走”随着一声高喊,一只怪鸟从天而降,三名护卫迅速上前,护住了镇洋王,他们连连后退,退至中途,其中一人突然转过身,一刀向苏烈砍去苏烈大吃一惊,横刀挡驾,厉叱,“你是什么人”话音未落,整艘船猛地往后一倾,镇洋王向后踉跄几步,那三人却顺势杀来,苏烈且战且退,竟是被逼到了船舷边。“爹”船头上,一个矫健的少年大喊一声,飞奔过去,可船上的侍卫却在一瞬间得到号令般统一叛变,手执戈矛,直冲救父少年而去“虔儿小心”苏烈惊声狂呼。只见那少年还未奔出几步便陷入了恶战,使尽全力也杀不到父亲身边。远处,三艘开浪船如三支长箭,转眼便行至摇摇欲坠的福船下。苏烈被当胸一脚踢翻在地,他倒在船舷边挣扎,右腿已被砍伤,无法站立,胸口的衣衫也裂开一大片,隐隐有鲜血渗出,但他手中的刀始终没有落下。上颢率兵快速杀上战船,他动作迅捷,攻势凶猛,每一刀都刚劲有力,军人杀至船舷处,扶起负伤镇洋王,向外围杀去。苏烈好不容易脱险,却心怀怨怼,不依不饶,他一瘸一拐地搜寻着那个砍中他右腿的人,仗着身边有人扶持,一发现目标,便飞起一刀,那人的头颅顿时飞出老远,噗通一声掉进湛蓝的海水中,水面上浮起一缕殷红。作者有话要说:怪物的名字都是山海经里来的,架空世界,有点怪物应该还是允许的吧捂脸退散。。。。、远房表妹精心筹备的祭祀转眼成为一场浩劫,整支队伍所剩无几,水兵死伤无数,一艘巨大的福船沉没,好在镇洋王脱险,白华帝平安归岸。苏昂受到了惊吓,他匆匆忙忙回到行宫,本想召集群臣,商议改日再行祭典,可一想到翻腾的巨蛇,成群的怪鸟,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恨不得插上翅膀,连夜飞回皇城,再也不靠近璇玑海一步。海岸边,残破的船只沉睡在艳阳下,乌云早已散去,未至傍晚的天色是一片灿烂的金黄。侥幸存活的官员们纷纷返还行馆,他们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等到大家都走散了,上颢找到姜少安,向他问起话来。“镇洋王的福船是怎么回事”军人的戎装湿透了,他摘下开裂的头盔,提在手上。“不知道,”姜少安也是顶着一身狼狈,“所有战船都是费重金打造的,结构精巧,顶得住风浪,不可能那么脆弱。”上颢沉吟片晌,忽然问道,“出发前,可曾有异人接近福船”“没有,”姜少安冥思苦想了一番,“所有战船都看管极严,连小世子都亲自来巡查过,绝不会有猫腻。”“这次祭典不仅是船有问题,连船上的人也有问题,”军人若有所思道,“那些侍卫不是我们的人,他们显然是要镇洋王的命。”说着,他摊开手掌,掌中放着一枚铜环,“你看。”“这是什么”“这是西原武士耳朵上佩戴的铜环,”上颢道,“天云山一役,四王爷带了不少草原勇士,他们人人都有类似的配饰。”“难道广青王的人马逃入了天水城”姜少安奇道,“可他为何要杀苏烈”“不知道。”军人合起手掌,“改日我去王府探探虚实。”说完话,两人便分道扬镳。上颢回到行馆时,馆外的仆侍一看见他,便恭恭敬敬地上前禀告,说他的远房表妹来了,正在行馆中等候,但上颢哪里有什么远房表妹他刚想让人把她给撵走,却听那仆从说,这姑娘有他的贴身信物,是一枚玉佩。上颢顿时明白是谁来了,想想远房表妹这种老套的把戏也只有云檀敢跟他玩了。他匆匆步入行馆,刚想推门进去,却想到自己这一身血水的模样定然狼狈不堪,可他忍不住想要先看她一眼,便不管不顾地推开门。只见屋里的女子躺在斜椅上,睡得正香。云檀在与文沐粼的较量中幸然得脱,此后她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跟翠吟两人逃命似的赶到了天水城,又好不容易打听到上颢的行馆,这才定下心来。上颢的居所洁净又齐整,他很擅长收拾东西,住处向来井井有条,如同行军时队伍中的方阵一般滴水不漏。云檀本想坐在屋子里等他,未料一阵接一阵的倦意袭来,她忍不住躺到斜椅上,沉沉睡去。上颢没有打扰她,只是取出一条羊毛毡子盖在她身上,他静静地望着美人的睡颜,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出去。行馆中的仆从并不多,上颢善于自理,基本不需要人伺候,他兀自打了两桶水,走进浴房,洗去满身黏黏腻腻的血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再将刚刚卸下的戎装洗刷干净,晾晒在院子里。馆里的仆妇们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上颢屏退了。每次打完仗,他都有自行清理铠甲的习惯,看着肮脏的甲胄从血迹斑斑到一尘不染,杀人的罪孽仿佛也跟着焕然消失,他感到自己从战场上的屠夫变回了庸庸碌碌的普通人,终于可以过安逸平凡的日子了。当云檀醒来时,上颢正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军人的目光很柔和,他刚洗完澡,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身上,云檀很少见到他那么闲散的样子。见她睁开眼睛,上颢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表妹,你醒了。”云檀这才想起自己混进来时胡编乱造的借口,立刻娇声道,“是呀表哥,我等你很久了呢”她像只猫儿一样裹紧他盖在她身上的毡子,午睡的倦意尚未完全褪去,云檀一时还不想起来,便向他伸出一只手,让他轻轻握住。军人的手掌温暖而干燥,由于长年提握重兵器,他的手心有薄茧和疤痕,摸上去非常粗砺,可云檀却感到由衷的踏实和安心。两人相视一笑,艳丽的夕阳透过窗棂,将温暖的光芒照耀在他们身上,人间的幸福不外乎如此,危难后的团聚,颠簸后的安宁,以及朝思暮想的人及时出现在身边,轻轻握着你的手。“谁让你一个人来的”半晌,他忽然收起笑容,俯过身,盯着平躺的女子。“我没有一个人,是翠吟陪我来的。”美人笑吟吟地说道。“翠吟能管什么用路上那么多危险,万一出事,我上哪里去找你”云檀坐起身来,面上喜色盈盈,“可我这不是平平安安的来了吗你就别教训我了,我保证下一回乖乖听话。”“你已经保证过很多回了,”他微微有些懊恼,但看着她温柔调皮的模样又发不了脾气,“看来我给了你太多自由,让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对吗下次再敢一个人乱跑,我就把你关在屋子里鞭打一个时辰。”“鞭打一个时辰这也太久了,会出人命的”云檀故作惊讶地说道,她笑着拉住他的手,低头轻轻吻了吻他手背上的疤痕,小心翼翼地抬眸瞧着他,“不如半个时辰吧”军人笑了起来,他委实是拿她没有办法,便直接询问她的来意,“好了,你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究竟要做什么”“我是来找姐姐的,”云檀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听说当年晔国覆灭,她被镇洋王虏走,成了他的宠姬,我很想见见她。”上颢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吃惊,他自然而然地联想起昨夜晚宴上的云夫人,可她竟是云檀的姐姐他觉得她们除了享有同一个姓氏之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怎么了”云檀见上颢一言不发,心里打起鼓来,“你是不是见过她她还好吗”“你的姐姐活得很好。”上颢回答,“我在镇洋王府里见过她一回,她相当受宠,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她是我姐姐,”丽人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也对,我姐姐美若天仙,而我却相貌平平,自然是没法叫人想到一块儿去。”“我从没觉得你相貌平平。”军人笑道,从小到大,他见识过无数非凡的美貌,但只有她一个人能够打动他的心。云檀忽然从躺椅上跳了下来,俏生生地站到他跟前,“我知道姐姐长得美,歌又唱得好听,可我也有我的长处呀比如我比她活泼,比她灵巧。”说着,女子纤腰一拧,一个漂亮的转身,聘聘婷婷地向桌案走去,这个旋身的动作相当具有舞美,丽人裙袂翻动,双目含情,她回眸深深地望了上颢一眼,那模样分明在说对,我就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军人带着深沉玩味的笑容望着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云檀很早就察觉到过他这种神情,那时她一度以为他把自己当作玩具了,根本没放在心上,后来时日久了才发现,他只是单纯地认为她很有意思而已,并非不拿她当一回事。美人沾沾自喜地一笑,尔后停止了嬉闹,轻巧地走到他跟前,“我姐姐究竟如何了她看上去高兴吗镇洋王对她可好”“镇洋王理应待她不错,但是你姐姐高不高兴,我就看不出来了。”上颢回答,“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为你安排。”“真的”她殷切地望着他,“这会给你惹麻烦吗”“我要是怕惹麻烦,当初也不会娶你了。”云檀欣然一笑,却忽然间想起来时路上发生的事,连忙开口道,“对了,有件事恐怕不太好办。”“什么事”上颢问。“我来之前杀了一个人。”云檀惶惶不安地开口。上颢略微吃惊,“什么人”“文丞相的儿子,文沐粼。”上颢颇感意外,他先是困惑了一阵,紧接着便挑了挑半边眉毛道,“听说遥玦山庄从前做过杀人的买卖,我本以为你们已经收手了,未料如今竟是变本加厉,连女庄主都亲自出马了。”云檀听罢,哭笑不得,“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她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上颢听罢,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只要文沐粼死了,那就出不了大事,不过那个郑易公子相当可疑。”“怎么说”“听你描述,他极有可能是逃亡在外的广青王苏律。”**********自从海上祭典遭到破坏,文臣武将狼狈而归后,镇洋王苏烈便在府中养伤。他的大腿中了一刀,小腿又胫骨碎裂,无法行走,身上则有多处瘀伤,苏烈遵医嘱终日卧床休息,百无聊赖。他的府邸建在海边的高山上,只要不说话,便能听见海潮翻涌的声音,当镇洋王在规律的海浪声中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飘渺的歌声传入了他的耳畔。苏烈睁开眼睛,脸上又露出那种阴沉,带着杀气,却又不知如何施放的恼恨表情。云裳是一个古怪的女人,当他第一次看见她时,她让他明白了什么是令天地黯然失色的美貌;当他第一次听她唱歌时,一度心神摇撼,久久难以忘怀,可随着日深岁久,他发现这个女人的性情异常乖僻,有时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云裳对苏烈非常顺从,这顺从起初教苏烈十分满意,但渐渐的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作为一个亡国女子,他不仅是她的覆国仇人,还强取豪夺,逼她委身以事,可在她身上,他看不见一点点愤恨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