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赵凝儿和茆音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利用罗启儒散布王府易主的星变之言,再到逼世子亲手下毒意欲毒杀荆王,李慕儿看得比谁都要清楚。如今世子只是被软禁,荆王倒也算虎毒不食子了。“他被软禁在何处”“在忠孝阁。王爷说,要他好好反省,礼义廉耻,忠孝人伦。”张氏说到此处,是忍都忍不住地捂嘴轻笑了起来。李慕儿看在眼里,摇了摇头,起身准备下床。“诶,老师这是要去哪里”张氏看着她面色不太好,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却没有问问她,哪里不舒服。李慕儿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她的搀扶,道:“我去给那骆驼,压上最后一根稻草。”“是你你来做什么”世子见了李慕儿,神情自然不悦。李慕儿不急着答话,左右顾盼了一圈忠孝阁。还好,小是小了点,不过五脏俱全,前头还摆放了荆王府先祖的众多灵位,平添了诸多肃穆之气。可此刻两人对峙,殿内气氛骤降,如坠冰窟。“这里倒确实适合修养身心,或者说,”李慕儿挑衅地看了眼世子,“面壁思过。”眼前的女子,哪里还是那个被他称作“书呆子”的无知妇孺世子有些惊讶,盯着她清亮眼眸问道:“你一直在演戏”李慕儿恢复了淡漠,歪着脑袋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世子反问:“你要帮檩儿对付我,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李慕儿摇摇头,“小少爷比你好,又是正妃嫡子,他更适合做荆王。”果然如此,世子冷哼道:“朱祐檩年纪还小,他在这府中的地位,远不如本世子。我虽非嫡子,却是实实在在的长子,你们想扶持他上位,简直是痴人说梦。”“嗯,”李慕儿淡定地应了声,“小少爷在府中的人马,只有一成。所以啊,我们得先拉下你。你现在在这里软禁着,触角很快就会都被斩断。你说,要是我们在外头收服了你的那些触角,那你还有什么花头”“你”世子往前探了探身,李慕儿便提高了声线,“荆王如今正值壮年,有的是时间好好培养小少爷,待小少爷长大成人,得了世子的封号,你大概只能被遣出王府,得一郡王封地,了此残生了。”“不会的,父王不会废了我的世子之位的”“你都已经在这种地方了,还要垂死挣扎”李慕儿拿准时机,语速极快,面容坚定,说出了最后一句关键之语,“除非你今天当真毒死了王爷,那么你尚且能以世子之名承袭王位,否则今后这荆王府是谁做主,恐怕就由不得你了。”眼睁睁看着世子的眸色从惊恐到狠厉,李慕儿不愿再多留,转身便出了门去。世子已然怒发冲冠,自言自语道:“她说得没错,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趁着现在还是世子,当能名正言顺坐上王位。”忠孝阁一日,外面不知将有多少风云变幻,若他日荆王找谁替代了他的世子之位,那他就真的再无翻身之时了世子握拳,快步走到放着笔墨的书案前,眼神间透露着一抹豁出一切的决绝。、第二六五章:雁字回时连着好几天,荆王府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这对于听说了不少谣言的府中人而言,分明就昭示着风雨欲来。王府恐怕真正要变天了。可李慕儿心里很清楚,所谓的星变之说,只是子虚乌有。她静静地等着他人动作,却在这一夜真的看到了一道光带,悄悄划过了天空。这是要应了荧惑之灾吗李慕儿抬头望着天空笑了笑,仿佛那不过是对她而言尚嫌陌生的深沉黑夜里,进入北方天空的一片美丽星云而已。而那马蹄状的星云之下,原本是她的家。是该回家了。验之星象,稽之天数,天命已去,荆王,不久矣也是这一夜,荆王再次跨入了她的房门。李慕儿自从移到这单独的小院后,闲来无聊,便抄写了几天佛经。多是玄奘或鸠摩罗什译本的般若心经,两三百字,写一遍也不费功夫。礼佛是有心,信佛则未必,抄经一事倒以练笔的意义居多,顺便活络初愈不久的右手。荆王进门时,她便正在专心致志地写字,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荆王倒也不怪罪,径自走到案前观赏。案上抄好的经书,所用的黄蘖染色、加蜡砑光的纸张,质地坚润明亮,开卷生香。纸上墨字是惯见普通的端雅行楷,书写的又是心经,荆王轻轻念了两句,夸赞道:“女学士的字,字如书者。”李慕儿长睫倒垂,入夜后的一双凤眸带着些许惬意懒散,全然不似在京城见时那般咄咄逼人。但也不如那时候灵动了。荆王对此有些失落,笑叹道:“女学士如今这清冷的性子,倒越发像本王那位老友了。”他再次提到那位老友,李慕儿也再次起了好奇之心。笔仍旧提在手里,只是微微离了那宣纸,抬头问道:“王爷的那位老友,到底是谁”谁知荆王的情绪却起了异样,似乎想起那个人,居然令他有些难过,“故人已逝,多说也是枉然。”李慕儿正觉得他显出了一丝难得的人性,不料他却继续说了一句:“怪只怪,她跟错了人。要是跟了本王,多少荣华富贵没有”这话让李慕儿刚起的怜悯荡然无存,微热的眼神隐去,寡淡的神情复现,再次落笔之时冷冷道:“富贵皆由命,佛教三世因果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这话似有所指,荆王蹙了蹙眉,“本王是天家子孙,生来富贵。不过,你这话本王当年若跟雁回说一说,倒是讽刺了”雁回李慕儿的笔尖重重落下,在纸上晕开一滩水墨“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曾几何时,她问过母亲为何叫这名字,母亲就是如此答她的。故人老友,原来指的是她母亲荆王居然认识她母亲何时认识的为何会认识李慕儿正要问他这些话,却听外头一阵吵闹,闪烁的火把光亮四起,点亮了半边夜空。“又怎么了”大概是近来怪事儿实在太多,荆王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没有注意到李慕儿震惊的神色,转身大步走去门口开了门,朝外头怒喝了一声。“王爷,不好了,出大事儿了”这声音,好像是张氏“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檩儿睡下了吗你不好好照顾他,来这里干嘛”“王爷,檩儿他王爷,真的出大事了”自然是大事。李慕儿把心底的疑惑暂且压了下来,跟着步到了门边。成败,看来就在今晚了。张氏喘着粗气,看来惊得不轻。她并没有看李慕儿,顾自说道:“世子他,就快往这边来了”“祐柄他不是在软禁吗谁允许他出来的”荆王显然还未意识到危险,直到张氏带着哭腔跪下道:“是他自己个儿跑了出来。王爷,他还抓了檩儿,诬陷檩儿意图谋害王爷,并带着大批人马,扬言要来保护王爷”“什么意思”月上中天,乌云蔽月。荆王竟自负到此时还被蒙蔽着双眼。李慕儿看不下去,在他背后淡淡提醒道:“王爷,世子怕是要反了。”几乎在她说话的同时,不远处的荆王寝宫,霎时铁蹄铮鸣,火光映天。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不可能,他羽翼未丰,有多少能耐敢与本王抗衡”“王爷,狗急了都要跳墙,何况世子他想要你的位置,已经想了很久了。”张氏的话糙理不糙,荆王反应过来,忙招呼几个手下去集结府兵。李慕儿趁势补充道:“记住,是把府中所有可以集结的兵力都集结过来,世子是做好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了,不可小觑。但他毕竟是王爷您的亲生骨肉,集齐府兵,打压下来便是,也好减少伤亡。”她一番话说得不无道理,荆王点点头,算是默许了。她这小院里站不了几个人,也施展不开手脚,荆王只好先行离开。他的脚步还算稳健,看来并没有因为自己儿子的反叛而感受到威胁。是啊,这荆王府此刻可还是他做主,世子就算再能干,终究也是斗不过他的。荆王啊荆王,这棵蕲州城的参天大树,今晚不知能不能够将他连根拔除李慕儿的心里,也并不确定。待得人群全部散去,暗中观察已久的孙瓒便出现在了李慕儿面前。“如何”他眸里带着丝窃喜,应该并没有想到今晚会闹出这样一场精彩的戏码。“去吧,你小心点。如果发现那井中有可靠证据,就赶快叫萧敬他们进府拿人。”“好,我放焰火为号,他们见了,半刻钟就能到。”孙瓒语气中难得的敬佩,拱了拱手道,“女学士果然高明,这样一来就能将荆王爪牙一网打尽”孙瓒说完纵身不见了人影。李慕儿摇摇头,一网打尽不假,另一方面她也不希望荆王父子因为她的挑拨而互相残杀。这王府中手足骨肉相残的事情发生了太多,也是时候喊个停了、第二六六章:内忧外患那意料中的焰火升空之时,李慕儿已经偷偷从后门潜入空无一人的前殿,暗中观闻殿前广场上的争斗。“父王病重,本世子特来护驾,以保王权不落入奸人之手。”说话之人,立于几队兵列前头,正是朱祐柄。“王爷明明好好的,殿下如此阵仗,究竟有何意图”荆王身边的护卫军官,声音浑重有力,却带着一丝不屑。此时朱祐柄已是骑虎难下,哪里还管什么实力悬殊,况且手中还有朱祐檩这个人质,背脊更加挺直了几分,上前几步,欲与他们交锋。便在此时,荆王府外一阵哒哒铁蹄声渐近,顷刻间包围了整个王府。纵队辟开处,一人黑衣墨冠,锁甲铁靴,执刀而出。居然是马骢。只见马骢稳稳提脚,领着大队人马往府内大步迈入,嘴上说道:“皇上有令,将荆王府所有人员全部拿下,听候发落”雷声乍起,电闪雷鸣,似有大雨倾盆之兆。荆王呆若木鸡,直愣愣盯着突然冲入的锦衣卫精干部队,脸上写满了不解。他甚至还傻傻问了朱祐柄一句:“人是你带来的”朱祐柄也被惊到了,不知如何是好,闻言特别老实地答道:“不不不,父王,我哪里使得动堂堂锦衣卫”荆王赶紧步下台阶,用力一把推开了不争气的朱祐柄,径直走到马骢面前道:“这位大人,与本王似乎在哪儿见过”马骢满心都是李慕儿安危,正环视着四周寻找她的身影,是以毫不理会荆王的搭讪,退后一步招呼道:“来人哪,先将荆王拿下。”此言一出,王府的人哪里还能淡定,纷纷拔刀意欲自卫,方才那位军官边冲过来保护王爷,边喝道:“大胆堂堂荆王王府,岂容尔等放肆”“放肆”马骢冷哼一声,遥遥冲京城方向拱手道,“荆王离经叛道,违背天伦,烧杀抢掠,欺压乡里。如今皇上已得了确凿的证据,命锦衣卫捉拿荆王,押解入京接受圣上亲审。王爷若不肯束手就擒,休怪锦衣卫手下不留情面”怎么会这样马骢一番话,瞬间说得荆王脸上失了颜色。他在这蕲州城纵横数十年,从来没有被人拿住过把柄。之前见滏和见淲二人要告御状,也被墨恩及时发现并拦了下来。天高皇帝远,太皇太后又看重他,怎么想也不应该突然发难啊“这位大人说得头头是道,手上可有证据莫不是看我们荆王府好欺负,随便编造了些罪名来强加于王爷吗”对啊,证据呢荆王定了定神,挑衅地看向马骢。马骢也不着急回答,等孙瓒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方才不慌不忙说道:“证据就在府内,多的是”糟糕荆王一个眼神横向身旁的护卫军官沈濂,全府的兵力都被聚集在此,竹林那边会不会被人钻了空子这不免又让他想起上回私闯竹林的那位不速之客。当时他还没当回事,现在看来,那名女子应该是锦衣卫派来探查的吧再往深了想,莫非这名女子还在府里想这些显然已经是无用功,荆王此刻只能负隅顽抗,语气强硬道:“本王府中家大业大,若是手下犯了错,难道还要本王替他们背吗”他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即便马骢从王府内搜到了什么,他也不会承认的。最多不过是找个替罪羔羊,代他扛下那些过错罢了。马骢意识到这一点后,不免有些担忧。所谓捉贼捉赃,但他们千辛万苦查出来的赃,万一被他推脱给别人,今后反而再难奈他何了。所以,物证之外,尚需人证。马骢望了眼四周,发现两方人马虽在对峙,可看到他们锦衣卫进来后,显然已经站在了同一战线,一致对外。这些就算不是生活在荆王庇佑下的人,也至少都是拿着王府的俸禄薪水的,如若王府倒台,对他们没有好处。人证在哪里呢恰在马骢思量之时,李慕儿这边却也生了事端。李慕儿望着刚刚出现在她身后试图控制她,反被她折了手腕的周鑑,频频摇头。周鑑冷笑了声,许是常年唱戏的缘故,他说话的尾声总是抑扬顿挫:“老师究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