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要哭。有我在,不怕的。”李慕儿把他的外衣递回,扯起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骢哥哥,快了。我有种感觉,我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第一零五章:真假琼莲翌日一早李慕儿起床的时候,发现马骢正在院子里教训一个掌司。只见他一边揍他一边还恶狠狠高声骂着:“别给老子胡说八道再让我听到你们背后议论,当心自己的舌头”看到李慕儿出来便一脚踹了他,“给老子滚”李慕儿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在嚼什么舌根,无非就是关于她和马骢有何苟且之类的。她懒得搭理,对马骢顽笑道:“骢哥哥,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嗯粗鲁的时候”马骢的视线落在她发髻的璎珞上,心情瞬间从雨转晴,“我向来暴力,你问牟斌便知道了。”“牟斌说来我有好些天没见过牟大指挥使了,他怎么不来探望你这好兄弟”李慕儿不动声色,全然不提起昨晚的事,仿佛昨晚发生的意外已是过眼云烟。日子还是照样过,该等的人还是照样等。马骢一面笑着答她的话,心中却在思索,他不能不做些什么,傻傻等着人来害她。朱祐樘从太皇太后的清宁宫请完安出来的时候,天下起了蒙蒙细雨。他挥退了身旁打伞的小厮,独自走着,一路上若有所思,走得极慢。大老远就看见马骢,疾步迎了上来。朱祐樘已经许多天没有去看李慕儿,他以为他不去,至少她会过得很安全,如今从马骢脸色看来,显然不是。马骢如实禀告了赵掌司的死以及昨晚的事,末了还加了句:“皇上,臣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约定。臣只知道,这些事都不是偶然的,她在那儿多待一天,就多一份危险。皇上没有半分行动,只会纵容的她们,得寸进尺,再下毒手。”“怎么会这样朕以为那郭氏只是意外怎还有人要”朱祐樘一下惊了,思考了会儿又道,“皇后答应过朕,不会害她性命,她不至于”马骢也是急了,立刻单膝跪下道:“皇上,难道真要等着她尸体摆在面前,再做决定吗”朱祐樘闻言脸色铁青,怔怔站了半晌,才开口对马骢解释道:“朕不是不想护着她,只是”正话还没说上,远远地又见一人急色赶过来,是何文鼎。他跑到朱祐樘跟前儿,连礼都忘了行,便匆忙道:“皇上,坤宁宫探子来报,莹中被人带进了坤宁宫,此刻还不知道”“什么”朱祐樘和马骢齐齐出声。“皇上,好像是有关她的身份。”马骢愈发着急,“糟了。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又出了事”他说着朝朱祐樘瞄了眼,朱祐樘蹙着眉也不淡定,只说了一个字:“走。”三人跨进坤宁宫时,李慕儿淡然地跪在正堂中央,旁边还跪着一个陌生女子。朱祐樘一进门,众人纷纷行礼问安,她却恍若未闻,就那样痴痴地跪着,低着头不看任何人。朱祐樘也没有看她,哪怕一眼。他缓缓步到榻边,与皇后一同坐下,开口问道:“皇后,不是说女学士得了疫病吗不怕传染给朕的皇儿吗”“皇上是指,哪位女学士”皇后眼睛飘向底下跪着的两个女人。“朕只封了一人为女学士,便是沈琼莲。”朱祐樘看着皇后,眼神里却是坚决,“还能有谁”“沈琼莲”皇后回看朱祐樘,掩嘴轻笑了一声,又继续冲底下两人叫道,“沈琼莲,抬起头来。”“是,皇后娘娘。”不是李慕儿在回话。但见她身边的女子得令抬头,恭谨答道:“奴婢沈氏琼莲,字莹中,浙江乌程人士。”这句话多么耳熟。李慕儿惨笑,就是因着这句话,她才踏进了一个不可平息的漩涡,越陷越深,再难自拔。因着这句话,她彻底失去了自我。现在,是不是终于要被人从泥沼中拉出。听来居然也是一种解脱。她没有辩驳,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就连马骢也不敢说话。他一不能越界在这后廷多话,二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两暴露她的身份,只好寄希望于朱祐樘。暗暗看了眼朱祐樘,朱祐樘却似早已等着他,立刻动了动嘴巴,用唇语吐出两个字:萧敬。马骢忙借口不宜扰了后宫清静而告退。皇后倒也不拦着,继续微笑朝那女子问道:“你说你是沈琼莲那本宫就不明白了,跪在你身边的女学士,又是谁”何文鼎这才反应过来,几步上前站到李慕儿身后帮她说话:“娘娘,这其中不知起了什么误会。宫里面上上下下,谁不认识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女学士沈琼莲”他刻意将得力二字咬得重些,“臣虽眼拙,却与女学士一同在皇上跟前儿当差,不会认错。分明这位才是,皇上钦点的女学士。”皇后一向不喜这个不懂阿谀奉承迎合她的何文鼎,自然没有好气,“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宫说这许多”又索性直接冲着李慕儿道,“你是皇上封的女学士,可这不代表你就是沈琼莲。当初皇上带你进宫,曾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本宫如今却怀疑,你是故意借机入宫。你顶替她人身份,根本就是图谋不轨,欲行不义”李慕儿从来不知道,原来朱祐樘是这样维护自己的。救命恩人明明是刺客,却成了护驾当时她还揣度他假仁假义,借刀杀人。不行,她不能认输。她不能就这样放弃他“皇后娘娘,臣不服。”她忽地挺直腰抬起头来,却仍不敢看向朱祐樘,只直视皇后道,“臣在宫中尽心尽力当差,恪守本分,何来图谋不轨之说臣任女学士一载有余,娘娘却突然要来盘算臣的姓名家世。那臣倒是也怀疑,有人妒臣坐得官位,有意冒充才是。”“你还嘴硬。既然如此,你们两个沈琼莲,倒是都说说看,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啊”李慕儿正考虑该如何回话,身旁女子已率先开口:“奴婢乃江南儒家女,家父是私塾先生。家中还有兄弟姊妹,兄长沈溥,还曾在科举考试中中举,当可考据”、第一零六章:赐婚马骢她还没说完,李慕儿就知道她输了。她对沈琼莲的信息,几乎一无所知。怪只怪当初朱祐樘为何不与她道个明白又为何偏选择让她顶替这个沈琼莲的身份难道他就不怕终有一日叫这正版的戳穿吗“奴婢在万岁爷初登大宝时就已入宫,只得个在藏书阁整理书录的差使。听闻女听闻有沈氏被封女学士时也是惊叹万分,却苦于无处申诉,只能”李慕儿强言道:“娘娘,臣家中有何人、供何职,稍加打听便知,这也不能证明她是沈琼莲而臣不是啊”“可奴婢怎么曾听女学士亲口说过,家中无兄弟姊妹,女学士的父亲,膝下只有你一个女儿呢”一道女子声音沁凉入心,李慕儿不用回头便可猜到来人是谁。脑海里映出那个天色未明的初晨,两人友善对坐于尚食局,隔着一碗安神补脑汤,说过的话:“姐姐当真没叫错”神思恍惚间,郑金莲已走到了面前,背对着她向上头作揖,又慢悠悠地说道:“皇后娘娘,请恕奴婢多嘴,奴婢也觉得女学士身份存疑。说起来当初乾清宫发生行刺事件,倒也和女学士有几分关系呢。”李慕儿已经顾自失了神。在这宫中,她到底看错了多少人被多少虚情假意所迷惑仔细想想,宫里每个人,谁不把自己藏在面具后头。甜美柔弱背后是狠厉心机,任性妄为背后是自卑无助,温柔体贴背后,就不知是人是鬼。何文鼎和银耳,不也是有着满腔道义,却被后廷礼规压抑。她呢,更是顶着别人的名头,活得战战兢兢,任人摆布。而她一直视为精神支柱的那个心上人哪,他高坐于堂,一言不发。他万人之上,不也是戴了面具,顾虑这个,担心那个,同样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她没有什么话可再反驳的了。皇后和郑金莲是不是一伙,何时结为一伙,她也再不关心。今日她们终要与她算分总账,置她于死地,那便,置吧。“哦照你的意思,乾清宫行刺的,莫非就是眼前这位身份不明的女学士”郑金莲没有直接回答皇后,而是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朱祐樘,语气温婉道:“奴婢不是来趟这趟浑水的。皇上,奴婢是奉太皇太后之意,再来问一句,方才说起的事,皇上此刻可能”话还没说完,萧敬随着马骢急匆匆赶到了,抢话谢罪道:“叩见皇上,皇后娘娘。老奴可以作证,女学士绝对是乌程沈琼莲,她的身份家世,司礼监皆有记载。是老奴亲自举荐,不会有错。”众人都没有反应。萧敬疑惑抬头看向李慕儿,只见她嘴唇微动,冲他莞尔一笑,只是轻语:“迟了。”迟了。是她自己亲口对郑金莲说漏了嘴,本就是假的,怎么成的了真。一直淡然坐在榻上的朱祐樘此时终于开口,却不是评论她是不是沈琼莲的事,而是答郑金莲的话:“好。朕赐。”赐赐死除了郑金莲红颜舒展,皇后安静坐下,其他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难道今日她真的要命丧于此李慕儿终于缓缓将视线移到朱祐樘身上,目不转睛地将他凝住。他的发冠、眉眼上还带着些水雾,他也不擦一擦,万一又冻着了。他的身体,可是虚的很。朱祐樘本半垂着眼,此刻却像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似的,抬起头来也盯着她不放。以往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才会这样看他,满满的透着爱意。如今竟这么不害臊,一点也不避讳了吗没有想到,两人的重逢竟然是在这种境地。没有料到,终于等到他,却也终于迎来了这一天。只这深深的一眼,李慕儿明白,他们要分开了,真的要分开了。朱祐樘一定也意识到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李慕儿脸上带着淡泊的解脱的笑意。“皇后。无论她姓甚名谁,都是朕御笔亲提的女学士。你是要继续查下去,还是听朕的”“皇上,臣妾自然是听皇上的。不知道太皇太后有什么打算,这样急着来问皇上”朱祐樘的眼睛依旧没有从李慕儿脸上移开,虽然他很担心,他接下去要说的话,会不会将她击垮。“女学士,德行兼备,表率后廷,如今虽还未及放归,却已到适婚年龄。朕念你忠于职守,任事以来甚得朕心,特将你许配给兵部尚书马文升之子,锦衣卫指挥同知马骢。你,可愿意”这是皇上亲口下的圣旨。闻者皆惊愕失色。就连郑金莲也变了脸色,急急反驳道:“皇上,太皇太后她”“你给朕闭嘴。”朱祐樘硬生生打断她,“朕告诉过你,朕封的女学士,她的生死去留,由朕自己决定。”郑金莲眼眶泛红,只好唯唯诺诺答:“是,奴婢失言了。奴婢这就回去禀报太皇太后。”她出门的时候经过马骢身边,冷笑看了马骢一眼。本瞠目结舌愣在原地的马骢这才回过了神,郑重上前跪下谢恩:“臣,谢皇上成全。”自然是说不出的欢喜。这一回,是他放的手,彻底将她推还给他。他怎会不牢牢接住他要用一生,一世,好好接住。同时又有担忧。她为他放弃所有,到头来不过一场空,她接受得了吗她是不是难受的要死想到这儿马骢忙收敛了欢喜神色,打眼去看她。她竟似无悲无喜,只那般痴痴地望着朱祐樘。马骢突然有种感觉,成亲后,不知要用上多少年岁时光,才能抹掉她心中关于他的那一部分。但是他知道,无论多久,他都愿意等,愿意陪她忘。可她会不会现在就抗旨李慕儿却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她轻呵了一口气,一俯到地,将头磕在交叠的手背上,语气平静地说道:“臣,谢主隆恩。”马骢心头激荡,忍得双拳攥紧。李慕儿却伏着身子久久不能抬头。皇后此时倒摆起了仁义:“得饶人处且饶人。皇上,如此,甚好。”尘埃落定。、第一零七章:说不得。求订求赏,今天四更朱祐樘站起身来,言语间听不出任何异样:“朕即刻去乾清宫叫人拟旨。马骢,你且回家去,等着接旨吧。”马骢最后望了李慕儿一眼,她仍不肯起来,他便只能看着她的背脊,告辞退下。“皇上,妾身也累了,想回床上休息。”皇后从袖摆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支在额头。朱祐樘扶了她一把,目送她进了暖阁,才又开口,对那“沈琼莲”道:“你说你是沈琼莲,那便是吧,朕一点儿也不在乎。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朕不想再看见你。”那人一惊,慌忙告退。朱祐樘这才开始移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李慕儿身边,声音终于有了丝不稳:“随朕,再去趟乾清宫。写这最后一道圣旨。”李慕儿抬目时,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