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宫里的花匠倒越来越不上心了,这般成色的牡丹也敢培植出来让主子们赏玩。”太后看了看道:“哀家看也是,虽是这么些个花花草草的小事,也足以说明这宫中的奴才做事越发不合心了。”太后说完瞥了眼身后发髻上正簪着一朵牡丹的皇后道:“皇后。”皇后忙上前拂礼道:“儿臣在。”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严厉道:“哀家知道那你素来为人宽和,处事温和。这般仁爱也是应该的,只是身为一国之母,既要管理六宫,也得要拿出些威严来。否则,这宫里的奴才做事越发没个顾及,岂不是要爬在主子头上了,那还要那么些个宫规有何用”皇后一听连忙恭敬行礼道:“母后说的是,是儿臣疏忽了,请母后责罚。”众妃皆不敢说话,班婕妤一脸担忧,而郑昭仪眼中却满是幸灾乐祸,嘴角带着一抹笑。太后看了看道:“罢了,起吧。哀家也不过说说罢了,你得上些心才是。郑丫头虽然入宫比你晚,但若论处事干练,你倒可以跟她学学,至于这牡丹既是培育的不好,便让人撤了去,没得失了皇家体面,待下次有了好的品种再移了来。”皇后听了身子微晃,然后方定神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嗯。”太后点了点头。郑昭仪笑道:“太后可是折煞臣妾了,臣妾这等能力,在太后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太后不嫌弃臣妾愚笨不堪就不错了。”太后笑着对她道:“罢了,就你爱耍嘴皮子。哀家知道你甚是喜欢月季,前儿里哀家得了株赤龙含珠,倒是不错的,就让慕予到时候拿到你宫里去,搁你宫里也是配的。”郑昭仪一听,欣喜地笑道:“臣妾谢太后娘娘赏,太后娘娘果然是最疼臣妾的。”太后娘娘听了也拍着她的手笑着。班婕妤只在旁边浅浅一笑,马婕妤姐妹则得意洋洋地似是她们得了什么赏一般,皇后在旁边带着一丝愤恨地看着挑衅的郑昭仪。而我,此时心中却是万般地疑惑。赤龙含珠:月季中的上佳品种。第二十九章 惊险待赏了一会子花,太后娘娘便道:“哀家有些乏了,到底是你们年轻,哀家身子骨可是老咯。”郑昭仪笑道:“太后您可一点都不老。”太后娘娘笑着道:“罢了,你们继续玩吧,哀家该回长乐宫吃药歇息了。”班婕妤关切道:“那让臣妾扶您回去吧。”太后娘娘慈爱地看着她,轻轻拍着她的手道:“无妨,你们就在这玩你们的,难得这么好的兴致。”然后太后突然抬眼看了下我道:“不如赵美人扶哀家回去吧,你刚进宫,哀家还不怎么识得你,陪哀家闲话闲话可好”我一听,忙恭敬地垂首拂礼道:“伺候太后娘娘是臣妾的福气。”太后一听,眼角带着笑意道:“好。”我看了看太后身边的班婕妤,只见班婕妤鼓励地对我点了点头,我微笑颔首,然后忙上前搀住太后,众嫔妃皆拂礼道:“臣妾恭送太后娘娘。”一路上,太后并未说话,我便也未敢多言,只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心里面却敲着鼓一般。待到了长乐宫,我便扶着太后落座,自己则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在一旁。太后瞥了我一眼,便道:“罢了,你也莫要太拘束,坐吧。”我道:“是。”方入座下首。太后娘娘眉眼轻挑,语中严肃道:“哀家听闻你如今颇得皇上盛宠是么”我一听忙道:“臣妾不过蒲柳之姿,论尊贵莫如皇后娘娘,论姿仪莫如昭仪娘娘,论贤德更是不如班婕妤,陛下只是稍稍眷顾臣妾而已,绝不敢称盛宠。”说完我心中已是惊慌不已,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异状。“稍稍眷顾”太后眉眼一抬看着我道“一入宫虽是只封了美人,皇上却直接赐你一人独居远条馆,还日日留宿与你宫中,几乎达专房之宠,这便是你所说的稍稍眷顾么”太后说着言辞甚是严厉,还未待我辩解,便又正色道:“哀家虽长居长乐宫不过问六宫之事,却不代表哀家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听,连忙起身跪下道:“太后娘娘息怒,陛下待臣妾之好,臣妾惶恐不已,但臣妾绝不敢专宠。”太后娘娘冷哼道:“惶恐你竟还有惶恐”太后有些冷笑道:“哀家听闻陛下为你安排大婚之礼,还为你做了张敞,京兆眉妩倒是传为佳话啊。”我连忙磕头道:“臣妾不敢。”正在想该怎么办,却听太后娘娘突然道:“你可曾读过书”我一听,有些惊讶,不明白太后何意,便道:“回太后,臣妾不才,只略识得几个字罢了。”太后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道:“那你可读过战国策楚策”我道:“读过一些。”太后挑眉道:“那掩鼻技的楚怀王宠姬郑氏你合该是知道的。”我一听身子一震,连忙恭敬道:“臣妾虽不才,但断不敢做出善妒妖惑之事,臣妾不敢做郑姬,愿效仿无盐氏,严于束己。若太后对臣妾仍有疑虑,臣妾愿自请伺候太后娘娘,长居长乐宫。”我说完,深深叩头。此时我虽心中慌乱,却极力保持镇定。殿中一片寂静,我的心只快要跳出来一般,因为我此刻正是在赌,用自己的勇气去与座上历经宫廷争斗的太后相赌。若是赢了便好,若输了,只怕轻则余生都要居于长乐宫,远离六宫;重则,必是要去冷宫等死了吧。过了好一会,太后突然笑道:“罢了,起来吧。哀家不过说说而已,哪里就这么严重了。”我身体微微松了一下,然后恭敬地磕头起身。太后唤我过去,拉住我的手道:“虽只是说说,你却要记住才是。这宫中不比平民百姓家,雨露均沾,六宫同得恩泽,前朝”太后看了我一眼道:“才能安宁啊。”我微微拂礼道:“太后说的是,臣妾受教了。”太后笑着道:“看得出来,你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班丫头也在哀家面前道你的好呢。如此,你今后该守着规矩好好伺候皇上,为我大汉绵延子嗣才是正经的。”我温语道:“是,臣妾谨遵太后今日教诲不敢忘。”太后点着头笑看着我。这时,只见慕予姑姑端着一碗汤药温言道:“太后,该服药了。”太后“嗯”了一声,我忙接过慕予姑姑手中的药碗道:“让臣妾来伺候太后您用药吧。”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便恭敬地服侍着太后用完药。慕予姑姑从我手中接过药碗,我又奉上蜜饯道:“太后用些蜜饯吧。”太后笑着含了一颗道:“你倒是个有孝心的,慕予,去把本宫的那支掐丝雀羽九华步摇拿来赏于赵丫头吧。”慕予姑姑笑道:“是。”只见慕予姑姑下去拿了个精致的盒子上来,为我打开一看,一支极是华丽精致的步摇出现在眼前。我忙道:“如此贵重的步摇,臣妾不敢要。”太后笑着道:“哀家赏你的,你就拿着。”说着取出来替我插上道:“你刚进宫,还这么年轻倒穿的这么素净可不好,这支步摇刚好衬得喜气些。”我连忙拂礼道:“臣妾谢太后娘娘赏。”太后点了点头。只听慕予姑姑笑道:“太后,服了药您该休息了。”太后笑着对我道:“你看看这慕予,倒是把哀家给管着的。”我一听含笑道:“慕予姑姑是关心太后您老人家,臣妾便不打扰您呢,您好好休息一会吧。”太后跟慕予姑姑都笑了笑。太后道:“好,你便回自己宫里去,无事便来陪陪哀家这个老太婆就是。”我拂礼道:“是,臣妾先行告退。”便恭敬地退了下去,待出了门才发现,自己早已是一身冷汗,衣衫都有些湿了。腿上有些发软,子衿看我神色些许慌张,忙过来扶住我道:“主子怎的脸色这么苍白,可是身子不舒服么”我摇了摇头,借着她的力方能站稳,然后悄悄对她轻声耳语道:“待出了长乐宫再说。”子衿忙对抱琴使了个眼色,抱琴便也过来扶住我,方一起出了长乐宫去。第三十章 险象走在回远条馆的路上,我将刚刚长乐宫内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告诉了子衿和抱琴,她们听着也是一身冷汗。子衿安慰我道:“还好,主子您应对得当,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太后也总算是打消了对您的疑虑。”抱琴也忙道:“子衿姑姑说的对,如今主子必有后福。”我一听,便笑着道:“那我便借你吉言了。”子衿和抱琴笑着,我的心也算稍稍落了回来。想着今日在长乐宫和御花园的事,我便问道:“子衿,今日皇后欲扶太后娘娘,可太后娘娘却无视一般,当众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且宫中皆知皇后娘娘一向钟爱牡丹,牡丹更是花中之王,郑昭仪今日的举动,分明是在打压皇后。可太后不仅未帮皇后,却反而偏重郑昭仪,不止命人撤走牡丹,还将赤龙含珠送给了郑昭仪。郑昭仪钟爱月季,只怕是因为月季乃花中皇后,她的意图任谁也能看清。太后娘娘如此不喜欢皇后,到底有什么缘由”子衿听了看着我道:“其实奴婢也不得知其中缘由,只知从前太后甚是喜欢皇后,皇后还是太子妃时颇为受宠,那时先帝,还有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以及还是太子的陛下都对皇后娘娘很是赞赏,得知皇后怀龙裔后,太后高兴地直道若是男孩就立刻封为世子,昭告天下。若非皇后娘娘的孩子夭折了只怕”子衿看了我一眼又道:“后来皇后入主中宫,太后便不知为何逐渐冷落疏远了皇后娘娘。”我一听,便在脑海中思索着,论品貌,皇后乃是恭哀皇后的侄女;论家世,许氏也是仅次于太后母家王氏的豪门大族,为何太后原本宠爱皇后,如今却如此不喜。许氏,王氏突然,我脑海中闪出了一个想法。于是,我便轻轻道:“或许是因为皇后娘娘家世太好了。”子衿听到这话思索了一方,眼中一亮道:“主子的意思是”我点了点头:“皇后的许氏家族原本就是极为显赫,若论起来比太后的王氏家族更悠久更尊贵。许氏家族出了两个皇后,若是再诞育皇子,只怕就直逼太后母家了。”抱琴一听道:“那为何最初太后又甚是喜欢皇后。”我一听,便微微笑道:“因为皇后乃先帝亲封为太子妃的,先帝喜欢皇后,太后必是喜欢的。”抱琴一听便明了。我便道:“如今只在这猜测罢了,你们莫要出去说错了话,那便是真要惹祸上身了。”子衿和抱琴听后正色道:“是。”我点了点头,看来,只怕太后从最初就并不同意这门婚事,若非先帝极力促成,太后断断不愿找一个家世高于自己的儿媳妇,太后只是因着先帝才会对皇后那般好,先帝驾崩,便是权势之争的开始,王氏家族本可以借着太后的地位青云直上,独掌朝政,却没想到多出了一个许氏家族来。这宫中太后与皇后之争,便是朝堂上王氏与许氏之争吧。看来,这宫中平静的表面下不知道有多少暗涌流动。我正在想着,看到眼前是一段石阶,便迈步下去。却未想到,刚落下竟脚下一滑,便要跌下石阶去,而扶着我的抱琴也随我往石阶下掉去,我心中大惊,若是此番跌下去,必是要毙命于此了,我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只听耳边是子衿和李朝恩焦急地唤道:“主子,小心。”而其他宫人则都惊恐地尖叫起来。我正在想该怎么办时,突然感觉到抱琴两手紧紧抱住了我,我们便往石阶下滚去。我这才明白,抱琴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我。我正欲挣脱,却听到子衿惊叫道:“啊”这时只感觉到抱琴似松了手,我一看抱琴竟额头磕在了一块石头上,流出许多的血来,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见子衿往下跑着焦切地喊道:“主子小心,快来人啦。”我这时便想着,看来我是要死在这了,想到了皇上和合德,心中一抽,为何上天不能让我与他们在一起更久一点,刚刚感受到了一点幸福,就要这样残忍的夺走。我的手肘受到猛烈地撞击,一阵钻心地疼痛上来,眼看着前面有些碎树枝躲避不及,划过我的眼下,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弱。就在我绝望时,突然感觉有一股风拂过我身侧,似是个人影闪了过来,下一秒我便落在一个怀抱中,是皇上来救我了么只感觉这人抱着我纵身跃下石阶,然后单膝跪于地上,我则靠在他的怀里。这时,子衿已经跑了下来,来到我身边带着哭腔道:“主子怎么样,可有伤着哪”我正欲安慰她,只听那人道:“快些叫御医来才是。”子衿这才反应过来,忙唤道:“快些传太医。”李朝恩一听忙往回跑,那人又对着李朝恩道:“抬轿輦来。”李朝恩忙道:“是是。”子衿又问我道:“主子你怎么样哪里受伤呢”我虚弱地扯了一丝笑道:“无事。”突然想到了抱琴,忙焦急地问道:“抱琴呢抱琴怎么样。”子衿焦急道:“抱琴磕在了石头上,现在昏迷着。”我一听便急的快哭出来,那人便将我放于子衿怀中道:“照顾你家主子,我去看看。”说完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