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一年的二月里死去的。从那之后,安怡就变了个人还恰恰去了青龙山,恰恰找上了胡三赖一家人,恰恰的胡三赖就此消失不见了,胡家就被烧了入京后有武婆子梳头,白老二的衣裙,那手漂亮的书法,那封盖着安九印戳的神秘书信,还有那首熟悉的梅花引从前想不通的许多事豁然被连接起来,串成了线。若不是还魂复生,又怎会有这样的巧事难怪她第一次见到安怡就觉得全身不舒服,难怪安怡从始至终能猜着她的心思,每次都能防患于未然,一步一步引她入彀张欣裹紧被子,惊恐地看着忽明忽灭的灯火,颤着声音道:“陈知善现在哪里”“现下陈知善和他那长随都喝醉了躺在酒楼里,艾富怕他们醒过来跑掉,就又请了两个粉头照顾他们,一准儿把他们伺候得舒舒坦坦的,指不定还能再问出些有用的来”桂嬷嬷得意地给自己的干儿子表着功,突然发现张欣的神色不对,忙停下来问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正文 第323章 破灭张欣激动地道:“去把胡婆子弄来,我有话要问她”虽然当初该问的已经问清楚了,但现在又不同,她必须再落实细究一遍才行,这关系到怎么扳倒安怡,一击致命。桂嬷嬷为难地道:“天都黑了,牛四也跑了,没那么方便。这会儿出去,难免又要引得夫人和大爷不高兴。多事之秋,奶奶还是忍忍吧,先养好了身子,还有什么不能做的”是啊,安怡这回打了她个措手不及,牛四也给田家逼得弃了住处不敢露面,这会儿真是不宜有大动静,免得打草惊蛇,还该稳打稳扎,一步一步地来才是。张欣害怕过后,冷静下来,对着灯火呲着牙笑了起来,不怕知道,就怕不知道。安九,你来吧,你从前是我的手下败将,这回也一定是既然你是个孤魂野鬼,一定会有人能收了你什么太后、皇后、贵妃的,什么谢满棠、莫天安的,如果知道你是个孤魂野鬼,也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甚至于田均,她很想看到田均知道安怡就是安九之后的表情。光是想到那场景,张欣就忍不住痛快地笑了起来。桂嬷嬷不知她为何又突然笑了,只觉着背心里凉幽幽的。忽听张欣又道:“嬷嬷还记得当初我将要成亲时请来作法改风水的那位龙虎山的玄一真人么”桂嬷嬷记忆尤深:“当然记得,那位道爷真是个有本事的。”那时候田家闹得厉害,据说田均和其他下人总能听到莫名其妙的声响。依着其他人的意思,是要封了这个院子,另外建一座院子做张欣和田均的婚房,但张欣不肯,说是当初是活人时她尚且不怕,现在人死了她就更不怕。便请了这位道爷来作法,一切就都恢复了正常,再没乱过。张欣笑道:“我如今又需要他了,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他给请来。”桂嬷嬷忙应了,自去安排。陈知善从睡梦中醒过来,回想起昨夜那场温柔旖旎的美梦,想起安怡永远也不可能如梦中那般待他温柔,再美的梦,终于也是要破灭的。越想越难受,忍不住哭出了声。忽然,旁边递来一块带着浓香的红绢帕,一只雪白软绵的藕臂探过来搂住他,一脸残妆的女子笑得妩媚极了:“小郎君不要哭么,难道嫌弃奴家伺候得不好”陈知善顿时眼泪都被吓回去了,急匆匆抓起被子掩住前胸惊骇地道:“你是谁你怎会在这里”哟,还是个害羞的。那女子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娇滴滴地将帕子去擦他唇角上的胭脂:“小郎君,咱们可不兴这样的。您可以出了门拍拍屁股不认人,却不可以还在床上就翻脸不认人。这种事情,总是女子吃亏的,您要不想,我总不能强了您,看看这是什么,您咬的牙印儿,您还问我是谁”女子裸露的前胸上有几排整齐的牙印。陈知善的脸顿时红得滴血。原来,他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只不过那个人并不是梦里的安怡,而是眼前的女子罢了。他只记得昨夜和田家的管事一起喝得酩酊大醉,其他的都想不起来,没成想却是这么一回事。陈知善又是恶心,又是慌张,用力推开还想骑到他身上的粉头,惊惊慌慌、做贼似地捞起扔得到处都是的衣物,不辨前后左右地套上了,不顾身后粉头的挽留,猛地推开门走出去,顿时被满眼明亮的日光刺得闭上了眼,然后满眼的泪花。陈喜蹲在墙角画圈圈,看到他出来就一脸不安地迎上去,声音都比平日小了许多:“公子。”陈知善怒道:“你为什么不管着我”任由他做下这样不体面的事陈喜涨红了脸小声嗫嚅道:“小人,小人”陈知善明白了,陈喜和他做了一样的事儿,还怎么怪陈喜呢,便怒气冲冲地往前走:“什么时辰了没和医馆里说,只怕病人来了找不到人。”陈喜更加小声:“已是未时下午一点了。”陈知善的脸顿时煞白,他居然荒唐了这么久,当即铁青着脸快步往前冲,陈喜不敢说话,埋着头只管往后追。主仆二人冲到长生堂前,恰逢安怡也刚下马车,师兄妹面对着面沉默片刻,安怡盈盈一礼:“师兄。”陈知善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大步,满满都是对自己的厌恶和对安怡的看不顺眼和防备。她做下那样的恶事,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在这里装成满怀慈悲,一心为民的模样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他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恶心东西罢了,不然也不会随便喝了点酒,就和青楼女子胡闹成那个样子。安怡见他满脸的防备,甚至于还带了几分厌恶,不由愕然,面上仍然带了十二分的笑意:“师兄这是从哪里来”陈知善并不回答她,垂着眼急匆匆往前头去了。兰嫂皱眉道:“陈公子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安怡当然知道,陈知善衣裳皱巴巴的,领口残留着胭脂印子,满身的酒味和脂粉香味,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她要是这样都看不出他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两辈子就算是白活了。想起昨日其他坐堂大夫说的话,便吩咐兰嫂:“去打听一下,昨日是谁来请陈公子去看病的。”即便他已经与她生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误入歧途。安怡埋头忙了将近两个时辰,诊室里的病人总算是都给她打发走了,洗手泡茶,走到窗前朝陈知善的诊室看过去,只见那边静悄悄的,一个病人也看不见,不由奇怪起来,招手把欣欣叫过来:“你去厨房里给我要盘糕点,顺便看看陈大夫那边怎么样了”没多少时候,欣欣端着糕点回来,道:“陈大夫没在诊室里,诊室的门关着呢,婢子问了一下,说是他不舒服,回房去歇着了。”安怡沉思片刻,坐下来翻看医书。傍晚时分,兰嫂来了:“婢子得了姑娘的吩咐,就回去寻了崔管事”说到这里有些忧虑:“陈公子和陈喜昨夜是在金香楼过的夜,请客的是田御史家一个小管事。”正文 第324章 风起安怡倒抽了一口凉气,前前后后所有的事串联在一起,真相差不多已经浮出水面了。只怕陈知善才作为她的师兄出现在永生堂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张欣给盯上了,只不过张欣太过小心谨慎,她又太忙,还要故意回避着陈知善,这才给张欣钻了空子。陈知善想要便宜买进的碧玉膏是帮张欣买的;关于朱院使要收徒弟的消息是张欣透给陈知善知道的,朱院使那个小徒弟趁着她不在,莫名其妙地跑去永生堂感谢她引荐也是张欣操作、故意做给陈知善看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张欣一手操办的。以陈知善现在对她的敌对抗拒来看,张欣做得很漂亮,就不知道陈知善究竟和张欣都说了些什么。很被动,却不好去追问,也问不到,只会让陈知善越发反感防备不喜她。但总不能这样下去,她是真不想有朝一日,会和陈知善走到对立面。安怡吩咐老焦:“把车往回赶,我忘了一件事。”夕阳下,流光似火,莫天安静坐在梧桐树下抚琴,看到安怡进来,雪白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起一个高昂的音符:“小安,你明知我对你不安好心,又怎会自动送上门来”安怡往他面前坐下,直视着他道:“我有一事相托。我师兄被人挑唆,和我闹了不愉快,我怕他出事,却没有彼此相熟的人去劝他。思来想去,他唯独对你还有几分记情,只好厚着脸皮来求你了。”“你倒是爽快。”莫天安以手撑颌,墨玉般的眼睛闪着难以言喻的微光:“可你怎么谢我”安怡正襟危坐,眼睛里闪着狡猾的光芒:“他也是你堂下的大夫,这些日子他也帮着堂里看了不少病人,难得他的医名还不错。东家护着底下的人,不是应该的吗”莫天安淡淡一笑:“这么说来,我的确应该看顾他才对。”安怡点头:“正是如此。”想想又压低了声音:“当然,我总是要记您的情。”“快别你变成您了,我宁愿你别记这份情。”莫天安将手一挥,赶蚊子似地赶安怡走:“走,走,既然没这个意思,就别在我面前来回晃。”嬉笑怒骂,越叫人发愁,安怡赶紧低着头走了。莫天安的目光久久落在安怡纤长有致的背影上,含着笑,不羁地问甄贵:“甄贵,又是和田均、张欣那对心术不正的狗男女有关的,你倒是说给公子听听,小安这是为什么呀”甄贵笑道:“公子但凡想知道的,老奴总要设法让您知道才是。”忽然有医馆的伙计过来禀告:“小陈大夫病了,整个人烧得滚烫,总是说胡话。还请东家示下,该怎么办才好”莫天安叹道:“怎么办呢他师妹才拜托过我,我总不能不闻不问,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这医馆里头败坏了我的名声。让杨老大夫给他看,用最好的药,再让厨房里精心伺候,别叫我听见半句不好听的话。”待伙计走了,莫天安眉角飞扬,压低声音道:“甄贵,不是说陈呆子在说胡话么你赶紧去听听墙角,看他都在说些什么。”甄贵抱着肚子无奈地笑叹了口气,果然去了。有人快步进来,附在莫天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说的都是谢满棠的事,莫天安的脸上既有赞叹也有不服:“谢满棠倒是个硬气的。”只可惜自己只能做这倚花风流的事,上不得战场,嗅不得铁血之味。陈知善这一病缠绵了差不多半个月,瘦得脱了形状,成日沉默寡言,只是躲在屋里不出来,唯有早晚人少之时才会到屋前坐着晒晒太阳吹吹风。安怡去探望过他两次,都给陈喜用“公子在睡觉”的理由给挡了回去,知道他的确不乐意见到自己,便不再去,只让兰嫂送些安老太亲手做的具有昌黎风味的吃食过去。照样的冷透了的食物连着食盒一起原封不动地被送回来,安怡就不再送了。她能怎么办呢,他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她该做的都做了,他不接受,那就听天由命吧,该走到哪一步,就走到哪一步。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安怡每天早上入宫给六皇子及郑王妃做治疗,偶尔有空就去坤宁宫陪着梁皇后和高尚仪坐一坐;下午去医馆给人治病;晚上回家陪安老太、薛氏吃饭说话,检查安愉的功课,夜深人静时想一想谢满棠,再专心炮制药品。黄氏始终没有发难,黄淑妃安静得几乎要被世人所遗忘,就连中秋盛宴也没有出现,仿佛世上已经没有这么一个人。边关的消息时好时坏,一会儿说是打进来了,一会儿说是撤走了,张欣则好像是这次吃的亏太大,要养病,要躲风头,很久没有露面。张、田两家都是夹着尾巴低调做人,四处公关,田均没再来找过安怡,也不轻易在公开场合露面,关于张、田两家的丑闻渐渐淡了下来。一切都安静得不像是真实的。安怡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急迫感,她不知道该怎么纾解这种焦虑急迫,便只能是埋着头给人看病,拼命研习方子,接在碧玉膏之后又推出了两款专治刀伤烫伤的奇效药膏,被莫天安那双手一推,限量供应,千金难求。被人知道每一瓶都出自小安大夫之手后,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安怡又小小的火了一把。谢满棠却有些日子没来信了,安怡问起来,梁丰总是支支吾吾的,先是说一切安好,说到后头就有些犹疑,接着仍然又斩钉截铁地说好。安怡有心在郑王妃那里打听一下,却发现郑王妃知道的并不比她知道的多,遂断了这个想法,踏踏实实地做了一包药,托梁丰给谢满棠带过去。一夜风雨声后,树上的黄叶突然间就掉了个精光。安怡早上起来,发现已然呵气成霜,必须要穿上绵衣了。就在这一天,一直平稳的局势终于有了变化。想念美人的亲们,美人明天就出来了正文 第325章 云涌先是都察院逼着要谢满棠出面为他无故打死良民一事作出解释,谢满棠当然不能露面,都察院就要请旨拿人,皇帝一直留中不发。接着又传出兵临城下,黄老将军却突然病倒了的消息。再接着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青龙山的秘道泄露,一股几千人的骑兵悄悄绕过飞龙关,连下三城,烧杀掠夺,无所不为,其中就有安保良主政的昌黎。安保良生死不明,前方消息因为的突然入侵而显得混乱,朝廷上却骤然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