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瑄提醒过几次,柳溪溪只推说忘了,两次过后纪云瑄也似明白了什么,只道是柳溪溪寄放在他那里的,叫墨香收存了起来。柳溪溪本对上次下棋一事就心怀愧疚,此时再听纪云瑄这么一说,觉得也似乎有理。于是点点头,应承了下来:“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做得不好,可别怨我。”“哪会哪会三妹妹的针线活,我还不知道吗”安家齐喜得直搓手,如玉如琢的脸上刹那间光华夺目,似春花般绚烂绽放。他上前两步在柳溪溪面前蹲下,一双凤眸宝光流转,似水温柔:“三妹妹,你也别太担心,我知道你肯定也把女红给忘了,没关系,只要是你做的,有你的一片心意在,就是最好的。”柳溪溪登时窘迫起来,粉面飞霞,求救似的把眼光投向纪云瑄。纪云瑄却背负双手朝窗而立,仿佛被窗外美景迷住了般,只是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流露了一丝笑意出来。因了纪云瑄与安家齐还有要务商议,柳溪溪同他们又闲话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临出门前,安家齐又叫住了她,道:“虽说精风堂那里已撤了单,但你家孙姨娘和四妹妹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还是谨慎点好。三妹妹且等等,待我叫了董茂送你回去。”纪云瑄却道:“你方才不是让董茂去麻二家买糖炒栗子了么只怕这会还没回来。陆公子就在门外,让他走一趟就可以了。”“也是,我差点忘了。那就让陆公子跑一趟吧。三妹妹,回头我让董茂把糖炒栗子给你送流雪轩去。”柳溪溪本嫌他们麻烦,正要推辞,却听到要让陆剑一送她过去,正中她下怀,当下便把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只喜滋滋地随他们安排。作者有话要说:、清幽竹林起争执午后,阳光晴好,清风徐缓。柳溪溪脚步轻快地在前面走着,陆剑一在她身后一丈之遥处不紧不慢地跟着。柳溪溪专挑僻静人少之处去,陆剑一心领神会,也不吱声,只若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追随,如同每一个尽忠职守的侍卫都会做的那样。路上不时有往来奴仆对着柳溪溪行礼问安,渐渐的人越来越稀少,及至一偏远角落,已是杳无人烟。柳溪溪张望了一下,这里已是院子的最东北角,前方一片竹林,劲节苍苍,青翠似玉。清风掠地而过,闻声簌簌,细香幽幽。疏疏斜影中,半掩着白墙乌瓦,朱门深苑。柳溪溪步入竹林中,刚一立定,陆剑一便从背后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两片温软的嘴唇旋即贴上了她后颈:“娘子,我想你”柳溪溪满门心思正想着要和陆剑一算账,讨回他从纪云瑄处骗去的一万两白银,哪有心情跟他卿卿我我,当下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一把推开了他,右手一摊,伸到陆剑一鼻子底下:“拿来”陆剑一一愣,随即又嘻嘻哈哈地笑道:“娘子莫非能掐会算怎知我给你带了礼物”抬手在怀里一掏,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递到溪溪面前,“给”柳溪溪只淡淡瞟了一眼,翻手一扫,将陆剑一手上木盒击飞出去。陆剑一脸色一变,眼光随那木盒在地上骨碌碌打了几个转,才复挪回柳溪溪脸上,却听柳溪溪冷冰冰地说道:“我要的不是这个。”“那娘子要的是哪个只要不是天上的月亮,我上天入地都给娘子找来。”陆剑一眨眼间又恢复了嬉皮赖脸的模样,上前一步就想拥溪溪入怀。柳溪溪后退一步避开他,声音凛冽如冰:“你别装傻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刚才我二哥哥给你的银票”陆剑一嘻嘻一笑:“娘子这事我也出了不少力,得点辛苦费也是应该的。”柳溪溪不理他的插科打诨,只一再地把手摊到他面前:“拿来”陆剑一故作无奈地叹气,把手伸进怀里一阵摸索,掏出那张银票交给了溪溪:“娘子这么快就要替我管账了省着点花,你夫君挣钱不容易。”“挣钱坑蒙拐骗吧”柳溪溪冷哼一声,抖开银票看了一眼,确认是纪家宝泰隆钱庄出的一万两银子,三两下把银票折好收入怀中,“我拿回去还给我二哥哥。”陆剑一登时变了脸色,眼睛冷冷地盯着柳溪溪,把手一伸:“还我”“不还这是我二哥哥的”柳溪溪高昂着头,气势十足地与他对视。陆剑一眼里阴戾又重了几分,沉沉说道:“你不给我就自己拿了”柳溪溪气急:“你敢你要是自己拿,我就把阿平的事告诉我二哥哥”陆剑一的脸瞬间青黑如铁,霜罩冰笼:“你试试看我敢不敢”跨前一步,一手扳住柳溪溪肩膀,一手探入她怀中,顷刻夹了那张银票出来。手腕一翻,塞入自己怀里,拧身便走。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柳溪溪眼睁睁地看着陆剑一把银票取走,却又无计可施,一时气怒攻心,不由大骂:“陆剑一,你这个无赖骗子你良心被狗吃了我二哥哥对你这么好,你还骗他银子你忘恩负义猪狗不如我瞎了眼才看上你”陆剑一猛然顿住脚步,折回身紧走几步,眼里怒火熊熊,直喷到柳溪溪脸上:“不是你瞎了眼,是我瞎了眼我瞎了眼才四处奔波为你撤单;我瞎了眼才为了保你答应精风堂替他们白干两年;我瞎了眼才不眠不休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只为了早点回来看你一眼不错,你是瞎了眼。你对我瞎了眼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一点都看不到你满心满眼里看到的都只有你二哥”一口气说完,返身便要走,一脚下去却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硬硬的直硌脚。低头一看,却是那个小木盒,送给溪溪的礼物。心头火起,狠狠一脚跺下去,木盒噼啪一声,碎了一地。柳溪溪怔愣在场。陆剑一说的她全不知情,更不知他为了保单要替精风堂卖命两年。可面子上下不来,兀自嘴硬道:“就算你为精风堂白干两年,你拿了我二哥哥一万两白银,也抵得过你这两年挣的钱了。”陆剑一蓦然回首,眼光似霜锋雪刃,阴森森地散着寒气:“我以往一年能接到七八个单子就算不错了,可为精风堂白干的这两年,一年估计得不下二十个单子。什么活棘手,什么活危险,都会往我这里来。说白了,我是在拿我的命换你的命一万两,多么”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那张银票,掼到柳溪溪脚下,“你不是要拿去还给你二哥么给你算我看走了眼,我认了”言毕,扭头即走。柳溪溪一阵心慌,她竟不知保单原来是这样一种状况。她原以为,保个单不过就是跟掌门打个招呼:“嗨,这人我认识,你们不要下手了啊。”仅此而已。怎料得,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眼看着陆剑一便要走出竹林,柳溪溪心一急,飞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陆剑一:“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陆剑一裹足不前,却也不言不语,像一个木桩般杵在原地任柳溪溪抱住。柳溪溪伏在陆剑一宽厚的背上,两手紧紧地攥住了他:“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我还以为保单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我不知道竟这样艰险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剑一,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柳溪溪把脸埋在陆剑一的衣袍里,声音透过布料闷闷地传来,“我我那么爱你”陆剑一瞬息动容,满腔的怒火一刹那间化为一池春水绿波。转过身去紧紧拥住溪溪,一声叹息:“有你这句话,我就是做再多也值了”那句话一出口,溪溪已羞得颊生红晕,只埋着头,不敢抬脸看陆剑一。眼光扫到地上的银票,被风吹着轻轻打着旋儿。她赶紧推开陆剑一,跑过去捡了起来,笑道:“可别便宜了哪个家伙。”正待起身,却看到刚才被陆剑一踩碎的那个小木盒,“这是什么”说着便拿手去拨弄那些木屑碎渣。陆剑一过来,淡淡说道:“不要了,都坏了。”“让我看看是什么。”柳溪溪在那一堆木头碎屑里翻翻拣拣,找出一颗红豆,并两块小小的方块物,像一颗骰子被剖成了两半,只是中间却是镂空的。“这是什么”柳溪溪托在掌心,立起身来举到陆剑一跟前。“玲珑骰子。”陆剑一答道,捡起她手中碎块,把红豆嵌进方块的空心里,两块一合并,便凑成了一个骰子。柳溪溪奇道:“骰子你送我骰子做什么要教我赌钱么”陆剑一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个爆炒栗子:“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没听说过吗笨”柳溪溪瞬时脸如火烧,一颗心却似掉进了蜜罐里,从里到外都透着甜。陆剑一看着粉面飞霞的柳溪溪,一时心旌激荡,轻轻一扯,将她拉入怀中,一俯首,印上一个缠绵热辣的激吻。碧虚无云,空庭幽寂。修竹亭亭,绿荫如洗。浮光虚影里,竹林深远处,两个身影偎依在一起,喁喁私语,情浓似蜜。“剑一,你真的得为精风堂卖两年命么”“嗯。谁叫娘子值钱呢别人保个单,也不过就白干一年。偏生娘子金贵,得赔上我两年。”“不干行不行我们可以给他们银子。”陆剑一摇头:“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规矩,不能坏。要不,此例一开,以后掌门如何做事”“可是,那么危险”柳溪溪想起上回陆剑一身负重伤的情形,至今心有余悸。“就知道你会担心,所以先前我才不告诉你”陆剑一叹一口气,“放心吧我做这一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自己会小心的。”低头亲了柳溪溪额头一下,又坏笑着说,“况且,我还没娶娘子入门呢,怎么舍得死”柳溪溪把头埋进陆剑一的胸膛深处,两手紧紧地环绕着他的腰:“剑一,你要平平安安的不然,就算我活着,也不会心安的。”“不会的”陆剑一揽紧了溪溪,“我们会白头偕老,子孙满堂的等我们回凤鸣山,我在木屋前再加盖两排屋子,一排五间,刚好十间”柳溪溪讶然,打断他的话:“要那么多屋子干什么”“我们生十个孩儿,一人一间,可不正好十间”柳溪溪脸上腾起两朵红云:“你当我是母猪哪”陆剑一扑哧一笑:“这世上哪有这么美丽的母猪娘子既不想要那么多孩儿,那娘子觉得我们要几个才好”柳溪溪张口刚想答,忽而看到陆剑一嘴边诡秘的笑容,心念一转,笑道:“我才不上你的当要生你自个儿生去爱生几个生几个”陆剑一悠悠然答道:“也成。既然娘子不愿受生育之苦,我就勉为其难,纳两房小妾来衍育子嗣好了。”“你敢”柳溪溪攥拳打他,手一用力,掌心里的玲珑骰子散了开来,一手碎渣。“这玲珑骰子就这么坏了,真是可惜剑一,你再给我买一个好不好”“这是买得到的么是我做的”陆剑一横她一眼。“你做的那再给我做一个。”“不行谁叫你把它弄坏了,糟蹋了我一片心意。”陆剑一想起方才柳溪溪一手将那玲珑骰子扫落在地,余怒未消。“怎么是我弄坏的明明是你踩的”“是你先扔到地上的”两人正扯皮,忽听吱呀一声门响,原先紧闭的两扇朱门由外往里慢慢打开了。原本密不可分的两个身影像被装上了弹簧般瞬间弹开。两人皆屏息凝气,静静观望着那扇大开的院门。候了好一会儿,门里才慢慢颤颤地走出一位中年妇人。年约四十,两鬓染霜,眉目浅淡,神色温和。青衣素髻,浑身上下,除了发间的一支玉簪,别无饰物。妇人站于门前,双目浅阖,素脸微仰,似在感受阳光在她脸上的抚摸。柳溪溪缓缓舒出一口气,走上前去,福了一礼:“云璃见过大姨母。大姨母安好”妇人微睁了双眼,浅浅笑道:“是璃儿啊今日怎么到这边来了你爹娘可好”“回大姨母,我爹娘安好。今日天晴气朗,云璃出来散步,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碧秋阁,扰了大姨母清净,还请大姨母勿怪。”“无妨。”妇人缓缓挥了挥手,“我也是看今日阳光晴和,才想着出来走走。”正说着,门里出来一个仆妇打扮的妇人,见了柳溪溪微微一愣,福了一福:“见过三小姐。请问三小姐可有事奴婢正要陪秋夫人出去走走。”柳溪溪忙道:“无事,我只是随便走走,就逛到了这里。大姨母且便,云璃这就离去。”秋夫人微微颔首,扶了仆妇的手,颤颤悠悠地沿着卵石甬道慢慢地走远了。柳溪溪轻轻呼出一口气,正要回身叫上陆剑一一起离开,却被陆剑一一把按住:“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柳溪溪一回首,便见陆剑一一脸的杀气,抓着腰间佩剑,大步从她身边掠过,往秋夫人离去的方向追循而去。柳溪溪心一慌,连忙紧追几步扯住了他的一角衣袍:“剑一,不要”陆剑一回头,眼底一片冰霜雪色:“她刚才看见你我了”柳溪溪慌乱摇头:“不会的,她眼神不好,看不见的。你没看见她走路还要人搀扶吗”“她眼神不好”陆剑一迟疑着问。柳溪溪点头如捣蒜:“没错。上次我娘带我来看她,我都要挨到她跟前,她才看得见我。她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