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海浪般带着层层波澜,向二人席卷而来。“好一个忠肝义胆之辈,岂不知你眼前的”“有道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话虽然落了俗,但也合乎情理,不知这位高人又是如何看待”欧阳少恭岂会让他再说下去,如果此人是个聪明人,他必然已经懂了。“哈哈哈,此话出自先生之口,就算俗了些也依旧中听。”这次的笑声异常清晰,欧阳少恭与易山齐齐看向了右前方的树荫。一道身影飘身而落,他的装束使这片荒林更添几分诡异。此人脸上戴着一副如同京剧脸谱般的奇异面具,身披一件黑色披风,披风的边缘皆以金线刺绣,隐有高高在上的尊贵之意。他头上戴着风帽,除了沾了几块淤泥的软底靴,就再没有暴露在空气里的地方。欧阳少恭的眼底露出一丝少见的凝重,此人内力雄厚,上官燕与那持刀少年与之一比,根本是天地之差。若与他交手,照自己现在的情形来看取胜的把握也只有三分。神秘人落在地上并没停顿,彷如逛自个家的花园一般信步朝两人走来。其步履虽缓却落地有声,好似重锤一般,每一脚都踏在两人心上。易山功力最低,猛地倒退了一步,正撞在站在他身后的欧阳少恭身上,欧阳少恭脚步虚浮,借势摔倒。他使劲推了一把易山,低声道“不要管我,快走”易山急道“就算要走也得带上先生。”“这又何必呢”欧阳少恭唇齿微张,发出了一声叹息。“本座心情甚好,或许可以给你留个全尸。”神秘人仍然不紧不慢的走着,步态闲适而洒脱。说话的对象虽是易山,面具后那双眼睛看着的却另有其人。欧阳少恭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神秘人又是一阵长笑,忽地人影一闪,一片掌影罩向易山。招法诡谲难测,以欧阳少恭的眼力勉强可以看到几分残影。三招之内,易山扑通倒地,欧阳少恭伸手把他接住,见他并无性命之忧,心下顿安。脸上的惊慌之色早已消失不见,欧阳少恭修眉微蹙,淡淡的看着来人。神秘人在他身前站了半晌,欧阳少恭凝目相视,没有一丝退让。“哈哈哈,先生好气度”神秘人先行收回了视线,抬头看了看刚刚落于枯枝的飞鸟,又道“良禽择木而栖。以先生之能若愿加入我神月教,本座便许你长老之职。他日你我携手江湖开辟出一片崭新的天地,岂非人生一大美谈”“长老”欧阳少恭笑的意味深长,在青玉坛他就是丹芷长老,没想到来到此地,也有人为他提供此职。此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对方已经看破了他的底,若能借一处炼制丹药之所,他又何乐不为,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反倒比那些正人君子来的轻松。就算无法驱除焚寂之气,欧阳少恭至少也有数十种杀死他的方法。“教主能否答应在下一个条件”席地而坐的欧阳少恭虽比对方矮了半截,眼里偶尔闪烁的精光却不容神秘人小觑。神秘人并没有因这声教主而感到欣喜,他略做沉思,不急不缓的道“但说无妨,若本座能做到自然会答应。”把易山放到了地上,欧阳少恭站起身道“在下只需一个僻静之所,没有我的允许其他人不可擅自进入。”“也包括我吗”神秘人阴沉的问。欧阳少恭抿唇一笑道“教主自然不在其内。”“哈哈哈,长老的要求不过小事一桩,”神秘人语气顿缓,笑罢又道“此人再过半个时辰就会醒来,长老若没有别的事,这就和本座返回教中如何”欧阳少恭点了点头,神秘人身形一晃,顷刻间便已驰出一丈有余。“这是在考我哼”欧阳少恭冷澈一笑,对这神秘人他也不必有所隐瞒。将古琴往怀中一抱,长袖飘飘,御风前行。欧阳少恭本就俊逸非凡,配上那洒然不拘的步态,行走间犹如行云流水,恍若谪仙。不消片刻,距那神秘人就只剩三步之遥。与神秘人交手虽无全胜的把握,若论轻身功夫,凡人的造诣又怎抵得上修仙之人的御剑术,即使没有剑,对欧阳少恭来说也只是小事一桩。一路上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与神秘人有来有往,谈笑生风。如不让神秘人对他生出几分忌惮之心,他的日子便不会清闲,互相利用也得有个尺度,他欧阳少恭又岂是随意就可差遣之人神月教依山傍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崖边有一处小径隐于藤蔓之内,要没人引着,一时半会还真难发觉。能栖身于此,这号称神月教主的半天月也绝非庸才。欧阳少恭看他的目光又沉了一分。到了崖顶,忽听一人恭敬说“义父,你回来了。”声音很耳熟,欧阳少恭抬头一看,竟是那个拿着古刀的少年人“嗯。你受伤了”半天月脸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却能声音里听出他的不悦之意。少年人恭谨的说“只是一点小伤,已经无碍了。”随后他看到了跟在一旁的欧阳少恭,脸色变了变,很快又垂下了头。半天月并不知道两人见过面,抬手引荐道“这是本教新任的欧阳长老,这是我的义子司马长风。”“原来是司马少主,请恕在下不知之罪。”欧阳少恭神色谦和,轻轻颔首。司马长风的眼中闪出一丝疑惑之意,也同样的点了点头。他似乎不善言辞,看了一眼半天月道“若义父没事,孩儿就先下去了。”“去吧”半天月示意司马长风下去,又命人将欧阳少恭引到一个名叫听风小筑的别院。别院依崖而建,位置不算隐秘,却也算迎合了这个风雅的名字。院子干净整洁,想来有人常常打扫,室内的布置也颇为不俗,整体来说他相当满意。让他大伤脑筋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炼丹的所需之物。现在需要的不是不死丹,而是将焚寂煞气驱逐的灭邪丹,这一缕煞气虽不会影响他的心智,却会不断吞噬他的真气,长此以往,早晚有一天他会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想要寻找他想要的答案,就必须得有翻手为云的神通但愿这神月教主不会让他失望。第二日半天月摆酒设宴,向神月教公布了他的身份。并遵守两人间的诺言,吩咐手下若无要事,任何人都不可以前去打扰。教众虽对这位不知从哪里来的欧阳长老微有质疑,却没有一人敢问。欧阳少恭淡然一笑,听之任之。这些人多半都是只会唯命是从之辈,自然引不出他半分的兴趣。唯有一人,让他升起一丝与众不同之感。弄月公子白衣墨发,玉树临风,坐在人群中甚是显眼。此刻他正遥遥举杯,邀他隔空对饮。欧阳少恭笑着点了点头,斟满酒一饮而尽,弄月公子亦不甘落于人后,两人虽没说过一句话,比起其他人却一下子近了许多。酒过三巡,欧阳少恭趁机提出想要所需的器材,半天月有些惊讶,没料到欧阳少恭竟还有炼药之能。又听他说可以炼出强身健体之药,半天月更加高兴,让欧阳少恭将所用之物一一列车清单,遂派手下人前去搜寻。平日里炼丹制药,闲暇时拨弄古琴,这几日欧阳少恭过的到也惬意。然而这些都只是丫鬟与半天月所见到的表象,他的心里实则急如火焚。司马长风是半天月的义子,单只他和上官燕就已经很难对付,要再加上半天月,凭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没有必胜的可能,还有一个似敌非友的欧阳明日而他的丹药,至今还差两味没能齐全。并非半天月没有用心,而是他们根本就没听说过三叶草与七星莲。这一日仍旧没有半点消息,欧阳少恭心中烦躁,又坐在桌边抚弄起古琴。曲名逝水。曲调幽怨哀婉,令人难以忍泪。恍惚中又回到蓬莱那个美好而又让人心痛的梦境“几曾逝水留云住,犹记残花扑酒香。”欧阳少恭低低的吟着,神色间有种说不出的伤感。一片枯叶落在肩上,他看都未看一眼,仍然专注的弹着琴。“哈哈哈,少恭好兴致”人未到,声先至。听到这个声音欧阳少恭连忙站起身,一如既往的笑道“不知教主大驾光临有何要事”“知我者少恭也。”半天月缓步行至院内,站了半晌,沉声道“我要你杀一个人”作者有话要说:有不好的地方希望大家不吝指出,抱拳,行礼、双欧阳“教主要我杀谁”欧阳少恭问的相当从容。这几日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神月教的做派,无非是铲除异己一统江湖。又闻教主半天月与四方城的城主欧阳飞鹰所交好,这两人一朝一野真可谓铁壁江山。随后又想起那个傲气凛然的欧阳明日,欧阳少恭忍不住感叹欧阳这个姓氏在此地竟会如此的盛行。半天月早晚有一天都会让他杀人,这点欧阳少恭也早就心中有数。对他来说杀人和奏琴都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动用了多少力气,除却心中想要的,已经没任何事值得他放在心上。“除了杀这个人之外,我还要你帮我拿一件东西。”半天月负手而立,面具后那双眼睛默默的观察着欧阳少恭。“若教主觉得我可以胜任,尽管吩咐就是。”掸掉肩上那片枯叶,欧阳少恭一掀衣袍又坐回了琴前。半天月并没露出任何不愉之态,就算他露出了,那张脸藏在面具下欧阳少恭也无法看见,他也不需要看见。“本座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你所需要的那两位药材,本座已经加派人手去找,至于健体丹”半天月故意将话说了一半,悄然窥视着他的眼睛。欧阳少恭朗声一笑道“教主信得过少恭,少恭又怎么会对教主食言,明日酉时定会将此药双手送上。”就怕你们不敢服用欧阳少恭双目微垂,没有人可以看到在他眼角一闪而过的寒芒。“哈哈哈,少恭果然爽快”半天月仰天长笑,笑够了才转入了正题。“杀死上官燕,夺回玉玺。”半天月的声音比呼啸的山风还要森冷,他面向着欧阳少恭,耐心的等待着他的答案。“在下愿意一试。”欧阳少恭抬起眉眼淡淡的说道。“那本座就静候少恭的佳音。切记,千万不要被凤血剑伤到。”见欧阳少恭已经答应,半天月也不想继续逗留,他身形一动,转眼便消失在门外。身影消失了许久,山风里仍响彻着隐约可辨的尾音。那把剑叫凤血剑半天月临走时特意嘱咐他不要被此剑伤到,这剑究竟有何古怪之处与悭臾又有何种联系欧阳少恭苦思许久,仍然没有一点头绪。他视线渐落,哀戚的看着古琴,清瘦颀长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寂寥。“巽芳,你的魂魄还在吗到底要等多久我才能回去”复又轻声细语的说“就像当年我眷恋榣山一样,你也会在蓬莱等我对吗”无尽的,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等待自己亦会觉得麻木,更何况巽芳长叹了一声,欧阳少恭把痛苦放到心底的深处,继续去想半天月所交代的事。也许事情根本没他想象的那么复杂,不管是试探还是委以重任,都可以证明半天月与上官燕并非一伙的。这几日不断压制那缕焚寂之气以不足为患,正好可以用她来试试凡人的底线。玉玺他要之无用,但那把凤血剑他却势在必得。待取回了龙鳞,再想办法找司马长风借刀一用,真相自会大白。思忖间忽听门外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欧阳少恭轻扯唇角,双手覆上了琴弦。少时,一双不染一尘的白色轻靴映入了眼帘,欧阳少恭神情一怔,猝然切断了琴音。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忙惊喜的站起身。“原来是弄月公子,来此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也好让在下有个准备。”弄月仍旧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如同一束空谷幽兰。他眉目含笑,神采飞扬,站定后笑吟吟的道“在下也是碰碰运气,其实心中早已做好被欧阳长老赶出去的准备。”闻听此言,欧阳少恭哈哈一笑道“弄月公子文采翩翩,才思过人,又岂是凡俗之辈可以比拟的。”“欧阳长老抬爱了。”弄月刷的一声展开了阴阳扇,打量一眼周遭的景物,不由赞叹道“此处风雅之极,没想到神月教还有一处这样的妙所,也难怪欧阳长老入内便不愿出来。”“哪里是风雅,我看是吹西北风才更贴切。”欧阳少恭自嘲的笑了笑,又奇道“弄月公子以前不知道这里吗”弄月点了点头。“我并不住在这里,自然不知了。”“那你”他这么一说反倒把欧阳少恭给弄糊涂了,本以为酒宴那日所来之人全都是神月教的精英,没想到竟然还有外人。“在下的娘与教主略有私交,娘她近日身体不适,这才派在下前来道贺,不曾想竟会遇见欧阳长老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弄月温文尔雅,相貌不俗,即使天气已经寒凉,他轻摇着折扇也不会给让人感到突兀。“原来如此。”对于弄月的夸赞方式欧阳少恭颇有微词。他不知弄月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为避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轻声一笑改变了话题。“令堂与教主既是旧识,公子也不必客气,直接叫我少恭就行。在下身无长处,只会炼些丹药,公子若有需要尽管开口就是。”“少恭若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