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怕,怕锦葵姑娘站的伤了腰。”双叶也不是好惹的,立即回了嘴。锦葵斜睨了眼双叶,淡淡道:“劳烦姑娘费心,姑娘还是多操心怎么服侍好少奶奶,让少奶奶早点怀孕生子。也省的老太太整天吃斋念佛操碎了心。”锦葵这句话戳到了所有人的痛处,双叶再对不上,狠狠一摔帘子进了门。杜衡在屋里听着心扑通乱跳,有气无力对双叶说着,“你招她那些腌臜话做什么。”说完却是一口气紧上不来,晕了过去。双叶这下着了慌,叫进来吴妈掐着人中,她忙跑去禀告老太太请郎中。老太太有些不耐:“怎么像纸糊的,动不动就病。”却还是派人就近请了一个。郎中诊脉之后,无非是思虑过盛,气血不调之类。杜衡吃了郎中开的中药,也依旧是老样子,吃不下睡不着,一天比一天晕沉。而锦葵看到双叶给杜衡熬药,更是有意无意的搜罗些废纸破布,在院子里敛个炭火盆子去烧。连年纪小的半夏都看出来了,对双叶怯怯说道:“锦葵不知道少奶奶有病吗还做这么晦气的事”双叶气的浑身发抖,冲出去一脚踹了炭火盆,却被锦葵厉声喝住:“姑娘,胆子越来越大了,我怎么着也是老太太下令赐的身份。你算什么东西我这是烧了祛晦气的,不干不净的惹上了我,你担当的起吗这次我饶了你,下次这样,我一定禀告老太太去。”双叶气的眼泪打转,却苦于没人做主。而杜衡在屋里听的并不真切,问双叶什么事,双叶也不敢告诉,只怕杜衡听了病的更厉害。只好含着泪给杜衡喂药。到了腊月初五,杜衡忽然比前些日子清醒了不少,拉着双叶的手道:“这些日子,你为我受苦了,以后我要是不在了,你就去杜家吧。这里的人只怕不能善待你。”双叶听了这话胆战心惊,莫不是回光返照了双叶再也忍不住,走到二门等了半天看到冬桑,吩咐他一定要让少爷回来一趟。时值腊月,赵石南正赶工的异常忙碌,过年时节,所有的人都要置办新衣新绸。有几个商家和赵石南提议把生意做到北平去,如今北平时局已稳,奉军都撤回了东北,正是发展的时机。大家联合着去北平,也可以省些成本费用。赵石南也在犹豫,北平站稳了,华北一片的生意便能成气候。但规模小了,不值得一去,规模大了,自己不亲自去督恐怕不行。若是亲自去,没有一年半载也打不开局面。家里怎么办赵石南琢磨了几天,赶上冬桑上气不接下气的禀告着:“少爷,回去看看少奶奶吧。”赵石南心里一紧,匆忙赶回家里,只看到杜衡躺在床上目光涣散,看到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双叶忍不住了,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对赵石南说着里里外外的事情。却也说不出锦葵什么。除了烧纸,锦葵的言行都是瞅着她们的短处,并无不是。双叶看说不明白,一跺脚:“反正有了她,少奶奶是没好日子的。病了这么久,人都不好了。”杜衡昏沉中制止着双叶:“别说了。”声音里全是生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赵石南看着杜衡,心里说不上的滋味,到底是什么让他们从共看萤火变得如此陌生,是镯子是救人是纳妾好像都有点却又好像都不是。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这院子多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一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刀,如今已经把杜衡撕砍成了这副样子。别人家也是妻妾成群,怎么不见的这么难做他和杜衡之间,到底哪里不对了赵石南握着杜衡的手想了一夜,天亮的时候,终于破釜沉舟的下定决心:先离开这里。什么和杜衡比起来,都并不那么重要。、风不定:除夕赵石南打定了主意,决定年后便随着他们一起到北平看看。大家又聚在一处商议了首次过去,先经营些什么,需要疏通哪些关系,越说越有了劲头,一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赵石南并没有将这个计划告诉老太太,家里一切按照寻常的步调在进行着。赵石南如今每天回来,锦葵也不好再明目张胆,杜衡心情稍微舒缓一些,病却如抽丝剥茧,积重难返。除夕这晚有家宴,赵家大院里的所有亲眷,要守在一处吃年夜饭。杜衡吩咐双叶给自己换了一件酡红的衣裙,发上为了喜庆,别了三支金镶翡翠的钗。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赵石南心里有些不悦问着:“怎么不穿那件玫瑰色的”那件成悦锦的衣裙,自从赵石南问了杜衡“要和谁成悦”,杜衡便再也没有碰过那件衣服。心难同,还要衣服做什么。杜衡淡淡答了一句:“不想穿了。”一句不想,又惹得赵石南微微心疼。但看着杜衡有气无力的样子,也没法发作。这样的一问一答,似乎成了常态。问的诘难,答的清冷。宛如刀锋遇到了坚冰,明明内在都是火热,外面却是厚厚的壳,刺不穿扎不进。家宴上锦葵也浑身不自在,她的头发已经绾成了髻,表示成了赵石南的房里人,但是前刘海却不能拢上去,只能又浓又密的梳下来,鬓角也要留下两绺“女儿发”,表示还未同房。这该死的等级规矩,就像把人扒光了一样,到底是什么身份,看的一清二楚。几个婆子婶娘看到锦葵,都弯唇笑着,转过头低低说着:“都几个月了,少爷还没收房呢。”“听说是她自己愿意的,少爷根本不喜欢。”“我也觉着,长得细眉细眼,不是福重的相,比不得少奶奶。”锦葵听着这些是非,心里像刀割似的,但面上依然微笑镇定,喜欢不喜欢,耗下去才知道,不是吗杜衡身子虚弱,家宴刚开了个头,便已经气喘吁吁,和老太太请示了之后便被双叶扶着回到了屋里。锦葵更是如鱼得水,索性一直跟着老太太左右,殷勤服侍。而老太太也毫不避讳对锦葵的喜爱。这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锦葵的地位,先前还背后偷偷嚼舌头的也收敛了不少。赵石南看杜衡先回去,也有些心不在焉,只颓然敬酒应对着。老太太的眉头皱的更紧,好好的一出家宴她也要毁个七七八八,真是冤孽。临近子夜,早有顽童拿着爆竹到处点着,噼里啪啦,热闹非凡。赵家是富庶人家,早已在戏台附近垒了炭火盆,又搭了烟火的架子,子夜钟声一响,五彩缤纷的烟花,绽开在了整个扬州城的上空。平民百姓家里的人也纷纷跑出屋子,看着天上的如花似锦,不时有人感叹着:“究竟是赵家,一家的烟火,就染了半个城。”也有大姑娘小媳妇的感慨:“若能托生在赵家,别说奶奶小姐,就是做个大丫头,也见了多少世面。”坊间的人欢天喜地的看着赵家的烟火,而赵家的少奶奶杜衡,却斜卧在床榻上,眼睛沉的睁不开,只问着双叶:“外面是不是放烟火了,听着好热闹。”“是。”双叶心酸,老太太聚了一众人在戏台看烟火,她方才想到厨房给杜衡找点羹汤都没找到,厨房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剩下几个小丫头有气无力的不愿意伺候。双叶强打起精神:“少奶奶,你精神怎么样要不我扶你去看看。”杜衡勉强扯出个笑:“我如今没有一丝力气,你哪里扶的动我。我听听声响就好。”说着闭上了眼睛,只听得窗外阵阵清脆。忽然帘子一挑,赵石南带着酒气进来,却没敢走进去怕带着寒凉,只在门口的炭火旁捂热着,看杜衡闭眼微微笑着,轻声问双叶:“睡着了”双叶眼圈一红:“少奶奶在听爆竹响呢。”这一句话,却让赵石南心里一震,所有的清冷卸了去,五脏六腑都抽在了一处,看着那个微笑着的瘦小身子,她心里该有多寂寞他亲眼看着她从慧黠天真,到手足无措,到形如枯木,到如今竟有些要去的势头。他忽然害怕了。所有的较劲,似乎都有些绷不住。赵石南吩咐双叶拿来丝绵的锦鼠毛斗篷,摇着杜衡,难得的温声道:“衡儿,到外面走走。”杜衡睁开了眼,淡淡的:“我走不动。”“我背你。”赵石南不由分说,把杜衡扛在了背上,双叶赶忙把杜衡扶正了,又把斗篷给杜衡紧紧的系上。“你做什么”杜衡挣扎着,却是身子一晃,赶忙两手勾在了赵石南的脖子上。没有再吭声。赵石南背着杜衡出了屋子,杜衡忽然觉得离天好近,离烟花好近。心情舒朗了起来,不禁伸手去接。赵石南没有去戏台那边,转去了假山池子旁,背着杜衡上了那晚那个亭子。“放我下来吧。”感觉到赵石南起伏的胸口,杜衡清冷的声音终于有丝温度,“太累了。”“不累。”杜衡温温的声音让赵石南心里腾腾作响,忽然整个世界都变得五彩斑斓了,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原来烟花,这么漂亮。“衡儿,元宵后,我们就去北平。好吗”赵石南的声音沉沉的动情,“只有你和我。”杜衡心里一震,勾着赵石南的手紧了紧,趴的也更近了些,去北平,一切就都能解决吗她不知道,但是不管怎样,总比在这里灯枯油尽要好些。杜衡微微点了点头。赵石南整个心都松懈了,漫天的烟火,满城的基业,心疼的女人,有了这些,一个男人的一辈子就足够了。赵石南不禁对杜衡说着去北平后的打算,先看看情况,如果一切顺利,就像杜衡之前说的,做丝绵混合填充的衣物,若是更好些,就沿着京汉铁路,把生意一直做下去。杜衡只是听着,偶尔会答着:“先不要急,听说北平的各色关系复杂,还是要多打探打探。”话没说完,声音已经气紧。“好。”赵石南接过话,又聊起了一些生意上的趣事,听着杜衡微微的笑声,赵石南心里有些酸,以前她是叽叽喳喳的话唠,让他开心;如今她却说不动了。不要紧,他会慢慢的和她说,让她没有那么寂寞。一个灿烂的烟花打了过来,把亭子照的如同白昼,老太太在戏台那边看着忽然纳闷道:“那高处可是有两个人”一时大家的目光都聚了过去,却也只是刹那,又恢复了黑暗,什么也看不到。慈姑在一旁应着:“像是少爷和少奶奶。”老太太的脸沉了下来,锦葵看着夜幕里的亭子,手指掐出了血。而与此同时,赵家院外几个衣着普通的人紧紧盯着后墙上的人影,其中一个道:“那个是白青吧。”另一个端详了半天,肯定的点头:“是。他老跑到赵家做什么。不是救人就是爬墙,他看什么呢”“署长哪来的消息怎么知道白青出发前一定会来赵家看看害的咱们连年都过不踏实,全让这小子毁了。”之前的人问着。“谁知道。署长最近路子广的很。不说了,行动”那人说着一挥手,几个人影在夜幕下刷的窜了上去。而墙上的那人更为伶俐,几下窜了下去,往巷子深处跑的不见踪影。只留下后面几个拿着枪壳子的抓耳挠腮。正月十八,赵石南向老太太禀明了今年要到北平去探探生意的打算。老太太大吃一惊:“咱们的生意不是已经够大了吗,还去北平做什么”“华北的大市场,还没有人去拓荒。儿子想去试试。”赵石南看着老太太也有些愧疚,“家里就托付母亲照料,外间的生意托给了几个叔伯宗亲,自是妥当。”“石南啊,生意是做不完的,差不多就好。”老太太简直像被摘了心肝,“你去那么远,让我可怎么活。”“如今坐火车,到北平也就是一两天的事,随时都可以回来。而且北平正是安全平静的时期。比上海还好些。”赵石南主意已定,对老太太说着,“都打点好了,后天就出发。这回我只带衡儿过去,若是打开局面,再定夺其他人。”老太太听到这话又是一震:“只带衡儿这一大家子,你都抛下不要了”赵石南点点头:“毕竟是刚去,一切还都未尝可知。”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这些花招子,她这辈子见多了,也看够了。什么探生意怕是躲着这一大家子是正理。这准是杜衡的主意。、风不定:离开赵老太太忽然觉得很心寒。自己为了赵石南,为了这个家族,吃的苦受的罪,像在油锅里滚了一遭。如今以为苦尽甘来,却没料到,要把儿子丢了。不是丢吗北平,她虽然是个呆在深宅大院的老太太,但也知道那不是个太平地方。原先的皇城根儿,动不动就这个运动那个兵变,这些不消停的的事都是从那起来的。气候也冷。江南的人,不是万不得已,谁去那劳什子地方石南去了那里,吃苦受罪且不说,还不安全。但看赵石南这样,怕是生意都铺排着安顿好了,现在也拽不回来了。老太太的声音有些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