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敬的脸绷了起来:“肖总监。”语气有丝不寒而栗。他一定是猜出来肖彬要讲什么了。我来了兴致:“快说快说。”肖彬笑道:“我可是为了你得罪老大了。意大利的客户看了我们的面料,提出个要求,要少女肌肤般的感觉。”“是觉得我们的丝绸不够柔软”我问道。国内的丝绸面料比起欧洲的,的确在柔软,色泽方面逊色一些。肖彬道:“看,你也明白,”然后再赵以敬阴阴的注视下继续说,“结果老大让人去库房搬了一匹白坯绸。”说着笑的别过了脸。我一愣,忽然明白了,噗嗤乐出了声。意大利客户那个“少女肌肤”要的是柔软,赵以敬以为是白净,就搬了白色的坯绸出来。看着赵以敬郁闷的样子,我捂着嘴乐出了眼泪。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屋内却暖意融融。肖彬看着赵以敬又说道:“对了,王总那批货,你怎么想,还是不接吗那单子挺大的。”“不接。”赵以敬啜了口茶,悠悠的开口,“别和他们打交道,水太深。到时有个篓子补都补不回来。”“以敬,我总觉得,我们公司的步子,可以迈的更大一点。中国的国情你也知道,不和那些人打交道,生意做不大。”肖彬的语气几分无奈,“如果上次我们接了沈部长的那笔单子,丝之恒只怕都翻了两番。”“这种事,就是刀刃上走,偏了一点,后果都无法预料。”赵以敬说的毫无转圜余地。肖彬叹口气,随口问我:“清扬,你说”我说我哪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跟打哑谜似的,但是我觉得赵以敬的保守,想必也有他的道理,便笑笑:“听老大的呗。”“这家伙,白逗你笑了。”肖彬也笑了。赵以敬深看着我,眸子看不清内容。、金枝玉叶照华年那个晚上,谁都没有喝酒,赵以敬和肖彬浅浅淡淡的聊着,我在一旁静静的吃着,看着窗外细细碎碎的雪花,玻璃窗上的哈气,忽然有种守得岁月静安好,偷的浮生半日闲的宁静。回去的时候,赵以敬送我,我忽然想起还得接暖暖,不好意思的对着赵以敬说道:“能不能把我放到以前那个小区,我得去接女儿。”方才赵以敬脸上温和的表情瞬间又化成了锋利,不知怎么,可能是刚才的气氛温暖的让我不舍,我忽然很在意他的想法,忙又解释着:“真的不是像那个女孩说的那样,我经常应酬,女儿只能让婆婆接。我接了就回家,不过夜的。”赵以敬看了我一眼,忽然握住了我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啰嗦。”我一愣,他淡淡笑了,“不过我很喜欢你能和我说这些。”我笑笑正要下车,赵以敬递给我一个盒子,我打开一看,眼睛发亮,一枚非常漂亮的翡翠绿叶挂件,用镶钻的白金裹了边。在车灯下也看的出那玉的水头色泽都非常漂亮。我犹豫着还给他:“太贵重了。”他又塞给我:“年会那天晚上就想给你,不过没找到你。”他看着我眉梢挑起,一丝戏谑,我忽的想起那晚我正生着闷气,脸颊有些发烫:“那晚的确很累嘛,又是表演,又是敬酒。”不提表演还好,提起来赵以敬猛的哼了一声:“以后别演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吭哧着:“幽默剧嘛,娱乐一下,逗大家开开心,我看你也笑得挺美。”“我笑我在笑别人。”赵以敬抓起我的手,认真看着我道:“我不允许你以后那么糟践自己。”我不知道是自己许久没人说这样的话太震动,还是已经内心封尘太多太脆弱,那瞬间,我的心跳得很快,眼圈有点红,我第一次细细的看着这个男人,心里像春风吹醒树梢的嫩芽有了生机。直到下了车,我还忍不住摸着脖子上的树叶,玉的树叶,玉叶,我猛的恍然,金枝玉叶,眼眶又湿湿的,忍不住扭头看他的车,还停在那里,我踩着高跟鞋跑了过去,打开门上了车。赵以敬露出一丝惊喜:“怎么回来了”我没有回答,忽然紧紧抱住了他:“谢谢你。”他的吻紧紧顺着我的发丝滑了下来,我回应的缠绵婉转。不管他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但那个冬夜,是温暖。我上楼接暖暖的时候,顾钧居然也在,自离婚后一贯的不羁又在脸上,问我:“用不用我送你我也要出去。”都晚上九点多了还出去,可不是蒋荻那里。我忍不住哼道:“不必了,我可用不起。”“果然豪车坐多了,现在连夏利也不愿意坐了”顾钧继续嘲讽,“不巧刚才从外面回来又看到了。”我实在看不了他那副受害者的模样:“顾钧,我的确是不敢坐你的车,因为你现在已经光明正大属于别人的了,那个撬了我的墙角的人,还会跑到我的公司去骂我。我已经头都抬不起来,求求你们高抬贵手,缺德事做多了,也会受老天惩罚的。”想起下午那让我羞愧难耐的一幕,我的火气越来越重,嗓门越来越大。暖暖有些惊慌的看着我,小嘴瘪了起来。我抑制了继续说下去的冲动。婆婆问道:“去你公司骂骂什么”我还没有开口,顾钧已经坐不住了:“怎么可能,蒋荻和人说话嗓门都大不了,怎么会骂”我又一次没忍住:“是,她是你眼里纯洁无暇的白莲花,但是我不知道是谁的授意,能让一个我不认识的20多岁的女孩子,跑到我公司,在会议室里当着一堆的人,骂我勾引别人的男朋友,离了婚还天天回家吃饭,住在一起,这是谁的怨气”顾钧愣了,婆婆连声的叹气:“难道连我的孙女都不能看,难道扬扬连这个家门也不能进”顾钧也来了气:“简直是胡闹,我去问她。”我打住:“别,你问了肯定又是别人替她打抱不平,我现在都已经熟悉你们的套路了。”说着我对婆婆几许抱歉的说着:“对不起妈,本来不想说这些的。我先带孩子回去了。”抱着暖暖回了家,我的气还是无法平静,全世界的人都能明白的道理,偏偏顾钧就是不明白,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元旦后不久,忽然接到了孟凡苓的电话:“清扬,我终于回北京了。什么时间见见吧”我欣然同意,约了周末在我家里见。因为还要看着暖暖,也出不去。老友重逢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我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好屋子从窗户边不住的往楼下看了。快10点多的时候,一辆银灰的沃尔沃停在了我的楼下,一看就是孟凡苓,这么多年,癖好一点没变,依然喜欢穿格子衬衣,牛仔裤。一见面一通抱,她变化不大,还是苗条绰约,玲珑大方,说话得体。看着我道:“清扬你好像变了,比以前有内容了。”“不就老了吗还有内容,内容就是鱼尾纹。”我给她冲好茶笑道。“聪明。”孟凡苓哈哈大笑。“这些年你去哪儿了”我好奇着,“赶紧讲讲你的历险记。”“别提了,出国,做研究,最后发现此路不通,就及时回头是岸,嫁人了。”孟凡苓耸耸肩,“要说生物,真是坑爹的第一专业,当年高考录取分高的吓人,结果毕业就找不着工作,只好出国继续读,后来发现国外也一样,只能在科研路上一条道走到黑,索性就嫁人了。”“那你老公也和你一起回国了”我问着。“离了。”孟凡苓说着,却已然释怀的样子:“那会觉得嫁一个条件好的男人,对自己还不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也不用为生计发愁,还有人疼,最后才发现,那样的人,心思根本不会在你一个人身上。”孟凡苓笑的爽朗:“不过也没什么,起码分了不少财产,我就回国做投资来了。”“有钱人。”我笑道,“那你肯屈尊来我这,我是不得烧香拜个佛”“哈哈,还是咱们老同学说话自在。”她笑过几丝感伤:“也只有和老朋友,才能不必戴着那副心机沉沉的面具。对了,你在什么公司”“一家丝绸企业。丝之恒。”我答着,顺带把水果洗了来。“丝之恒”孟凡苓顿了一下道,“不太熟,我倒是和丝路很熟。以前还和他们合作过。”丝路是丝之恒的老对头了,我打趣着:“你甩了丝路来投奔我们丝之恒吧,比丝路潜力大多了。”“可以考虑。”孟凡苓和我聊了一会儿,看到了暖暖,马上走了过去:“小宝贝,阿姨没看到,几岁了呀”暖暖没有吭声。我的心一阵酸涩,和孟凡苓说起了暖暖。她听了气愤道:“我只知道你离婚了,还不知道竟然有这么猖狂的小三。”“眼下只要暖暖能好些,就阿弥陀佛了。”我叹气着。孟凡苓想了一下说道:“我帮你找找北京有没有这方面的康复医生,有的话去看看。”那自然是极好,我燃起了希望。过了几天,顾钧忽然给我打电话:“清扬,有时间出去吃个饭吧。”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冷笑了一声:“你和家里的领导报批了吧,别吃个饭又惹出人命官司。”“别说这些了,晚上6点,就咱们小区门口那个福满楼。我等着你。”顾钧挂了电话。这是离婚后顾钧第一次约我。我心里满是好奇,接了暖暖一起过去。女儿看到顾钧依然是腻在旁边,这就是血浓于水吧。尽管她的爸爸除了见到她摸摸她脸蛋,也没什么关心,懵懂的女儿依然依恋着爸爸。那天饭店里的人并不多,顾钧定了一个包间,我随他进去:“你点菜吧。”看着顾钧点的菜依然是我和他都爱吃的,一时有些失神,半晌才回过神问道:“有什么事说吧。”“没事,就是想见见你。”顾钧淡淡的笑了笑。我的心嗖的提了起来,下意识的问道:“出什么事了”“还是你了解我。”顾钧呵呵笑了两声,“我准备辞职了。”“为什么”我十分惊讶,大学老师是份稳定的职业,大家都挤破了头想进那个体系。何况顾钧本身还是很有研究才华的,只是不太会人情世故的迂回。尽管他以前时常抱怨高校科研体制的种种弊端,但是他是爱之深,责之切,顾钧的骨子里是有点执着的迂,也正是那个迂劲儿,才能让他那么早就拿到了专利。“你问我”顾钧笑的几分沧桑,“你不如去问问赵以敬。你们的目的,就是让我过的不好,你们就开心了吧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提醒你,别被他耍了。”、翻手为云覆手雨我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对顾钧说着:“为什么说是赵以敬他不会的。”顾钧的眼里一抹失落:“你就这么相信他”我不是相信他,我只是觉得他没有必要针对顾钧,赵以敬是个商人,凡事首要的就是权衡利益。对付顾钧,于他而言损人不利己,他不会做的。我追问着:“到底为什么辞职大学老师是人人羡慕的职业,你也说过,喜欢做科研,喜欢给学生上课,为什么要放弃呢”顾钧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痛苦,一个男人最重视的也许永远是事业。顾钧似乎在穷途末路上挣扎:“我不辞职能行吗上次举报到校纪委的事,后来老秦出马摆平了。前几天纪委又去找我谈话,上头有指示,影响不好,要严肃处理。我要是不主动辞职,等着我的就是开除和处分。你说我怎么办”我手里的筷子来回打架,再也夹不住任何东西。顾钧那种蚀骨的痛,我能理解。只是我想不通上头为什么又开始揪这件事。“知不知道是哪个上头”我问着,“还有转圜的余地吗”顾钧扯着自己的头发:“上头校长,教委分管的邢处长。你知不知道多丢人,上周那个技术推广的论坛上,郭校长和邢处长都去了,结果吃饭的时候,你那个赵总,直接把我的事踢了出来,还说什么科研结果需要市场的推广,但教师的品德也会影响企业的信心。还有人开玩笑说回去查查,也许是临时工。所有人的脸都绿,校长回来和纪委书记都吹胡子瞪眼了,你说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从头到脚,我的鸡皮疙瘩粒粒而起,绝望的潮水,也从我的心头蔓延。如果到了这个程度,以顾钧和老秦的能力,是绝对没有可能了。“你是不是开心了清扬。”顾钧忽然抓着我的手,目光迷茫而悲伤。我没有挣脱,认真的看着他道:“不管你信不信,听到这个消息,我并不开心。”“不是你恨我,赵以敬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哪得罪他了,我把自己的老婆都输给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顾钧的声音悲凉,松开了我。我只觉得压抑的喘不上气,和顾钧相识六年,因为看过他熬夜通宵做实验,陪着他不远千里去找实验材料,我知道他对这份事业的热爱,所以我一直支持他。即使我和他的婚姻走到了尽头,我怨过他,恨过他,却从没想过让他一败涂地。这样的报复,太残忍。一般的人做不出来,想到赵以敬居然在杯酒之间就断送了一个人的事业,我忽然痛的喘息不来。我咬着嘴唇:“顾钧,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事我会再去找找赵总,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好。你好了,婆婆的生活才好,暖暖将来也会有人给她帮助,我和你虽然离婚,我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做朋友之类,我们闹成这个样子,做不成朋友,但我们之间,有着种种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