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善的盯着他。这个被海水浸的披头散发,衣袍邋遢中年男子下意识的用双手捏紧衣领。不过当目光扫过蜜伽罗手中的木板时,立刻抢先抱怨起来:“死女人,你的小姘看到我老人家飘在海里居然不来救,扔下一块木板就走远。我含辛茹苦教你们读书识字哦,谢谢。”接过蜜伽罗递过的温热茶水,楼师立刻紧紧握住,温暖冰冷的手指。蜜伽罗看也不看楼师一眼,声音低沉道:“这块木板是快船的左舷板,从碎裂的痕迹来看,是被人用大力从船上打下来的。我从来没想到华梅居然”蜜伽罗的眼睛掩在黑暗里,但楼师仍然看懂了里面的失落。“那么,将华梅带来船上的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或者”蜜伽罗扔掉手中的木板,一双美玉般的圆润手臂,紧紧的抱着紧并的膝头。她的面孔隐在黑暗里让人看不出她的任何表情。“骗骗我也好”纵然只是舷板,也是相当的厚实。蜜伽罗从没想过那个喜欢站在自己身边的文文静静的小女人有这样的神力。楼师似乎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这时候他才意识道,自己说了句多么愚蠢的话。怔愣半晌,楼师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相信”蜜伽罗头也不抬。“算了,当我没说。”楼师沮丧的叹了口气。呵,这个坚强的女孩子,想不到也有脆弱的时候呢。就在这时,帐篷外蓦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或许我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呢。”两人同时一惊,不待做出反应,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闪进帐篷。突变之下,蜜伽罗与楼师对望一眼,同时发作借助帐篷外渗入的月光,蜜伽罗像一只敏捷的雌豹一样跃起,早已握在手中的短刃凶猛的攻向来人。疲惫浮肿的楼师,趁机一个翻身侧滚躲藏在桌椅后面。来人虽对蜜伽罗并无恶意,但本身不是良善之辈,此时也无惜花的念头。看着切向自己胸腹的匕首,也不见他太多的动作,按剑的左手轻轻一拉带出锋刃堪堪格住蜜伽罗手中的匕首。蜜伽罗正待变招,紧紧压上的剑刃忽的用力插回鞘中,就在蜜伽罗猝不及防被带动的平衡稍乱的一瞬间,一个庞大的身影迅速的布满了她的视线,紧接着被猛的撞飞在地。虽然只是被来人压低右肩撞飞,但是钝击的伤害却毫不保留的被蜜伽罗的内脏所承受。那惊人的爆发力让蜜伽罗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之前在柯多伦海以巨力著称的安吉鲁,也绝不可能让自己如此不堪。蜜伽罗惊怒之下不顾呼吸所带来的疼痛,狼狈的擦掉嘴角鲜血,翻身踢乱竹椅条案,凶狠的盯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借着昏暗的月光,蜜伽罗认出来人,不由暗暗心惊。此人正是在吕宋岛上纵横的马贼首领李暮雨。想起白天他出现在那个酒馆,晚上又忽然潜入自己营中,一连串的疑惑涌上蜜伽罗心头。蓦地蜜伽罗心中一紧,但愿,那件事情不会节外生枝吧李暮雨仍穿着白天的硬皮甲,颌下围着风巾,身上的黑披风裹得一丝不苟,丝毫看不出刚经历搏斗的样子。似乎不能适应帐幕内的昏暗,李暮雨微侧过身子,躲过月光,令隐在大帐深处伺机待伏的蜜伽罗暴露在月光之下无所遁形。从脸前拂过的月光,让他的冰冷的面容也浅浅的散射着着熠熠的银色光芒。在那一刻,按剑的李暮雨恍若天神。见蜜伽罗仍是满怀敌意的望着自己,李暮雨轻哼一声,嘲弄道:“我听说,柯多伦海的蜜将军是以谋略见长,想不到也像发情的母狼一样喜欢撕咬男人。”李暮雨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而令人舒服的金属颤音,仿佛说话的不是他的喉咙。他南洋土语说的颇为生涩,仍带着中原北方的粗犷口音。蜜伽罗心中一动,此人这些年在吕宋岛闯出了好大名头,怎会不通南洋土语。听他语意惫懒,似乎极不愿意开口的样子,难道这人之前曾是中原贵族,所以自持身份平时极少使用南洋土语。蜜伽罗下意识的去看平躺在旁边仍沉醉未醒的大日须弥,心中思忖道,自己同李暮雨向来没有交集,问题只怕出在这个和尚身上。李暮雨见蜜伽罗默不作声,想起本来目的,正要再次开口。不料心神稍一松弛,隐在暗处的蜜伽罗眼中凶光一闪又重新扑了出来。不意蜜伽罗如此不知轻重,李暮雨大感不耐。不待她绵密狠辣的招式施展,手中长剑龙吟一般出鞘,冰冷的剑锋雷霆一般直斩蜜伽罗咽喉,逼得蜜伽罗连连后退。李暮雨剑势大开大阖,身上那种千军辟易,所向无前的气势,竟让蜜伽罗惊骇之下产生一种身在无边战场的错觉。自己身边仿佛密密的围了无数虎视眈眈敌人,而李暮雨的剑锋就像是从无尽战场中向自己急促突驰而来的精骑,自己不能抵抗,不能格挡这、这种满身血腥如针刺一样让人难以阻挡的气势,是久经战场的将军才会具有的。蜜伽罗只经历过贼徒间斗殴,虽然幼年的一段奇遇让她对短刃的把握颇有心得,但眼前的人又岂是她能抵挡蜜伽罗冷汗直流的苦苦支撑连连后退,脚下杂乱的器物在阻挡来人的同时,也让她几下踉跄,几乎摔倒在地。只一个闪避失当,大片的头发已被冰冷的剑锋削落,看的蜜伽罗心中一紧。瞥见蜜伽罗在自己雷霆般的攻击下不由自主开始颤抖的身体,和她倔强凶狠的眼神,李暮雨大感好奇,金属般的颤音再次响起:“我有些看不懂,你我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一见面就这样拼命。”蜜伽罗咬咬嘴唇,压制下双臂轻微的麻痹感,沉默半晌不甘心的冷冷说道:“无论华梅怎样欺骗我,我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紧接着她死死的盯着李暮雨,那看似柔弱的身体竟也产生一种让他难以言喻的气势:“不过既然这是华梅的秘密,那么,我就有责任为她保守这个秘密。”李暮雨听到这个有些荒诞的说法非但没有恼怒,反倒微微一笑:“那么你要杀我灭口吗”紧接着“呛啷”一声,李暮雨长剑回鞘,淡淡的金属音响起:“虽然你力不能及,但我对你这种责任感很是激赏,此事我不再计较。今天我是为另一件事而来”说着,眼神扫向之前大醉而眠的和尚。不过当他的眼睛接触到一些暗暗发生的事情时,禁不住眼角狂跳,脸色大变。第八章 伏魔蜜伽罗虽然在为那句“力不能及”失落,但仍敏锐的发现李暮雨怔在当场。蜜伽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早先藏在帐幕深处的不良楼师,此刻正抱着半坐起来的大日须弥,冰冷的双手摸在他的脸上,冲着李暮雨龌龊的一笑。面目清秀的大日须弥仍在沉眠,丝毫不知道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罪恶。楼师却向后一甩蓬乱的头发,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丝毫没有了刚才的胆小怯懦。只见他大咧咧的向李暮雨喝道:“混账东西,还不给老夫退下,不然老夫弄醒这家伙,大家来个玉石俱焚”李暮雨冷哼一声,讥讽道:“笑话,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你以为我会相信。”虽然他嘴中说的轻松,但全神戒备的样子,让蜜伽罗大感意外。楼师却不为所动,在海水中冻得有些僵硬的脸颊也仿佛活了过来。只见他得意的把双手一晃,这时两人才发现不知何时楼师手中竟藏了两支雪亮的银针。“醉生梦死酒,天下未必无人会解”楼师的这番话让两人心中一惊。蜜伽罗心中思忖,难怪这人几番搬弄都没醒转,原来是饮了醉生梦死酒。接着又想起了有关这神奇酒浆的传说。相传此酒为很久以前中原的一位超然大智者庄周所密造,这位轴心时代的大智者饮后神游天外,不过旬日之间,经历百劫千世。酒醒之后,竟然不能分辨是自己化作蝴蝶,还是蝴蝶化作了他庄周;究竟自己迷梦未醒,还是今生本就是梦。怆然若失之下,庄子大人封藏了剩余的酒浆,并命其名为“醉生梦死”。此酒之后在战乱中不知所踪,想不到这传说在今日得到印证。李暮雨似早看破这一点,今番得到印证,心中暗叹不已,想不到这纵横中原的英雄,竟到了靠迷幻酒浆麻醉自己的程度。虽然自己与其有深仇,但见到这样的英雄沉沦,难言的悲戚一时涌上心头。不过这并未动摇李暮雨的决心。李暮雨“呛”的拔出长剑,厉喝一声:“我先要你的命”急促的脚步像鼓点一样,带动着他凌厉的气势向楼师席卷而来。楼师虽然略显惊慌,但手中长长的银针仍在大日须弥头上坚定有力的扎着。眼看李暮雨白亮的长剑就要将二人一起劈作两半,千钧一发之际,那个叫做大日须弥的和尚猛然睁开眼睛李暮雨心中一惊,只觉后背一片冰凉,此时方悔出招时竟没有留半分余力,急回力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不料,大日须弥睁开眼睛呆愣的看着当头落下的剑锋,皱了皱眉抬起头来干干的冲着李暮雨问道:“干嘛打我。”李暮雨似乎也一时愕住,然而就是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迟疑。大日须弥嘴角忽然牵起一个邪异的笑容,鬼魅一般的捏住了疾劈而下的剑尖一拖,右拳已经狠狠地击中李暮雨的腹腔。发力的一刹那,大日须弥画衣飞舞,仿佛活物一般,李暮雨腹部的内衬甲片啪的应声而碎。“你配吗”就连坚强如李暮雨这样的男子,在这样猝然剧痛之下,眼泪几乎都要流出。紧接着手中长剑坠地,身体像一截枯木一样栽倒。大日须弥一拳击实,看也不看在地上抽搐的李暮雨,慢慢的站起身来捡起李暮雨的长剑对准了正在偷偷和蜜伽罗叽叽咕咕说话的楼师“楼师,想不到你有这么高明的医术。”蜜伽罗美目现出异彩,虽然自己从小就被楼师养大,但是仍然觉得这个家伙深不可测。“唔,不是啦”“放心吧,这次多亏你的帮忙,我不会怪你偷瞒我的。”蜜伽罗很有男子气概的拍拍楼师的肩膀安慰道。“额,其实很简单啊,一点都不复杂。我只是用针在他头上拼命地扎拼命地扎,疼到一定程度他自然就醒了。”蜜伽罗心中一哆嗦,这时才注意到从容击败李暮雨的大日须弥,双目通红的死死盯住偷偷躲在自己身后的楼师。面对这个比李暮雨更可怕的凶人,不知为何,蜜伽罗那种像幼兽一样敏锐的危机感却显得异常的迟钝。面前的男子月白素雅的禅衣袭地,长袖用鲜艳的丝线绣着大团的牡丹,衣服边缘处多用嫣红的云纹勾勒。但这样风流清逸的感觉却与男子眉宇间的英武显得格格不入。他就是我需要的力量吗“本王自结发屠戮中原,方今年不足三十,锐气如刀。老鬼何敢触我锋芒”大日须弥清朗的声音透着奇特的柔和,但凌厉的语调却显然暴露了他压抑的激怒。不过大日须弥心中却并不轻松,作为中原的诸侯之一,他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四十左右,但实际上两百四十岁都不止的妖孽有足够的理由让他谨慎对待。“不关我的事啊要杀你的人是”楼师本就在水中浸泡半天,现在更是被吓得屁滚尿流脸色惨白。不等他结结巴巴的推卸完责任,眼前威风凛凛的大日须弥忽然白眼一翻仰面倒地。蜜伽罗与楼师面面相觑。危机解除,蜜伽罗才感到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身体几乎已经到了极限。想到地上还有两个神秘莫测的敌人要处理,只好勉力站起身来,捡起刚才格挡中被击飞在地的匕首。李暮雨的身体已经不再抽搐,失去战斗力之后,这个名震吕宋的马贼只能恶狠狠的盯着蜜伽罗,不甘心的的卧在地上任人宰割。蜜伽罗扫他一眼,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本能的就近抬起大日须弥的脑袋,顺手要切断他的喉管。大日须弥倒下的时候脑袋正好撞在蜜伽罗踢乱的几案上,后脑勺上鼓起一个大包,这让半蹲在地上扶着他脑袋蜜伽罗感到颇滑稽可笑。心情一放松,拿着刀又踌躇起来。这样平白损失掉一个可能的助力也让蜜伽罗有些不甘心。这时候蜜伽罗忽然想起一事,回过头扫了楼师一眼。“喂,你不会是在想把责任都推我身上,然后杀掉我讨好他吧。”深深了解蜜伽罗性格的楼师很有些坐不住。“哪有啊,我只是在好奇,刚才他怎么突然会晕倒呢,真奇怪。”蜜伽罗有些心虚的重新把刀子抵在大日须弥喉咙上。“我都说了啊,当时我拼命地扎,拼命地扎我想他那时候可能终于撑不住,疼晕过去了。”听到这里就连意志坚定如蜜伽罗,眼皮也忍不住跳了一下,后背上爬满了小疙瘩。看到蜜伽罗踌躇着下不了刀,楼师心中猛一闪念顿时又惊又怒,“死女人,你还在犹豫什么,这种时候难道这么难做抉择吗虽然他比我帅了那么一点点,年轻了那么一点点,气质好那么一点点,皮肤白那么一点点,摸上去也光滑那么一点点”在蜜伽罗回头注视下,楼师的声音越来越低,锋利的刀子也离大日须弥的喉咙越来越远。“楼师,我发现真的很有必要认真考虑下。”当真是气满胸膛楼师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阴沉的厉声喝道:“好你个蜜伽罗,多亏老夫知道你豺狼心性早有准备,不然今天就要坏在你的手里。”“是吗,那么我的老师准备怎样对付我呢”蜜伽罗放下半扶的大日须弥,似笑非笑的站起身来,眼睛四下打量着寻觅绳索。然而楼师从来不是一个可以被人无视的对手,哪怕仅仅一线的松懈,他都能捕捉到这个机会给敌人以无情而残酷的打击。就在蜜伽罗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