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的品性陈天赐也了解,情窦初开的年纪也曾对着他红过脸,只是后来桃花劫起,忘了罢了。父亲年迈,二位兄长各自统辖一方,日理万机,很是辛劳,他为一段孽缘任性了三年,实在不该再教他们操心,何况,他也累了。陈仲先怕陈天赐反悔,当即拍了拍杨怀玉的肩将人扶起,郑重道:“怀玉,天赐就交给你了,你长他三岁,要让着他些,自然,天赐若有错,你只管教训他便是。”杨怀玉红透了脸,呐呐点头,间或偷瞄一眼陈天赐脸色。杨素闻严肃地捋捋胡子,嗯,有过失必偿还,果然是他杨家男儿。杨怀安看天,深觉自家弟弟很是对得起他二愣子的外号。八月初八,陈相三公子同杨尚书二公子结契,天然居的流水席开了三天三夜。永宇王负手立在天然居对面的锦贺楼上,听着里头欢声笑语,第一次觉得心中梗得发疼。君在不惜君,君去寂无声,世间情与恨,着实作弄人。那日姬谦同沈瑜林到得早些,沈襄去了苏太傅府上还没回来,老管家早得了风声,看着姬谦的眼神就有点不对了。“白伯”沈瑜林无奈道,“不是你想那样。”老管家乐呵呵地打量了姬谦一圈,“小少爷别说了,老奴明白的,这便是未来舅爷了罢真真是仪表堂堂,可见未来夫人也是”姬谦道:“我没有姐妹。”皇家甚少有公主出世,长公主是嫡系上下五代唯一的女子。老人家性子糊涂,闻言也不恼,笑道:“原来是表舅爷。”沈瑜林看着姬谦黑如锅底的脸色,扑哧一笑。沈襄进门就瞧见自家徒儿久违的笑脸,连日来的低气压缓和了几分。“白叔,这儿有我,你先下去罢。”老管家笑眯眯地点头,柱着拐棍出去了。沈襄沉着脸见姬谦跟着沈瑜林行礼,目光严肃,“王爷何意”姬谦笑道:“沈先生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沈瑜林起身,握住了姬谦的手,同他并列,“师父,我”他曾下笔千言不见滞塞,此时心中忐忑无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若师父不答应怎么办若师父讨厌他怎么办若师父沈襄拍了拍沈瑜林的肩,“你先去书房等着,为师同王爷单独谈谈。”师父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沈瑜林抿了抿唇,看了姬谦一眼,转身出了正堂。沈襄看着姬谦,目光灼灼,“王爷可知瑜林年纪几何”“年后十七。”姬谦黑眸不闪不避,清光湛湛,“我今年二十有九,大他十二岁,可这不是理由。”沈襄道:“瑜林不愿成婚,可是为了王爷”姬谦一怔,此事沈瑜林从未对他提过。沈襄也猜出了几分,叹道:“这孩子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姬谦顿了顿,认真道:“我不会再劝他留后,但他若想,我也不会拦,这是我的底线。”沈襄道:“王爷倒很笃定我会同意”“我们都一样。”姬谦缓缓笑道,“我们都希望瑜林过得好,而他心悦我,我心悦他,先生不会枉做恶人。”沈襄挑眉,细想一番倒正是这样,姬谦生性冷淡,这种人不动心则已,动了心便是一生一世。自家徒儿是冰里绵,也只有这种天长地久的水磨功夫和他才般配,差些岁数算什么,姬家人一贯长寿的。只是话虽这样说,皇家是最容不得真心的地方,姬谦命格至尊,到了那一步,真的还会如今日这般么姬谦也知道沈襄隐虑,只是如今朝中格局尚不稳定,几王余党蠢蠢欲动,父皇身子还算康健,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且有自负之嫌,他抿了抿唇,只道:“自见了瑜林,我便再未近过女子。”沈襄一怔,颇为古怪地看了看姬谦,复又认真道:“瑜林在胎中便积了些药毒,身子虚弱,若想亲近,只怕王爷还要再等上几年。”姬谦俊脸薄红,低低咳了两声,“自当如此。”沈襄却没什么不自在,他今年三十有二,与姬谦年岁差不多,该经历的早经历过,看着姬谦一副后生晚辈的纯情模样只觉稀奇,想来想去,只怕也是情之一字在作怪了。两人谈拢了事,天色也不早了,因着姬谦和沈瑜林晚间还有场庆功宴,而沈襄也要连夜下江南办事,也未多留,一道上了马车,散了去。“你同我师父怎么说的”沈瑜林靠着姬谦的肩膀把玩他的长发,眨了眨凤眼。姬谦笑道:“三十文钱一斤,沈先生把你卖给我了。”沈瑜林捶他:“这是猪崽价。”姬谦笑意漫开,靠在沈瑜林耳边道:“好吧,你是无价之宝。”“所以一厘也不用花”沈瑜林挑眉,姬谦低低一笑。“说真的。”沈瑜林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你还是防着些五王爷罢,他明面上虽没了竞争机会,可绝不会就此罢手。”姬谦道:“兄弟一场,他是什么人我清楚,父皇也清楚,如今父皇不过拿他做磨刀石而己。”沈瑜林皱了皱眉,“有时候刀也会磨断的。”晋高祖可谓是开创了夺嫡先河,因有八百年盛世为证,不知多少帝王争先效仿,御之一朝更是如此,为免皇子不争,还故意弄得长子不嫡,嫡子不长,诸皇子相争致使内耗严重,结果竞争出的帝王不提才识谋略,倒都是做戏的好手,一个个工于心计,比后宅妇人都多几个心眼。史有元靖太子,慧乾太子,宁显王,御平王,御郑王俱是深得民心,帝王气象,却都死在了自家兄弟的阴谋诡计中,令人唏嘘不已。姬谦失笑,摸了摸沈瑜林的长发,低叹道:“断了,再换一把磨就是,父皇的儿子,不止我一个。”沈瑜林抬眼看他,马车里壁灯昏暗,二人的眼睛却极明亮。“天家无情,这是母妃从小教我的道理,父皇心里有的,不过是景仪姑姑和小叔叔罢了。”姬谦微微一笑。沈瑜林拍了拍他的背,“人生一世,哪有十全十美的,至少还有人牵挂,就够了。”这时节天热,马车又未打帘子,两人靠在一起其实不是很舒服,但姬谦莫名觉得,就这么一直抱着他的少年,也挺好的。欢愉总是短暂的,马车还是到了王府,因着自请清查欠款的官员大多数是永宁一脉,庆功宴自然便开在了永宁王府里。姬元亦抱臂立在二楼扫向席中,淡淡道:“那便是左都御史齐勉昨日那女子的爹”李平盛猜不出自家世子的意思,只好斟酌着道:“是啊,齐大人是镇国公世子,官声一向很好,对王爷也是忠心耿耿,王爷待齐大人一向礼遇。”“忠心耿耿”姬元亦嗤笑一声,道,“且记着罢,他女儿会是世子妃。”李平盛一头雾水,昨日那齐姑娘故意崴脚勾搭世子爷,世子爷不是将人丢进湖里去了吗怎么还要娶她难道这就叫口是心非世子爷的心呐,可真是海底针。、第86章 番外桃花入命,祸起风流。每当季应泽想起这道批命,都有一种给慧空老和尚修坟的冲动。算得也太准了,这简直就是他一生的写照。那时节正是京城最热的时候,岛中内乱未平,加上他头回被拒,一时憋气,也就隐了身份住在市井之中,权当散心。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他偏爱日日往那招牌裂条缝的小茶馆消磨时间,事实证明人太闲是要遭天谴的,本公子就在那里头遇见了一生的冤孽。第一次见到姬讯,那厮穿得似个正正经经的贵公子,举手抬足都带着温文雅致的格调,坐在干木条凳上,端着乌漆麻黑的大茶碗竟也不损气度,教他无端想起从前曾养过的海外豹子,心便柔软起来,甚至配合了他那拙劣的搭话。后来事实证明,那家伙的确是个禽兽扮成那么纯真的模样来接近本公子,其实早就对本公子心怀不轨别问本公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如果你也被这家伙欺压了大半辈子,那么他抬手是要理衣襟还是来非礼本公子,你也会知道的一清二楚。最可恶的还是老头子,二十年前就歪在床上嚎着自己要死了,二十年后依旧中气十足地拎着拐棍监视本公子有没有给他宝贝干儿子戴绿帽这是亲爹吗季应泽表示怀疑。与空岛归顺大晋之后并没有多少改变,老头子嘴咧得歪歪地接了封王圣旨,本公子自然也混了个世子爷当当,可自从那个家伙成了戍边总理大臣,本公子就无比讨厌这个世子的称呼。比如:“哟世子和王爷驾到,真是有失远迎,草民店中近来”又比如:“我的世子爷哎,别和王爷置气了,王爷挥挥手,咱们的港口就得停运啊”最后就成了:“娘,王爷好年轻呀世子真的是他的儿子吗不像啊”“娘也,不清楚。”谁是他儿子啊季应泽冷脸瞥向身侧的姬讯,转身就走。姬讯无奈地追上,笑道:“莫气,莫气,明日全城通告我们的关系如何”“镇儿和越儿那里怎么交待他们一直坚持自己是我们两个生的,你还想坐实一下”季应泽白眼,本公子才不会承认是不喜欢听他们叫娘亲呢姬讯无奈,镇儿是他皇兄永宣王嫡十六子,自小机伶,被选来继承他王位,没想到也会被越儿带进沟里去。季应泽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咬牙切齿道:“老头子人老成精,六十好几了生的孩子,自然聪明”姬讯抽了抽嘴角,他认为这是一种名为“季家不能绝后”的毅力结晶,要不是他的百灵丹能护持寿命,只怕老呸,岳父大人早就醉死温柔乡了。第一次对那家伙心动是什么时候呢本公子也说不上来。大抵就是某一天,日光晴好,那人朝本公子笑了笑,本公子忽然就觉得那人生得倒是挺俊的,看了一眼,再看一眼,一不留神掉了一颗心。后来那家伙捡到了,就不肯还了。游历天下时本公子遇到过一个教书先生,他有一句话我很赞同,“姬家人都是无赖”姬讯悠悠一笑,替身边人扇了扇风,道:“今晚的玉凝羹,减半。”要不是看你每日做的辛苦,当本公子稀罕吗季应泽懒懒倚在树下,眯了眯眸子,勾唇一笑,“也好,难得来一趟杭州,本公子可要留着肚子,云鹤楼的席,还要有文楼汤包和长鱼羹”“你这是什么吃法”姬讯失笑,收了折扇照前走去。那袭白衣缓缓离去,引得船中湖畔多少姑娘怅然若失,季应泽起身,轻轻掸了掸衣摆。“冤孽啊冤孽”季应泽挥了挥薄玉折扇,低低叹道。姬讯回头,疑惑道:“怎么不走了”季应泽扬眉一笑,“没事,我们走罢。”、第87章姬元亦说这话可不是为了赌气,一日不娶正妃他这世子便只是个空头壳子,想要名正言顺地接触权柄压根不可能。而世子妃的人选大多背景强硬,里头利害关系错综复杂,结亲便是结盟,宁王府势大,同哪家结亲都不好办,倒不必挑个名头大实力弱的,娶回来当壁画也罢了。那齐家女心机深,手段浅,倒也不惧她什么,过上三五个月,纳几门厉害些的侧妃,教她们自己斗去罢。姬元亦黑眸一弯,薄唇微勾,瞧着已有了几分少年英气,很是耀眼。追进房间的李平盛心里一毛,再看看姬元亦,挠了挠头,只疑心自己看花了眼。“绍钦可到了怎么没瞧见他”姬元亦对着落地水银镜整了整发冠衣襟,忽道。李平盛忙道:“冯少爷已到了,是郑嬷嬷亲自去接的,现下正在后花园里用点心呢”“就知道他闲不住嘴”姬元亦弯唇一笑,话里也带了不少温度,“我忙不开,你亲自去招呼着,对了,凝乳羹可做好了”李平盛垂头,“在小厨房里温着呢。”姬元亦笑着点点头,“先给他端一碗过去,搭着芝麻小桃酥吃最好,只别教他吃多了,会涨肚子。”李平盛苦着脸出去了,话说世子爷您真没感觉到不对吗这宠老婆的架势是哪里来的冯绍钦眯眼看着面前的态度骄横的小姑娘,笑容不变,顺手端起石桌上盛满芝麻小桃酥的盘子,顿了顿,一把丢进池塘里,水花四溅。“你”齐婉昔秀眉倒竖,“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镇国公府”冯绍钦淡淡挑眉,“我又不是官,你拿圣上压我也没用,何况镇国公能治我什么罪不将点心交给姑娘呵,我的东西便是扔了也不会给别人,姑娘自重。”齐婉昔怒火高涨,看着冯绍钦精致的脸蛋,心中更是嫉妒得发狂,她早就打听好了,世子身边半个通房侍妾也无,只同这个狐媚子走得近,她不过是来和他说说话,这人竟这样不识抬举冯绍钦瞥了眼身后大气不敢出的侍女和旁边鹌鹑似的李平盛,再瞧人家小姑娘身边几个同仇敌忾的丫头,抿了抿唇,有些明白师父说的“仆从不在乎多寡,而在乎忠心”是什么意思了。“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姑娘硬要与我同坐,岂不就是不自重啧,这要是传出去了我是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