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发难尚月看他表情有变,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口才不错,放在办公室里真是屈才了。”杜默安冷哼,“看来我要重新考虑一下更适合你的岗位了。”尚月暗想他要是敢提郊区那片拆迁的事,她就“西郊那边他们已经拖了很久了,不如你”“杜总”尚月道,“我要是走了,您这里会很不方便的。”还敢威胁杜默安冷笑一声,“你倒是挺为我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尚月艰难道:“我错了我不该跟您开玩笑,还不该跟您顶嘴,也不该抱怨工作压力杜总,您原谅我吧”居然那么轻易服输,是有多怕离开这里杜默安忽然有点不耐烦,挥挥手,让她出去。尚月却杵着不走,“说好了,我不去西郊。”这个要求遭到了杜默安的无视,尚月走出办公室,心平气静地收拾东西。哼,不管了,我要下班桌上的电话响起,一看是总办的内线,尚月翻个白眼,把电话线扯得老长,“杜总”“古古想见你。”尚月忍住胸口翻涌的气息,耐心道:“我不是保姆,下班时间我应该是自由的。”“算加班。”又来“我今天没有心情加班。”“西郊”靠妥协于资本家的压迫,尚月深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温柔地放下电话,然后摸出手机给穆华发了个短信:加班。回复很快就来了:我等你。就三个字,让尚月对着手机屏幕盯了好久。好像,忽然有了牵绊呢古古忽然扑进来,“老尚我来了”这么快尚月疑惑地看向杜默安的办公室,那人正低着头翻阅尚月呈交的文件。古古道:“幸好你还在,我还怕赶不及让老杜留着你呢”她理了一头清爽的盖耳短发,没化浓妆,连指甲也洗干净了。尚月赞许道:“今天很漂亮。”古古愣了一下,以为尚月开口又会问找她做什么之类的,连说辞都准备好了,却不想听到了她的赞美。鼻头一酸,眼眶忽然就红了。尚月摸她脑袋,“傻妞,这就感动了”“我妈妈都没有说过我漂亮,她总是嫌我麻烦。”古古低着头,小心灵好像受过不少创伤。这种事情尚月早就免疫了,她也没有听过父母的夸奖,但是她也不需要,因为她早就长大了。越说越伤感的话题还是回避得好,尚月道:“想去哪儿吃饭”“吃饭”古古猛然瞪大眼睛,眼里闪着藏不住的惊喜。尚月道:“对啊到饭点了,你不饿吗”古古是个单身小女孩,一个人住在酒店,找尚月无非就是无聊了想找个玩伴。“饿死了”古古勾住尚月的手臂,“去吃饭”被拉走时,尚月看见杜默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头来,透过玻璃墙沉默地望着她俩。如果古古真的跟杜默安交好的话,为什么不住在他家,而是安排在酒店尚月邪恶地想,该不是杜默安的私生吧古古一边猛按电梯,一边兴奋地扯着尚月,“我们去哪里吃”“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呃我对a市不熟”其实尚月也不熟,她鲜少在外面吃饭,也几乎不去逛街。“咦这是学校吗”古古好奇地东张西望。天色已经有点暗了,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附近有一家饭馆”尚月用她不太灵光的方向感艰难地寻找着目标,“啊,在那里”快步走过去,发现店面重新装修过了,尚月低声道:“但愿别连老板也换了。”店面扩张了,比原来宽敞明亮许多,挑了个位置坐下,尚月连菜单都不看,点了两碗牛肉面。古古犹豫道:“老杜给你的工资很少吗”点这么寒酸的东西。尚月笑了笑,没有回答。带古古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省钱,何况她还是孩子,不用太娇惯。热腾腾的两海碗面条很快就端上来了。闻着味道不错,古古食指大动。尚月慢吞吞地咬了一口。是那个味道。古古吃得很开心,她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牛肉面,要打包一份回去才行。尚月没有理她。“喂,你干嘛不说话”古古不满地看着她,“我在跟你说话,好歹也回应一下,喂呀你干嘛哭啊”古古的高分贝终于唤回尚月的注意,她茫然地抬头,“怎么了”古古不知所措,悄悄道:“你没事吧”“我很好啊”尚月放下筷子,碗里还有大半碗的面。古古凑近了一点,看清楚了尚月脸上的泪痕,“那你哭什么”“我哭了”尚月下意识地抹脸,手指上还有明显的湿意。“哈,那个,你知道的,回忆里的东西总是特别让人感动的。”古古怀疑地看她,“别以为我小,就可以随便骗我。你是怀念这个牛肉面的味道,还是怀念那个和你一起吃面的人”第十五章 各得一半4古古的问题真是一针见血。即使是个孩子,也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尚月整理好情绪,觉得应该坦白一些,“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我们经常一起来这家店吃牛肉面。后来,她离开了,我就再也没有来过。”那时候牛肉面对她们来说,还是非常奢侈的东西。她常常眼巴巴地问尚月,“点牛肉面为什么不吃牛肉”尚月就会把牛肉一粒一粒拨到她碗里,“我吃不喜欢吃牛肉。”“那为什么不点素面”尚月得意地笑,“因为那样汤就不够鲜了啊”现在想来,她都已经不记得那时候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古古问道:“她去哪儿了”尚月的脸色黯沉沉的,“就是,不在了。”“什么不”古古猛然醒悟,意识到这是尚月不愿提及的伤心事,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没关系。”尚月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大不了的。很多时候事情不是按你的意愿发生的,你没有资格后悔,但是要负责。生活也许真的不容易,但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也许你还小,还不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可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这个道理。”好深刻啊古古似懂非懂地点头。尚月掏出钱包准备结账。“你不吃了”古古惊讶地看着尚月面前的大碗,“浪费食物是不对的。”刚刚还那么郑重地教她道理。尚月把碗推到她面前,“既然这样,你来解决。”古古撇嘴,“我才不吃别人吃剩的东西。”“我也是。”“那明明是你自己吃的。”“那是刚才的我吃的,现在的我不吃刚才的我吃剩的。”古古目瞪口呆。尚月结完帐,又带着古古在附近的夜市逛了一圈。古古一直很兴奋,买了不少东西。“老尚老尚这个怎么样”古古拿起一顶造型奇特的帽子戴在头上。尚月道:“再买就提不动了,我可不帮你拿。”古古嘀咕,“一顶帽子有多重”“再轻的东西也是有分量的。”古古不甘心地把帽子放回去,盯着尚月道:“其实你挺懒的吧你平常怎么消化老杜交代的工作”认识尚月不久,但是这个毛病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了。看似能言巧辩,其实都是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吧“他是老板。”尚月漫不经心道。“我也是老板。”嗯尚月皱眉看她。不会真的猜中了吧“不过不是你的老板。”古古嘻嘻一笑,“我爸说等我成年,就会成为公司真正的大老板,那时候你就得求我啦”“你爸爸”“古康,我爸。我没告诉过你吗”这就难怪了,古氏是华宇第二大合作伙伴。“为什么不在自己家呆着,要跑到这里来”“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我妈是老杜的表姐。”杜家的关系尚月没有挖得那么深,因为觉得跟公司的关系不大。杜家嫡系除了老董事长杜宇已经退休之外,就只有杜默安总经理了,董事会其他成员有一半是外姓。“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住杜家要住酒店啊这个因为吧,唉,你也知道的,一表三千里啊,他们大概也不会稀罕我这个亲戚吧”古古说到这里,神情忽然落寞起来。她到哪里都是不待见的孩子,她已经习惯了。难怪杜默安那么纵容她,原来是姥姥不疼爹娘不爱的小可怜。一整天都要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尚月对怎么哄古古已经得心应手了,“你的作风太古怪了,把人家吓着了也说不定。哪有哪个长辈不疼孩子的只要你听话一点,他们会喜欢你的。”古古道:“姥姥明明说不想我再来了。”“你对她做了什么坏事”尚月的印象里,杜母还算平和。“就打碎了一只花瓶啊呃,她最喜欢的那一只”古古越说月小声,“也不能怪我吧谁让她说我是小怪物来着”尚月笑道:“古古现在可不是小怪物了,是大美女呢。明天就回去让你姥姥看看,好不好”“我不敢”古古可还没有忘记姥姥气得扭曲的脸。“这样吧我保证,你跟姥姥道歉,她一定会原谅你的。不然你再来找我算账好了。”古古将信将疑。“唔,道歉的话是得带一些礼物的”尚月思索着,如果杜母气得不轻的话,花瓶应该是比较贵重吧但古古一个小孩也不可能赔给她,不如利用亲情攻势,送一些比较能引起回忆和怀念的东西,人心一旦柔软下来,就能很容易攻陷,赢得原谅。古古收好尚月买的零食,小声反驳道:“姥姥不爱吃甜食。”尚月笑道:“味道不对当然不爱吃了。”这种椰丝糖夜市里才有卖,尚月小时候奶奶常做给她吃。如果没猜错的话,杜母应该不会来夜市这种地方吧古古仍然心有余悸,“我不会被赶出来吧”“嗯,别带假发,别涂指甲。”尚月打算送她回酒店。手机响起来,尚月想不会是穆华等得不耐烦了吧翻开手机一看,居然是徐意宁。“妈妈”“在做什么”手机那头传来徐意宁温柔的声音。“和朋友在外面。”又是“朋友”。“你都没有和我一起逛过街。”尚月回避了徐意宁的抱怨,“有事吗”徐意宁一窒,强笑道:“我很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了,所以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对不起,妈妈。”徐意宁道:“你哥哥下个星期订婚,会回来吧”“订婚”尚月惊到了。“是啊,因为你总不在家,所以可能不太了解。是一位挺漂亮的女孩。”尚月想起某天晚上遇见尚峰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的女孩。“我会回去。”无论关系再怎么尴尬,一声“恭喜”总是要说的。“那,能早点回来吗”“我知道了。”挂上电话,古古在一旁好奇地望着她,“谁订婚”“我大哥。”尚月把手机揣进口袋。古古欲言又止。光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去”古古猛点头。“可以啊”“嗯真的吗”尚月这么爽快,倒让古古无所适从,“不跟我提条件”尚月故作不懂,“请客人还要提条件”古古连忙摆手,“说好了可不许反悔啊”平常她想做什么事,别人就会提出一大堆条件,说是要让她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道理。尚月陪她一天,没有跟她提过一个要求。“你为什么不烦我”熙熙攘攘的街头,古古低声询问。尚月反问,“为什么要烦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美好。”年轻,单纯,不谙世事,美好得让她嫉妒。古古终于笑开。送古古回到酒店,已经十点了,穆华没有来过一个电话和一条短信。难道教养太好了尚月翻开手机给他打电话。“喂”居然是女人的声音。好吧,他是这样等她的。尚月道:“我找穆华。”女人道:“他不方便。”声音充满让人误会的暧昧。好狗血的台词,尚月没有再说一句话,挂了电话直接回宿舍。俞秀还没有回来,尚月洗了个澡,关机,蒙头睡了。尚月睡得很不安稳。她做了个梦,梦见她飘在无边的黑暗中,着不了地,寻不到出路。黑暗中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四周渐渐亮起来,由黑色转成血红。那双眼睛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唐琳”尚月惊醒,额上全是虚汗。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这个梦了,只不过是去了一趟那个小饭馆,今天又“重温旧梦”,牛肉面果然是吃不得的尚月觉得有点口干,起身去厨房倒水。客厅亮着灯,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尚月还没从梦中缓过来,看见他愣住了,又看看墙上的挂钟,凌晨一点。“你怎么在这里”“脸色这么差”穆华快步走过来,“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