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都死了”韩辛辰从位置上站起来,上前扶住他:“你还活着就好,以后还有机会。”“都死光了”秦羽低声念叨,眼睛里渐渐漫出泪水,双手抓住韩辛辰的胳膊,深吸口气也压不住低垂的哭腔:“昨夜根本不是奇袭,那是落进了血肉磨坊。我们被夹在两股齐军中间反复拼杀,一千人的队伍突围的只有几十个人,到今日抵达辛强河只有我一人。王爷,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秦羽发动奇袭的队伍也是他当初在通州城外袭击秦军的那支,第一次带领的军队短短数个月后全军覆没。看着冷面的男人垂泪,联想到小哲所说的惨烈场景,苏莞烟被自责压得喘不过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与凌淮陌那种心如寒冰的人差的太远。齐军大捷在豫州,与此同时京军也在逐渐靠近洧川的齐王府。作者有话要说:睡一觉,然后晚上八点再来一发。让人崩溃的两万字。、第五十五章 趁火打劫“淮陌安好否豫州大捷,楚军已退入峡关,两军隔河对垒,形势恢复如常。一切顺利,不日将回。”寥寥数字却耗费了整整一个上午,韩辛寅悬着毛笔犹豫半天终是没有把“勿念”二字加上。他将写好的书信小心装入封套,递给身边侍卫道:“火速送回洧川,切记要将书函亲手交到凌大人手上。”“诺”侍卫将封套贴进胸口放好,快步从书房走了出去。迎面碰到杨时令,也是匆匆行了个礼就不见踪迹。一日一封家书汇报工作倒挺准时,征战沙场、威风堂堂的齐王怎么在凌大人那里就像是“惧内”的小丈夫。杨时令暗自感叹一句,面上不敢露出分毫,朝齐王拱拱手,回身指着身后的中年男人道:“豫州府尹求见。”“从前楚王攻占豫州,微臣听从于他实在是无奈之举,望王爷明察”,豫州府尹勾着腰,双膝“噗通”跪倒在地上,抖抖肩膀颤声道:“豫州地贫,让王爷受累了罪臣该死”韩辛辰摇摇手,看着他举过头顶的墨色木盒,冷声道:“你手中一无兵马,二五粮草,本王还能怎么怪罪你此次一战好歹豫州百姓未受到冲击,也算你功德一件。功过相抵,算了吧。”“王爷英明”,豫州府尹磕头如捣蒜,双手捧着的盒子却被托得稳稳。额头上都砸出了暗红色的血迹,豫州府尹这才直起身子,把烂熟于心的话往外倒:“豫州虽贫瘠,却生产宝石。王爷大军将至便有灵石现世,通体乌黑有异光彩,豫州医者皆言此石可避瘟邪。微臣听闻凌大人身体时常抱恙,特地将此石献于王爷。”他身体不好,韩辛寅心里比谁都明白,但听到别人说他时常抱恙,却多少有些不快,两道剑眉不自觉地皱起:“淮陌不过小病,过一阵子自然会好起来,哪有瘟邪那般吓人”豫州府尹差点要断自己的舌头,局促地直咽口水,不时侧过脸看着杨时令。这话说得真是扎耳,也不知这些年他怎么混过来的,但毕竟拿人的手短,既然答应了也没法推辞。杨时令上前一步,沉声道:“凌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所谓避瘟邪实在没什么作用。末将来时曾见过此石,的确瑰丽非常,王爷不如收下,回洧川送于凌大人赏玩。”一政一军勾搭在一起可不是好事情。豫州府尹曾为楚王做事,通州属于杨时令的防区,现在韩辛辰还在峡关虎视眈眈,豫州的情况要比他与想的还要乱。韩辛寅挑挑眉毛,下巴微抬,冷笑道:“那就收下吧杨将军以后帮人送礼的事情还是少干点,免得羊没偷着空惹一身骚。”莫说是豫州府尹,这下子是连杨时令都生出一后背冷汗。韩辛寅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原本打算回洧川的计划,被这么一出“献礼”给耽搁下来。齐军精锐主力成调去了豫州,本就没什么天然屏障的洧川守防更加变得脆弱不堪。京军从大都出发才几日便横跨晋州,抵达了洧川边界。齐王远在豫州,凌淮陌又重病在床不见人影。守在洧川城墙的守军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兵马攒动,除了战战兢兢希望他们晚一点进攻外,再无任何办法。不管王府外的局势如何紧张,里面依旧是静如死水。尤其是花生死后,凌淮陌虽没有表现过多的情绪变化,整个人却是一日比一日没有精神。贴身伺候的凉儿有时候会担心自己哪天一不小心打个盹儿,尖牙利齿的凌大人就再也不会睁眼。一日三顿的中药比饭菜端的还及时,偌大的卧房被苦涩味挤得连呼吸都变成了折磨。听见外面三声轻轻的叩门,凉儿放下女红,出门接过下人熬好的草药,连着一封书函放进托盘,浅笑着走到凌淮陌床边道:“公子,王爷又来信了。我念给你听听”“不用了你直接回信告诉他我快好了,让他在豫州呆着不要回来”,凌淮陌声音虚浮,杂着沉重的呼吸声,眼睛动动,看着凉儿放在桌子上的枕套道:“凉儿,我估摸着自己没多长时间了。你快点把那一套绣出来,将来随我一起烧了也算有份念想。”又说这种丧气话凉儿把书函放在一边,端起药碗坐到床沿,清秀的眉头锁在一块儿,银牙咬着薄唇。瓷勺被碰得“桄榔桄榔”直响,凌淮陌看着赌气的凉儿轻出口气,摇头道:“算没说过,你不要生气了躺得太久我想换个枕套、薄被,凉儿辛苦辛苦,好不好”凉儿摇摇头把药吹温喂到凌淮陌嘴边,悉心地一口一口伺候,直到见了底才把碗放在一边的矮几上,幽幽道:“公子,我没有与你生气。只是觉得您这样不值得我从小就跟着您和王爷,其中的事情多少是了解的。公子,你太执着了,有些东西既然得不到,又何必强求呢放手再疼也不过如此。便是退一步讲,王爷人心并不坏,您要是可以早容忍他的一点点私心,也许就不是今日这番样子。”“我又不是他娘,为什么要容忍他”凌淮陌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眼睛恢复了几分锐利,颤抖的声音宣泄着他的愤怒:“同情、怜悯、兄弟、至交,他就喜欢拿这些糊弄我不给就算了,要给我,就不能少一分一毫韩辛寅他不该骗我呵我以为那出戏是我的,欢天喜地备好了一身行头才发现台上已经有人了。他要他大哥好,所以黑锅活该我来背别人不要的,我也不稀罕”凌淮陌咬紧牙关,紧紧抓住身下的褥子,干瘪的双手上青筋暴起。凉儿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简单的几句话竟然会一起这么大的反应,哑着嗓子回握着他的手,拖着哭腔道:“公子,公子,您别这样别这样凉儿蠢,什么也不懂,你不要与我见识好吗”褥子被扯开了口子,凌淮陌浑身都在发抖,肌肉绷得硬邦邦,凉儿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脚下发软,冲出屋子大声喊道:“神医神医”午饭吃到一半,一把岁数的“神医”听见呼叫赶忙跑过来,顾不得扑拉黏在胡子上的米粒,三步并作两步感到床前。凌淮陌已经失去了知觉,曲起的手指垂到床边,眼窝凹陷,嘴唇发着淡淡的乌青。“神医”按了按凌淮陌的人中,然后摇摇头将凉儿拉出房间,低声道:“完了完了凌大人本就身体极端孱弱,活着就凭一口气,刚才他太激动把那口气吐出去了哎呀他恐怕是活不过今天”凉儿吓得够呛,舌头都跟着不利落,哆哆嗦嗦道:“怎么跟王爷说会被打死的”“天命要收他,我等凡夫俗子怎么拦得住”“神医”懊恼地直拍脑袋,跺着脚骂道:“叫你个老不死的贪那点银子现在把老命搭进去了吧”凉儿伴着“神医”两个人正在院子里哭哭唧唧,忽然门外的侍卫风尘仆仆跑了进来,看也不看那二人径直往屋里走。“干什么干什么”凉儿抹了把眼泪将人拉住,双手挡住大门急声问道:“你做什么”侍卫看了眼凉儿,一拱手高声道:“京军进攻洧川,我等请凌大人拿个主意。”“凌大人刚吃过药睡下,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神医”拉住侍卫将人往外推,怒气冲冲道:“凌大人现在病情好转,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你们没有将军,洧川怎么办,让他们自己想办法”一个老头子能有多大力气,侍卫自然不会被他拉住,让他放弃进屋的是“神医”的话。凌大人出了事,谁向楚王爷交代侍卫左右看看,终于退了出去。凉儿抹了把冷汗,看向一把白胡子的老头子,怒道:“你怎么能胡说瞒得了一时,还能瞒过王爷”“小丫头,要想活命你就听我的我想了个绝妙的主意”,“神医”将凉儿揽到身前,俯下身低声道:“今日之事是天不亡我咱们不瞒着,咱们推出去”凉儿抬眼看着神秘兮兮的老大夫,疑惑道:“怎么个推法”“神医”撸了把胡子,啧啧嘴:“你赶快写封信给豫州的王爷,就说凌大人身体转好。凌大人不在洧川坐镇,那些家伙肯定挡不住京军,今夜京军入王府必定要将凌大人送往大都。只要凌大人在上车前活着,以后的事情咱们统统管不着老夫能称为神医,自然是有点本事。三根银针一施,就是黄土埋到下巴颏我也能多留他在阳间几个时辰。”凉儿听得心寒,却又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无奈下只能点点头。晚间火光照亮了齐王府,京军主帅将车停在齐王府的大门口,朝着里面高声道:“皇上听闻凌大人有疾,特派末将来请大人回宫医治。”作者有话要说:晚了两个小时、第五十六章 凌淮陌之死凌淮陌被人从王府里抬出来时,只有眼睛能睁开一条缝,鼻下气息微弱,好像随意的一个颠簸就能要了他的性命。高云清为几人揭开马车的帘子,皱着眉头看着战战兢兢的老大夫和抹着眼泪的侍女,低声嘟哝:“人都这样了,别还没到大都身子就冰冰凉。”“凌大人这是才服了药,等等就能好起来”老大夫坐在车厢门口,朝着年轻的将军作了个揖,然后像模像样地将手指搭在凌淮陌皮包骨头的手腕上,眯缝着眼停了片刻道:“不错不错,药劲儿起来了。脉搏有力,依老朽看再有个十天半个月凌大人就能恢复如常。”高云清虽对医术一窍不通,但看着凌淮陌面如死灰,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有好转的迹象。瞪眼看着老东西满嘴鬼扯,心里生出几分不安,蹙眉反问道:“此话当真”老大夫撸了把胡子,一转上车时战战兢兢的样子,颇是自负道:“将军若是不信,可再找个大夫给凌大人瞧瞧。老朽行医数十载,神医的称号也并非是虚的。”他只负责将人带到大都,至于生死皇上可没明说,高云清要赶时间,没有空与自诩的“神医”计较,朝着部下一挥手道:“李参将护送凌大人与这位神医去大都,剩下的人马随我继续前行。”马车咕噜噜的转起来,“神医”放下帘子一屁股坐到垫子上长出口气,老柿子一般的老脸皱成一团,脑门上的汗珠子顺着跌宕起伏的皱纹艰难地往下淌,足足一刻钟后才喃喃道:“吓死我了老朽行医一辈子,头一次觉得说话时脖子后面吹冷风。”“现在怎么办”凉儿用沾了水的帕子轻轻擦着凌淮陌干裂的嘴唇,侧过头看向老“神医”,脸上挂满了焦虑,轻声嗫嚅:“我总觉的”凉儿的话没有说完,她就觉得自己手臂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住,由于用力过大,干枯惨白杂的手指几乎陷进了少女细腻紧实的皮肉间。且不说这般被掐有多疼,但是快要死的人忽然回光返照,也足以吓得人三魂离体。不受控制的短促惊呼刚刚出口,老头子就扑过来捂住了凉儿的嘴巴,斜眼盯着凌淮陌,恶狠狠道:“你要死啊”凉儿瞪大眼睛摇摇头,哆嗦的手指指指躺在她身边的人,两行泪水瞬间冲出眼眶。“怕啥怕”,“老神医”鼻腔里极其不懈地哼了一声,行医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临死状况他没有见过,看着小丫头稍微冷静下来,俯下身板正凌淮陌抽搐的身体,低声道:“人活一辈子不容易,多少人吃不上饭,穿不暖衣。我说凌大人,人该走就走吧你也算是风风光光过,这阳间你还有啥放不下的到了下面,是是非非都有牛头马面记着,该赎罪赎罪,该有福报有福报,人嘛谁不死早晚不过就那么点事,你安安心心走吧”凌淮陌嘴唇动动,呼吸声像是破旧的风箱,费力吐出的一字半句被“呼哧呼哧”的声音完全盖过去。“老神医”见他还要说话,十分担心他太使劲会使死时面目狰狞,太过难看就不好与皇上、王爷交差了,伸手刚要捂他的嘴,却被凉儿一把拍开。眼泪根本止不住,凉儿任由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整个人几乎半悬在他的胸口,耳朵紧密地贴合在凌淮陌的嘴唇边。“楚”凌淮陌艰难地咬出一个字,深吸口气又重复道:“楚”只能听清一个“楚”字,具体楚什么,后面的字被掩去完全辨别不出来。为了让他走得安心,凉儿哭着拉住凌淮陌的手臂,点点头,自己猜测道:“王爷快回来了,楚王再也不敢欺负咱们。公子,你放心吧”凌淮陌艰难地摇摇头,犹如一只搁浅的鱼,张大嘴费力的呼吸,然后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