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艾米买的,她在设圈套陷害我。”玛戈直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接着又眨了一次,微微地摇摇头,仿佛在努力摆脱自己脑海里的念头:尼克是杀妻凶手。“艾米在设计陷害我,把谋杀她的罪名栽赃到我头上,知道吗她的最后一条提示把我引到了这儿。对了,我对这一摊东西丝毫不知情,这是艾米在庄严宣告呢:各位请睁大眼睛,尼克要去坐大牢了 ”说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的喉咙深处涌上了一股滚滚的热流,一时间又想笑又想哭,于是我笑了起来,“明白吗是不是这样见鬼了,真是这样”“好啦,要去那里就赶紧趁早 也许这次我会在你面前露上一两招”,这是艾米第一条提示的最后几句话,当初我怎么会没看出一点儿端倪呢“如果她是在设计陷害你,那为什么又要让你知道”柴棚里的景象惊得玛戈回不过神,她还在瞪眼盯着那些东西。“因为她把一切做得如此完美,她想让我知道这次我彻底玩完了,她这个人总是离不开别人的赞许和认同。恐怕她实在是忍不住要亮亮底,不然的话她就会觉得索然无味。”“不,我们肯定还漏了什么线索。”玛戈边说边咬着一块指甲,“你碰这里的东西了吗”“没有。”“那就好,那接下来的问题是 ”“接下来的问题是:我妹妹的房产里有一堆罪证,艾米觉得我发现之后会怎么办呢”我说,“这是问题的关键,因为不管艾米假设我会出什么招,不管她想让我出什么招,我都必须反其道而行之,如果她觉得我一定会抓狂并设法处理掉这些东西的话,我向你保证,她一定能想出个圈套让我钻。”“嗯,你总不能把东西留在这儿,那样的话你就彻底玩完了。”玛戈说,“你确定这是最后一条提示吗艾米给你的礼物又在哪儿”“哦,该死,礼物一定在柴棚里面。”“千万别进去。”玛戈说。“我没有别的办法,鬼知道她还留了什么后手。”我把双手紧贴在身侧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踏进了那间潮湿的柴棚,踮着脚免得留下脚印。刚走过一台纯平电视,我就一眼看见一个巨大的礼品盒上放着艾米惯用的蓝色信封,用艾米钟爱的美丽银纸包装着,于是把信封和礼品盒都抱到了暖融融的屋外。盒子里的东西掂起来很重,差不多有足足三十磅,好像碎成了好几块,当我把盒子放到地上的时候,里面的东西滑动着发出了奇怪的“吱啦”声,玛戈立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打开了信封:亲爱的丈夫:现在让我来告诉你,其实我对你的了解远远超过你所能想象的程度。我知道有时你会觉得自己正悄无声息地在世间行走,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注意,拜托千万别这么想。我已经把你从头到脚看了个透,你还没有行动我就已经算好你下一步的举措,我知道你去过哪里,我也知道你会去哪里。为了今年的结婚纪念日,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行程:沿着你那条心爱的河逆流而上吧,去吧去吧去吧你压根儿不用担心找不到结婚周年纪念礼物,因为这一次礼物会自己送上门来放轻松一点儿吧,因为你已经走到了终点。“什么叫作逆流而上”玛戈问道,我听完不由得呻吟了一声。“她的意思是让我去蹲大牢。”1“让她去死吧,赶紧把盒子打开。”我跪下用指尖轻轻挪开礼品盒盖,仿佛盒子里放着一枚炸弹,可是盒子打开后仍然一片寂静。我往礼品盒里瞥了一眼:盒子底部并排放着两个木偶,看上去像是一对夫妇,丈夫穿着一身五颜六色的服饰,露出一脸狞笑,手里还拿着一根手杖,换句话说是一根棍子。我拿开这个丈夫木偶,他的四肢立刻兴奋地乱舞开了,仿佛一个舞者在舒展身体。妻子看上去要漂亮一些,显得更加优雅也更加严厉,脸上的表情很是震惊,仿佛看到了令人惊恐的一幕,她的身下还躺着一只宝宝玩偶,可以用丝带拴在妻子的身上。三只玩偶看上去都显得年代久远,又大又沉,几乎和口技表演所用的木偶一般大小。我伸手拿起男木偶,发现他身上有一支球棍一样的粗手柄用于操作,于是攥了攥那支手柄,木偶的胳膊和双腿立刻狂躁地抽搐起来。“太让人毛骨悚然了,赶紧住手。”玛戈说。木偶一家子身下还有一张莹润的蓝纸,中间折了一道,上面用艾米龙飞凤舞的笔迹写着:一个美妙新故事的开始,尼克“就该这么办”尽情享受吧。我和玛戈把艾米的寻宝提示和装木偶的盒子一股脑儿搁在母亲家的餐桌上,定定地盯着这堆玩意儿,仿佛正在组装一套拼图。“如果她要施展她的计划,何必大费周章弄个寻宝游戏呢。”玛戈说。玛戈已经顺嘴用“计划”一词替代了另一种说法“假装下落不明并设套诬陷丈夫是杀人凶手”,好歹“计划”一词听上去还没有那么疯狂。“首先,这一招是想要让我分神,让我相信她还是爱我,我被她的一条条指示牵着鼻子走,心里还相信我的太太想要重修旧好呢。”她的那些字条还真让我变成了春心萌动、浮想联翩的傻瓜,想起来真是让人糟心,那可是丢脸丢到家的经历,简直深入骨髓,会一辈子跟着你、改变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艾米仍然能把我玩得团团转,她动动笔写几张字条就可以让我彻底地回心转意,我简直活像她手里牵着的小木偶。“我终究会找到你,艾米。”此时此刻我的心声听上去透着款款思念,实际上盛满丝丝恨意。“这样我就没有时间停下来想一想:嘿,这场面看上去活像是我谋杀了自己的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说。“再说如果她没有坚持传统玩寻宝游戏的话,警方就会觉得蹊跷,至少你会发现有点儿蹊跷。”玛戈说,“那样看上去仿佛她知道自己将要失踪。”“这东西才让我担心哪。”我指着木偶说,“看上去非常不寻常,一定还有更深的含义,如果她只是想让我一时分心的话,那最后的礼物可以是木头做的任何玩意儿。”玛戈用一根手指轻抚着男木偶的花衣服,“这些木偶显然年代久远,是古董货。”她翻起木偶的衣服,露出男木偶的那只棍形手柄。女木偶没有手柄,只在头上有个正方形的豁口,“这是个性暗示吗男木偶有这根巨大的木制手柄,就像一根阳具,女木偶却偏偏没有手柄,只有一个洞。”“这意思不是明摆着的吗,男人有阴茎,女人有阴道。”玛戈把一根手指伸到女木偶的豁口里,摸了一圈以确保里面没有藏任何东西,“那艾米到底想要说明什么呢”“第一眼看到木偶的时候,我想的是,她买了宝宝玩具,这是妈妈、爸爸和宝宝一家子,因为她怀孕了。”“她真的怀孕了吗”听到这句话,一阵绝望劈头盖脸地席卷了我,说得更确切一些,并不是一个浪头打过来席卷了我,而是一波波海潮滚滚退去,而我也被卷入其中。我再也不希望自己的太太怀着孩子,但我也受不了她并不怀着孩子。玛戈伸手拿出男木偶,又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突然灵光一现,“你就是她手里牵着的木偶。”我放声笑了起来,“你这句话还真在我脑袋里冒过泡呢,可是为什么要弄一男一女两个木偶艾米明显不是被人牵着走的木偶,她可是牵着木偶的人。”“还有那句话就该这么办,就该怎么办”“害我永不翻身”“那句话是艾米的口头禅吗要不然是从小魔女艾米系列里引用的典故或者”她急匆匆地走到电脑旁,搜起了“就该这么办”,一下子搜出来 adness乐队那首就该这么办的歌词。“哦,我记得这个乐队,很棒的斯卡乐队。”玛戈说。“斯卡曲风。”我忍不住开始狂笑起来,“太棒了。”那首歌的歌词讲的是一个堪称多面手的勤杂工,他能做电工活儿,也能做管道工活儿,而且喜欢客户付现金。“上帝,我真是恨透了80年代的歌,就没有一句歌词讲得通。”我说。“如果那句话就是出自这首歌,那又是什么意思呢”玛戈说着转身面对着我,仔细端详着我的眼睛,“这首歌唱的是一名勤杂工,说不定指的是那些能进你家修修补补的人,人家也可以顺带在你家动点儿手脚,还愿意收现金,这样就不会有记录。”“难道是装摄像头的人”我问道,“在我有外遇的那段时间,艾米出过几次城,也许她以为可以把我和安迪的事录下来。”这时玛戈用眼神向我抛出了一个无声的问题。“噢不,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在我们家里幽会过。”“难道是一道秘密的门”玛戈提出了一个点子,“会不会是艾米在哪里设了一道机关,把东西藏了进去,那些东西我也说不好,可以让你逃过眼下的一劫”“我觉得你没说错,艾米正用adness乐队的歌来指点我,让我逃过牢狱之灾呢当然,我也得破解得了 adness乐队那些不知所云的胡话。”玛戈也忍不住放声大笑,“天哪,也许我们俩真是脑子短路了,是不是这也太离谱了吧”“一点儿也不离谱,就是她设了个圈套让我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释你家后院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大堆东西。再说了,非要把你牵扯进去,让你也不能保住清白,这种手段正是艾米的风格。这就是艾米干的好事,礼物是她的圈套,那狡猾透顶又让人飘飘然的字条也是她的圈套,字条是故意让我理出头绪来的,问题的关键恐怕还是落在木偶身上,用那句话加牵线木偶上网搜搜看吧。”我说完瘫倒在了沙发上,身子软成了一摊泥,玛戈照着我的话钻研开了,“噢,我的天哪,这两个木偶是潘趣与朱蒂,尼克我们简直是彻头彻尾的白痴,这句话正是潘趣的口头禅就该这么办”“好吧,居然是那个很久以前的木偶剧这个剧很暴力,对吗”我问。“这也太糟糕了。”“玛戈,这个剧很暴力,对不对”“没错,很暴力。上帝呀,她疯得厉害。”“潘趣会对朱蒂动手,对吧”“我正在看是的,潘趣杀了他们两人的孩子。”她抬头望着我,“当朱蒂和潘趣当面对质时,潘趣出手打了朱蒂,活活把她打死。”我的喉咙里涌上了一口酸水。“每当潘趣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却又从容脱身的时候,他就会说:就该这么办”玛戈抓起潘趣放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攥住潘趣的两只木手,仿佛抱着一个婴儿,“潘趣有一条如簧的巧舌,就算在杀妻杀子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凝视着木偶,“这么说来,艾米是在告诉我她给我下了一个什么样的套。”“我已经回不过神来了,那个天杀的疯子。”“玛戈”“哦,没错,故事就是这样:你见不得她怀上孩子,于是你很生气,所以杀了她,也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总有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我说。“高潮就是,潘趣逃掉的惩罚落到了你的头上,你得蹲大牢,还被控谋杀。”“再说密苏里州还有死刑。”我说,“真是一场好戏哪。”1此处用了双关语。译者注艾米艾略特邓恩事发当日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真相的吗我当时眼睁睁地看见了他们,我的丈夫就蠢到这个地步。四月的一个晚上,屋外飘着雪花,我感觉十分孤寂,正在一边喝着温温的杏仁酒一边看书,布利克和我一起躺在地板上听着一张刮花了的老唱片,恰似尼克与我的往日时光那篇日记写的可是真事。突然间我冒出了一个浪漫的念头:我要去“酒吧”找他,给他一个惊喜,然后一起喝上几杯,戴着连指手套穿过空荡荡的街道,在静悄悄的市中心漫步,他会把我摁在墙上吻我,四周翻飞的雪花看上去好似朵朵糖云。没错,我无比渴望他能回到我的身边,因此我愿意再次重现那浪漫的一刻,我愿意再次为他戴上假面。我记得当时自己在想:我们总能找到出路来解决问题,要有信心我一路随他来到了密苏里州,是因为我仍然相信他还会用曾经的一腔浓情来爱我,那种爱让一切都变得无比美好,因此要有信心我赶到“酒吧”,正好看见尼克和她一起离开,当时我就在那天杀的停车场里,在他身后仅仅二十英尺的地方,但他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我,仿佛我不过是一个幽灵。他还没有碰她,当时还没有碰她,但我知道他迟早会那么做,因为他是如此在意她的一举一动。我遥遥地跟着他们两个人,突然间尼克把她摁在一棵树上吻了上去居然就在镇子中央。“尼克在劈腿”,我呆呆地想着,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他们已经上楼走向了她的公寓。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了一个小时,因为冻得撑不住而回了家,当时我的十指冻得发紫,牙齿不停地打颤尼克根本不知道我早已知情。于是一个崭新的身份落在了我的头上:我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傻女人,嫁给了一个平淡无奇的狗屎男人,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就磨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