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丽丽将已经织好的部分圈到脖子上，柔软的毛线蹭着皮肤，就像一根毛茸茸的尾巴。程丽丽将脸埋进那片温软中，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挑起。也许，这个冬天不会太冷。、第十八章围巾织好了，米白色大渔网针，足有一米半那么长，可满足各种围法。程丽丽找来一个礼品袋，将它装进里面，然后拎着出门。冷空气来临之前，阳光分外美好。程丽丽的心情也非常美好，她上班那个超市的所属路段要进行线路检修，停电一上午，老板干脆暂停营业，集体休假半天。趁着这偷来的浮生半日闲，程丽丽突发奇想，或许可以制造一场浪漫惊喜。豪宅的钥匙她自然没有，但豪宅的铁门不高，可以把东西从外面扔进去，反正铁门后面是低矮的草坪和石子小径，那么大个礼品袋横在那里，就算白内障都能看见。当她把这个想法拿出来和钟璇商量时，钟璇不以为然地嗤笑，这算什么浪漫，还不如当面送给她。程丽丽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总觉得那样一本正经地送出去很没新意。古小姐的豪宅远离市区，要坐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公车才能到达，程丽丽走到车站时，正好与去往那里的十五路车失之交臂。下一趟公交最少要等半小时，程丽丽早餐吃的是炒面，此刻有点口渴，于是到附近的便利店买矿泉水。仰头喝水的时候，她很自然地望了眼对面街的百货大楼。不过是望了一眼。两道熟悉的身影便突兀地撞入视线，程丽丽把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人生何处不相逢，不知道是这座城市太小，还是她们之间的缘分太深。程丽丽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对面街那两人似乎正要走进百货大楼，一个英姿挺拔，白衬衫蓝牛仔裤，休闲随意却气质非凡；另一个长裙婀娜，仙气飘飘，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优雅。这两人一起出现，刚柔并济，相得益彰，宛若一对金童玉女。程丽丽忍不住暗暗腹诽，她们孤女寡女共处一室真的没问题吗电话已经接通，听到通话提示响起的同时，金童的身形顿了顿，然后低头寻找手机。“怎么了”古小姐的声音充满疑惑，程丽丽极少主动给她打电话，而且从不在上班时间打来。程丽丽感觉有几分兴奋，就像小时候玩躲猫猫游戏，明明已经发现玩伴的藏身之处，却故意不戳穿，让对方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沾沾自喜。“嘿嘿，有没有想我。”这句话从来只是古小姐的专利，程丽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顺口借用了，而且还说得十分自然。也许只为了下一刻恶作剧地蹦出那句“我看见你了”，然后就可以欣赏到古小姐惊愕万分或者喜出望外的表情。古渐尹本来面朝百货大楼正准备进去，听到程丽丽的话，显然有点呆愣，立在原地转了个身，清俊的侧脸便落入到阳光之中。程丽丽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心脏剧跳了几下，但后来才发现古小姐转身的动作只是一个无意识的行为。“本来不想，但现在”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程丽丽看到古渐尹的脸上现出一丝柔和的微笑，“超级想。”程丽丽别开脸，不敢再看古渐尹那张难得展露柔情的脸。早知道就不玩什么送惊喜游戏，搞得好像她有多想讨她欢心似的。程丽丽感到有点骑虎难下，甜言蜜语不是她擅长的技能，肉麻指数顶多两颗星。“那你想不想马上见到我”这已经是极限，程丽丽一边留意路况，一边准备走过马路对面。“想啊，但我现在正准备开会，不然就去超市找你了。”古渐尹说这话时表情居然波澜不惊，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程丽丽迈出去的那只脚像被热水烫到一样，猛然收了回来，心却与之相反地感到一阵寒凉。开会开什么会什么会需要跑到百货大楼里去开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分明就是抓咳咳奸在场“那个会议是在公司里开吗”或许古小姐正打算并购这座百货大楼，所以携秘书来摊牌纠正，来洽谈业务，这也能列入开会的范畴，不能因为自己见识狭隘而冤枉好人。古渐尹笑笑，抬头看了眼身边的陈静，然后道：“不然呢”她居然还特么好意思问她不然呢程丽丽心底倏然升腾起被欺骗的小怒火。不就是和陈静在上班时间偷偷跑出来逛商场吗，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除非她们的关系本来就见不得人陈静的声音这时竟从电话那边传来：“古，他们都到齐了，你快点。”“你听，陈静在催，我不跟你聊了，下班后再去找你，乖。”那头的两人就像在唱双簧，简直配合得天衣无缝，如果程丽丽不是身临现场，还真会被她们的把戏骗到，信以为真。眼看古渐尹挂断电话，转头就要和陈静一起离开，程丽丽突然卯足劲，冲着马路对面狂喊一声：“古渐尹你给我站住”那一嗓子穿透力强，威力无穷，古渐尹不但站住了，还错愕地回过头去。程丽丽见她看过来，立刻举起手中的礼品袋，发狠地往马路中间砸去，一辆呼啸而过的小轿车顿时将它碾破，一截围巾露了出来。发泄过后程丽丽才隐隐觉得这举动不妥，不知道城管在不在附近，会不会以乱扔垃圾的罪名收她罚款。马路对面传来陈静的低叫：“古”程丽丽朝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古小姐正以势不可挡之姿横穿马路，她一时半刻还不想与骗子见面，果断地掉头就走。身后传来几声喇叭鸣响，还有刺耳的刹车声此起彼落，程丽丽走出几步，终究忍不住回头查看究竟。古小姐正站在马路中间弯腰去捡那个破烂的礼品袋，一辆风驰电骋的摩托车擦着她的胳膊驶过，有惊无险。程丽丽的双腿顿时像被灌了铅般再迈不开，心里默默地狂呼：撞死她撞死她撞死她。被诅咒的古小姐终是完整无缺地穿过马路，越过车辆，从穿梭不断的行人中走到她的面前。程丽丽扬起下巴，先声夺人：“你想怎么样”古渐尹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忍不住扯出一抹淡笑：“这话该我问你。”语毕，晃晃捡回来的礼品袋，继续道，“你怎么随便扔我的东西”“谁说是你的”程丽丽冷冷地反问。古渐尹想伸手捏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却被她愤怒地躲开。“你生什么气”古小姐的眼神带了点无奈，仿佛程丽丽在无理取闹。“你说呢”程丽丽差点被她那个无奈的眼神气死。“a、你吃醋，b、你气我欺骗你。”程丽丽想都不想就说：“b”“好，”古渐尹点点头，“那我现在向你坦白，我没有会议要开，等一下我会和陈静去二层d03商铺逛逛。”程丽丽面无表情地道：“说完了那我走了。”古渐尹一把拉住她，强迫她看着自己：“还没呢。我去那家商铺是因为一个女孩，她是那里的营业员，我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程丽丽困惑地皱起双眉，沉思半晌，终于恍然大悟。当初古渐尹去她工作的超市闲逛，先观察，后搭讪，各种借口纠缠，直到走至今时今日。我喜欢看你笑。程丽丽难以置信地瞪着古渐尹。“是，就是你想的那样。”古渐尹大大方方地承认，“那女孩是我的新目标。”、第十九章冷空气终于到来，却没有预想中的满城风雨，只是气温一再降低，呼出的气息都变成白雾。最明显的变化是，陈静没办法再穿裙子。出门之前，古渐尹翻着手中的杂志漫不经心地道：“星座运程说射手座的人这个星期会有血光之灾，你最好小心一点。”陈静靠在门边，转头冲她妩媚一笑：“天妒红颜，就算我不是射手座，也必定薄命，所以我才要抓紧时间，尽情风花雪月。”“有道理。”古渐尹点点头，朝她挥挥手，“一路走好。”陈静把手袋甩到肩上，步履轻盈地关门离开。如果不是约了客户谈业务，她才不愿意在这种刮风的日子出门。陈静在公司里除了担任古渐尹的秘书外，还兼任宣传部的文案策划，这才是她的兴趣和特长所在，古渐尹显然也清楚明白，所以特地雇佣一名秘书助理替陈静分担一部分工作，使她可以两者兼顾。计程车在凯悦餐厅门前停下，这次的客人是个吃货，陈静投其所好，特意找了这间特色风味小吃最齐全的餐厅作为会面地点。陈静刚钻出车门，旁边就有个等计程车的家伙急急忙忙奔过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一下子都呆住了。“是你”陈静对那张温文清秀的脸孔有点印象，略一沉思，便想起当日那人和程丽丽在大街上纠缠不清的场景。“是你”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眼睛微微眯起。计程车司机探出头来热情地笑问：“小姐，是不是要打车”钟璇伸手将打开的车门“嘭”地甩上，淡淡地道：“不需要。”陈静疑惑地看她一眼，好心提醒：“这里很难拦车，如果你赶时间，最好还是上车吧。”“现在不赶时间了。”钟璇的目光冷冰冰地落在陈静身上，天气本来就冷，再被那眼神一再降温，陈静顿时感到背部传来一阵飕飕凉意。计程车司机“切”了一声，开车扬长而去。陈静和她不过一面之缘，连认识都谈不上，于是冲她礼貌地笑笑，便想举步离开。不想一条纤细却结实的手臂猛地横在她身前，硬生生地阻挡了她的去路。“陈静”对方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虽然语带询问，但神色却十分笃定。陈静一时摸不透对方的心思，唯有敷衍地点点头。“我叫钟璇，是程丽丽的朋友。”对方高挑着眉毛，以一副挑衅的表情作自我介绍，语气粗鲁而冰冷，怎么看都有点来者不善的味道。陈静并不记得自己和眼前这人有过什么冲突，甚至她们在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还称赞过她长得好看，现在摆出这样一副找茬儿的姿态，到底是何道理“不好意思，我现在赶时间，有空再约你和丽丽一起出来吃饭。”与客户约好的时间就快到了，陈静不希望因为自己迟到而影响这次交易，于是一边礼貌地道别，一边推开挡在身前的手臂。钟璇嗤笑一声，大咧咧地立在那里，陈静推了一下，那手臂纹丝不动，再推一下，依旧没能推开，陈静急了，后退一步，想要绕过她离开。“别急。”钟璇曲起手臂扣住对方柔软的腰，顺势一带，将人扯近自己，力道之大弄得陈静差点痛呼出声。“我问你，”钟璇不带任何表情地盯着陈静，字句清晰地道，“你是不是和那个有钱女人一伙儿的”陈静蹙起眉头，不耐烦地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再不放手，我就报警。”“你个贱人玩弄我朋友的感情还特么想报警”钟璇顿时火了，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地开骂，“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居然这么不要脸”陈静有生以来从没受过那样的侮辱，气得七窍生烟，想也不想便朝那根戳着自己鼻尖的手指张口咬去。“哇啊”两声惊叫，一声急促，一声沉闷。钟璇挥拳的姿势定格了两秒，眼中戾气未退，却又带了几分讶异。“喂”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钟璇将目光移到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的陈静身上。陈静单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另一只手捂着鼻子，一缕缕刺目的鲜红正从她指缝间蜿蜒而下。钟璇登时傻眼。她记得自己只是出于本能地挥了一拳，并没有太过用力这女人是不是豆腐做的，怎么碰碰都能碎掉陈静好不容易才站稳，鼻子火辣辣地痛得厉害，她满含愤怒地瞪着钟璇，眼中渐渐氤氲开一层水雾，潋滟流光。“我看看。”钟璇疾步走到她身边，粗暴地抓开她捂着鼻子的手，便见到那张原本国色天香的脸此刻已血迹斑斑，高挺秀气的鼻梁淤青一片，还不断有触目惊心的鲜血从两个鼻孔流出，滴滴答答，染得衣襟一片腥狞斑驳。“别碰我”陈静想要傲气地推开钟璇，但力道显然和对方相差悬殊，没把人推开，自己反而踉跄一下差点跪下，幸好钟璇眼疾手快，稳稳地将她捞进怀内。“不要命了是不是，流血流死你。”钟璇想起小时候止鼻血的方法，急忙揪着陈静的头发迫使她仰头朝天，手上的力道一时没控制好，痛得陈静差点没背过气去。“靠，怎么一辆车子都没有。”钟璇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半天都没有计程车经过，急得直跺脚。眼看陈静的鼻血还是流个不停，她脸上本就雪白的肌肤此刻更是惨白透明，心知不能再拖下去，随即当机立断，一把将人横抱起来，往附近最近的医院奔去。陈静早因为失血过度而头晕眼花，她半眯着眼，鼻腔呛人的腥味和难言的痛疼害她流泪不止，就在这种视物模糊的情况下，她牢牢地记住了那张脸钟璇那张看似文静清秀、温文无害的脸。有朝一日，她要把今天所承受的痛苦，十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