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身一变当主母。可是那个女人的到来毁了一切,她的理家才能、她的小意温存、她的精明干练似乎都被一笔勾消了,被那片叫人憎恨的乌云遮蔽了,她这颗玉石的光芒顿时黯然无光,失去光泽。锦心自此更是恨上了于芊芊,和她誓不两立,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她占着自己在府里经营多年的优势,有些事做起来更为便利,不用担心没有人可以支使。相对于锦心的妒恨有加,“升官”的于芊芊却是另一番光景,她是伺候的人,身后却还有人伺候着。“王爷,你辛苦了,要不要喝口热茶,还是先看看书,肩膀瘦不酸,奴绅帮你捶捶,王爷是走万里路、与风竞速的马上英雄,双腿更要好好的保重,睡前泡一刻钟热水舒筋活血,让你一觉到天明,连打呼声都没有”耳边是呢哝娇软的女子嗓音,虽有些过于谄媚却不令人生恶为之一怔的南怀齐略微缓步,惊讶心中所想,眸中幽光一闪,看了于芊芊一眼,随即接过不太烫手的巾子拭拭手汗。他以为他会有所不适应,毕竟他的书房从未有女子驻足,一向由小厮玉林、玉昭服侍笔墨,他俩与玉阳、玉萧打小苞着他,而后随着他南征北讨,如今已是有官职在身的长随。但是看到眼前袅袅身影,一身草白琵琶夹袄配玉绫裙,腰间是两寸宽绣芦苇纹浅青腰带,如墨青丝斜插方壶集瑞鬓花、两支金蝶振翅碎花小簪,不失朴素又大方的装扮,让人一看极其顺眼,莫名地有种愉悦感。尤其她笑起来的模样,梨涡乍现,仿佛花朵绽放,有着鲜花的绝美澄净。“话太多。”再举步,他落坐在桌案后的紫檀木雕流云纹大椅。于芊芊背着他偷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见状的红蕖惊得瞠大眼。“都是奴婢这脑袋瓜子不长进,老是记不住,要好好向王爷学习如何少说话,话少人孤僻,人不语,世界就清静。”“是你太多话。”黑瞳冷冽,阵阵寒光生冷。“王爷说的是,奴婢是话多了些,谁叫奴婢的爹娘太不懂事了,给奴婢生了条舌头,不说个几句就怕废了,不像王爷你舌短,说起话来不费事,奴婢得多学学。”爱当王爷就让你当个够,看她用话把他绕晕了头。“你闭嘴。”吵。她当真听话的闭上嘴巴,但是“王爷,奴婢正想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你是有大智慧的贤人,不必在小事上为难奴婢,免了奴婢禁足、抄书、扣月银的惩罚,你功德无量。”“为什么你阖上嘴还能发出声音”他脑门生疼,以拇指轻轻揉按,有些后悔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于芊芊好不谦虚的扬高玉雪下颚。“那是奴婢有天分,用丹田聚气,发自喉间,含在嘴里,以舌尖顶住齿缝,化气为声,配合鼻子来转气,再鼓腮”她说的落落长,好似什么不可思议的功夫,但其实这招简称“腹语”。“停”他出声一喝。其实于芊芊的腹语并不地道,还不到字字分明的地步,顶多不含糊,勉强去听还是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她故意绕呀绕、转呀转,扯上一大堆胡话,含着鲁蛋似的口音有如老头子吃糯米丸子,越听越难辨,叫人头一阵一阵的抽疼,恨不得叫她立刻住嘴。“王爷要休息了吗奴婢给你铺床啊书房没床,只有一座湘妃竹软榻,红蕖,你去抱两床被子来,王爷要歇息了,顺便弄点熏香,清香暖被好入眠”嗯这书房挺大的,一架子的书为数不少,哪里有暗柜、哪里适合藏东西,她得好好推敲,先把四周的地形摸清楚,计划好下手的时辰,再规划事成后的脱逃路线。于芊芊正转动灵灿眸子悄然盘算着如何完成任务,骨碌碌的黑玉眼珠子上下左右忙碌个不停,她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努力记下所有配置,并看哪里有无暗格。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他们制锁、弄机关的本事不亚于先进文明科技,电子锁、密码什么的还有辅助工具,有时一台计算机就搞定了,让她出入大方,不怕被监视器拍到。可古人防贼的道具凶残多了,直接招呼,不跟偷儿客气,谁敢来偷就要谁死无葬身之地,暗器、毒箭、机关地板下是倒插的尖矛、毒雾或万钉穿体,甚至食肉怪虫她是身手矫健的偷儿,嗜好开锁,而不是轻功绝顶的武林高手,和有硬底子功夫的王府侍卫硬碰硬,绝对是落于下风嘛,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出门在外,一切以安全为重,冒险不合乎她行事原则。“主子,你确定王爷要休息吗”不是嫌你话多太吵红蕖很想让自己隐了身,免得被不着调的主子折腾死。或许是老天开眼了,成全了她的心愿,摊开一本册子细读的南怀齐冷不防的喊了一句,“出去。”于芊芊率先出声,“王爷是要奴婢出去吗奴婢还没伺候王爷呢要来壶茶吗要黄山毛峰还是君山银针西湖龙井浓醇甘厚、吓煞人香茶色澄碧”好不容易进来了,休想请她出门,这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不是你,是她。”他指向红蕖。没有二话,被点名的红蕖抱敬地退出,顺手阖上门板,她一转身,正对上满眼妒意的锦心,两人互视了许久,最后锦心脸一板,头也不回的离开。人走后,南怀齐又指向于芊芊,“你,本王准你开口。”再听她捂着帕子似的声音,他不保证不会一扬手,以笔管射穿她咽喉。早说嘛害她憋得那么辛苦,快没气了。“王爷饿了没,要不要奴婢替你准备点心,奴婢拿手的桂花糖藕、玉兰饼、粢饭糕口感绝佳、风味独特”令人怀念的家乡味,超想吃。“研墨。”南怀齐看出她对吃食的执着,刻意打断她的话。“是的,王爷,奴婢先舀水,均匀研磨,一定为王爷调出浓淡适中的好墨。最近气候转寒了,王爷出门要多穿衣服,听说皇家围场的大雁很肥嫩,若能炖一锅血参鲜贝雁肉汤应该很补身,一身热呼呼的再不怕着凉”她言下之意是,王爷,拨个小厨房打发我吧你也受益是不是“那首〈菊花台〉是你教给瑾儿的”除了她,没有别人了,瑾儿天分再高也不可能无师自通。她干脆的点头,反正也瞒不了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但来由就随口胡诌,“老家的婶婆年轻时做的,思念久战不归的夫君而写。”“你有思念的人吗”远从冰天雪地的北国来到南方,是近乡情怯,还是对北人仍有牵挂她愕然,悄悄的退后一步。“奴婢是人,自然有思念的人,隔壁大嗓门的哈克大叔、和气的米娜嫂子、一起赶过羊的小虎弟、卖皮帽有些小气的壮老爹、家里的花斑猫”“你不是宫里出来的宫女,打小就入了宫”他一句话噎得她语滞,一口气上不来。“我哈啾哈啾”好冷。见她连打了两个喷嚏,眉头微盐的南怀齐挑眉一睨,“去做几件厚实点的衣物,库房里有几块白貂皮子,拿去缝件披风”皇宫,皇后寝宫。“到底拿到了没皇上这阵子动作颇大,似乎有意立周贵妃之子为太子,她是皇上在潜邸时相伴他最久的老人,恐怕患难之情更胜于后妃。”也是她一生之中最难缠的敌手。皇上多情,贪好美色,偏宠无数个美人,也让她们享尽了天下间最荣华的富贵,那是旁人一生也达不到的奢华和眷宠,他会把镇卵大的珍珠镶成宝冠,亲手为宠爱的妃子戴上。但是,他也念旧。尤其是早年他还不是太子时就跟着他的女人们,原本有七、八个如花似玉的娇人儿,不过在皇位的争斗中一个个消失了,存活到他登基为帝时竟只剩下周贵妃一人。第十七章皇后是皇上登基后才封的,因此情分淡了些,帝后虽然相亲却不相近,彼此间并无深厚的感情基础。事实上先帝属意的太子人选并非当今皇帝,而是云王,但皇帝藉由当时为一朝宰相的皇后之父暗中扶持,这才灭了云王和削弱其他兄弟的势力,终于成为太子并登上了皇位。因此,封宰相之女为后一事势在必行,皇帝即便登基了仍需要宰相的大力支持,有了皇帝女婿,宰相才肯更卖力于国事,全心全意辅佐根基不稳的新帝,为其辈固帝位。不过爱过一个又一个的天子心里有把尺在,纵使才智平庸也晓得祖先留下来的基业不能落入外姓人手中,皇后家族越强大,皇室子孙的安危也越急迫,因此他并不乐见皇后一派继续坐大。皇帝四十有五,不算太老,但也不年轻了,他有八子十一女,七女已出嫁,余四人尚幼,未及笄,大皇子怀仁原是他最喜爱的皇儿,却在七岁那年染上天花,没熬过,死了。二皇子南怀德封德王,周贵妃所出,三皇子南怀孝,四皇子南怀义分别是淑妃、贤妃所生,封为孝王、义王,五皇子南怀秦则是皇后嫡出,是为秦王,六皇子南怀信的母亲出身低微,仅是个才人而已,因为有了他才晋位婕妤,他受封郡王爵位,封号信。七皇子是宠冠一时的兰妃之子,当年兰妃的受宠程度凌驾各宫之上,一度皇上有意废了皇后改立她为后,可是在传出要改立她为后的消息不久后,她便因急病香消玉须。七皇子便是晋王南怀齐,他十三岁丧母,十五岁在皇后的怂恿下被皇帝丢到最偏远的北疆。身为皇帝也怕死,更怕不肖子孙夺位,在众多嫔妃的枕头风下,他怀疑南怀齐的忠诚,提防他有二心,更慑于他身后的舅家是握有兵权的重臣,将人调远点才不謑uo戾黄看似早早封王,又赐婚王妃赵氏,表面上很受重视,实则是在防他呀用亲王头衔予以告诫,他始终只是个臣子,休要有野心,要安分守已,不要妄想不该得的。至于八皇子南怀礼才十四岁,并未封爵,仍住在宫里,生母为华昭容,是某县官之女,没什么可夸耀的背景。“德王算什么东西,不过虚长我几岁罢了,周贵妃的娘家人早已没落,也没新一代的杰出人才,他想和我斗还早得很,成不了气候。”他还不看在眼里。“就因为他母族势力不振,少了盘根错节的结党营私,皇上才更放心将江山交给他,你父皇虽然无能却不笨,他也怕锦绣山河把持在外戚手中,不给势力庞大的皇亲国戚一丝有机可乘的机会。”可惜他走错了一步棋。皇后暗暗冷笑着,皇上表面假装偏宠秦儿,私下却耍这花招,幸好她早留了一手,当年鼓动后宫嫔妃向皇上进言,将最大的威胁远远送走,她才能趁机在皇宫内安插自己的人马,为秦儿的上位铺路。只是那时她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晋王竟是一员猛将,一到北疆就和当年的武略将军,也就是今日的十等公,他外公的旧部将联系上,头一年便率兵上阵立下了大功。此后年年杀敌上千,战绩斐然,战功辉煌无人能敌,竟让他杀出一条血路,在短短数年内收拢西南和北方兵权,麾下能调动的兵马超过百万,让人不得不有所忌惮。“那是父皇昏庸,没有世族扶持又怎能获得百官支持,就算他不肯承认,京城内的高官哪一位不是出自世族,百年大族声望远播,绝非小门小户所能及的。”最重要的是世家有钱,百年家业的累积绝对是一笔可观的财富,旺宅兴族。世家登高一呼,有银子、有名望,还能不是助他登上大位的一股势力吗“先不提你父皇,他不是迫切之急,我们如今欠缺的是兵力,那边给的期限迫在眉梢,你得想办法快把那东西拿到手,以防夜长梦多。”若是晋王肯向他们这边靠拢,何愁大事不成偏偏他是油盐不进的死硬派,送去的美女、财帛、珠宝、古玩字画一律不收,还让人抬过街送回,嘲笑他们白费心机。真正可恨,叫人气恼呀连皇后的面子也不卖,他想故意对着干吗真是狂妄得不可一世等等,莫非他有夺位野心晋王有兵,多年的战功赏赐也有不少的银两,加上他外公是十等公、母舅是护国侯、表兄一为定武将军,一为京卫司统领不,不可能,皇宫在她的掌握之中,晋王的手再长也伸不进一堆女人的后宫,是她多虑了。皇后松了一口气,自嘲自己吓自己,她是后宫之主,一国之母,谁的权限能比她大呢就连太后见了她也得卖她三分颜面,岂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生事。皇后做了太多年的尊贵国母,也被人吹捧得忘形了,失了年轻时候的机敏,同时也犯了轻敌的毛病,她以母亲的眼光来看南怀秦,自是万般的好,文武全才,谁也比不上,可是却低估对手的实力,忽略了老虎有利牙。“那边已经把人送进去了,孩儿也在等那人的消息,晋王府的戒备森严你我也领教过,再等等吧,不要急,也许快要得手了。”他也急,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身金线绣四爪龙纹石青色补服,相貌不凡的秦王南怀秦仪表堂堂,可透着狠厉的双眼有着纵欲过度的疲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