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正襟坐在里面的崔砚,不满地小声哼了一下,决定眼不见为净,忽视这个人。崔砚端坐在垫着白虎皮毛的香楠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册书卷,仔仔细细瞧着,也没有理睬鬼鬼祟祟的乔然。乔然见什么都觉得新鲜,这个物件也要看看,那个玩意也要摸摸。这是他第一次坐真正的马车,古装戏里骑马呀赶车呀基本上假的,况且现在特效技术飞跃发展,演戏的时候对着绿布,演完就是对着各种场景了。前部正中间摆放着莲花状香炉,散发着好闻的香气。“这是什么香,真好闻,不甜不腻,清新提神。”乔然没忍住开了口。崔砚不与回应。乔然自觉没趣。一个晃悠,马车走了起来。回京的车队启程。乔然无聊地掀开珠帘,两个佩刀的武士打马在前,两辆二轮马车跟在大马车后,殿后的是崔家的暗羽四名。算来算去这回京的车队也没超过二十人。乔然想起在大漠时他们刀刀见血的打群架,不禁担忧起来。现在乔然觉得自己完全体会到了sherwoodanderson的一句名言:“最伟大的冒险不是死亡,而是活着。”“为什么就这么十几个人啊你不是有支骑兵队吗”乔然又忍不住开了口,“万一有野兽,有刺客,有打劫的,怎么办”回应他的是沉默。乔然坐在波斯地毯上百无聊赖地画圈圈。他到底在看什么那么入迷乔然爬上罗汉床,探头往崔砚身上凑,入眼全是密密麻麻的繁体小楷,中国汉字的从古至今都有着传承,乔然多多少少看得懂,就算有晦涩陌生的字,联系下前后文也能猜的不离十。“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谿;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乔然脑子转了转,感觉这话有点耳熟,推测道,“喂,这是孙子兵法吗”终于崔砚有了回应,淡淡地瞥了乔然一眼,似乎很意外,转而又把目光移回到书上,只是“嗯”了一声,算作答复。“呦”没想到还真是孙子兵法啊,乔然激动道,“能不能给我拿一下”若要说“给我看一下”,崔砚肯定懒得理睬他,可乔然说“拿一下”,崔砚就觉得奇怪,书不看而拿一下,拿来干嘛抬头就看到乔然期待的眼神,仿佛还闪烁着光芒,神差鬼使地崔砚把书递给了乔然。乔然先是上上下下的摸了摸,然后还嗅了嗅,欣喜道,“送给我吧”“这是国子监今年才印出的藩本,多得是存货。你稀罕什么”崔砚纳闷,要说乔然对军事感兴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懂什么,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是镇国之宝作为中国现存最早的兵书,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军事著作,被誉为“兵学圣典”。李世民都说“观诸兵书,无出孙武”。这书要是给了我”唾沫横飞的乔然突然禁了声,挥舞的手也僵在半空中,几秒后才放了下来,垂头丧气道,“算了,还是还给你吧。现在我要了也没用,回不回得去还是个大问题。”说完乔然悲从中来,无语望天。崔砚换了一种眼神看着乔然就看个乞丐似的,他问道:“我们这的东西,在你们那很值钱吗”“废话。假如你得到了一个秦始皇用过的玉枕,那你是不是发财了”“玉枕多得是,怎么证明就是秦始皇用过而不是别人”“总之我们有检测的办法,重点是你肯定会发财对不对。”“”“一样的道理。我现在随便带哪一样这的东西回去,你的书,或者那个”乔然指着莲花香炉,“我拍那么多戏可能还没那个炉子值钱呢”崔砚:“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钱。”“你是富贵人家不知民间疾苦啊,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乔然心想,我跟你隔着好几百年的代沟呢眼珠子又转到那本孙子兵法上,“我爸,哦,就是我爹,他酷爱古玩,尤其是书画,有一年被人骗,倾家荡产买了假货,我们家负债累累,我娘差点砍死我爹,唉,那段日子,不堪回首,要不是为了赚钱还债,我怎么会随便什么戏都接,深更半夜没人看的电视购物节目我都上,呵”乔然自嘲地笑了笑,“眼看着我马上就要咸鱼翻身了,老天捉弄,我居然被丢到这个世界。你说我是不是特惨”“之前你生活在哪里”“呃飞机。”乔然胡诌道,“我生活的在飞机国。”“还有这么个国家,那飞机国地处何处”乔然指了指天上。崔砚讽刺道,“莫非你还能是天上的神仙”“那也说不定啊万一我真是呢”“随便你怎么说。”崔砚接着问道,“你是如何来到我大阳王朝,又是如何出现在黑水部落呢”“什么王朝什么部落。我都不知道。”乔砚伸了伸懒腰,“玉皇大帝要开早会,我又睡过头了,就被贬下来经历生死轮回人间疾苦。”“”“崔砚。”“干嘛”“假发我也接了,钢笔是不是也该物归原主啊”“哦,钢笔啊”崔砚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再又阴恻恻地浮起笑意,“你很在乎那小玩意嘛。”“拜托,十几万的奢侈品,十几万欸,你知道十几万是个啥概念吗土鳖”乔然骂完又觉得不对,还是要态度好一点,如果崔砚生气了不给,自己抢也抢不过他,“崔二公子,你家财万贯,是不在乎十几万啦,可我就悲催了,这支笔是万宝龙的限量版,是徐唐的东西,我要是弄丢了,怎么对得起他嘛,虽然我还不知道回去的办法,但是不能放弃一丝机会。”“嗯,决心可嘉。不过”崔砚停顿一下,“这种叫钢的笔,蛮好用。等回京了我再还给你也不迟。”“你还会用钢笔”“不就只要拧开而已嘛。”“”算你狠,哼,等没墨了我看你怎么办,乔然倒头躺下,两条大长腿都伸到崔砚膝上去了。从来都是被人服侍的崔砚,那瞬间对于怎么处理乔然的腿想了好几种办法,砍了、剁了、活生生烤了或者凌迟喂狗银月一出,剑身反光如月光倾泻,吓得乔然赶紧缩腿,抱头大叫“我错了我错了”,身躯蜷缩如惊弓之鸟。铮地一声银月回鞘。“下不为例。”崔砚警告他。“你太不近人情了。”难怪只能跟那个崔陵搅基,后面的话乔然没敢说出来,只说道,“你们那么早把我折腾起来,我现在还不能睡个回笼觉吗”“睡觉就睡觉。管好你的身体。”乔然横一眼崔砚,瞎bb,懒得理你,他翻个身,曲起腿面朝车壁,果然还是应该眼不见为净,乔然啊乔然,你跟他多什么嘴。不过乔然支起手肘恶狠狠地眦目道,“你再踢我屁股就是卑鄙小人我看不起你”说完还比了个中指。对着乔然的后背,崔砚屏声暗笑,他以前从没觉得把一个人逗得炸毛是那么有趣。这个人无论是大吼大叫还是平常说话,声音都那么好听,十分清润,如羊脂凝玉,雪覆黄梅。看来回京路上这几个月,不会寂寞了。车行官道,下有四轮,一路平坦,乔然很快梦会周公去了。天黑之前,到了出发后的第一个驿站。这个驿站是官驿,只有朝庭的人行政公事时才能使用,寻常百姓是不能涉足的。但是此刻驿站外停着一辆简易牛车,木板上坐着一位灰巾束发,上穿白衣下着黑裳的男人,身旁一个粗布包袱,手上一把金铜色剑,悠哉悠哉地晃着腿。也不知他是在等人,还是赶久了路后在休息,他没进到驿馆里,只是歇在边上,驿官们也不好赶他。看到皇家的马车疾驰起尘土,他跳下牛车,眺望马车跑来的方向,抱剑环臂而立。老远崔砚就掀起珠帘一角朝外面望,看到那个人后,嘴角上扬,神色明朗。“师弟,好久不见。”“师兄,别来无恙。”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四轮马车,中国春秋早期的秦公墓中已挖出了铜制四轮车模型,晋国古墓中还出土过六轮车。我们能发明指南车、船跺、木牛流马,解决多轮马车的转向技术根本是小菜一碟。但之所以没有广泛流传,跟我国地理环境,以及古代经济环境等各方面因素有关,有兴趣的可以自行了解。、七“古代的空气就是新鲜啊。”一觉醒来,乔然心情舒畅地下了马车,双手撑着后腰,一副领导下乡视察工作的做作派头。天已半黑,曙光稀落,雁南飞。此刻驿站外就孤零零地他自己一个人,转头四顾,他们人呢“小狼小虎”小狼和小虎闻声跑出来,“我的祖宗,你可算睡饱了。”“到了地方你们也不叫醒我,没义气呀啧”乔然摇头。小狼拉他衣袖道,“二公子特地吩咐,王爷熟睡不必打扰,二公子还说,你要喜欢睡马车今晚就宿在那。”“这个变态。”小虎:“王爷快请进去用晚膳吧,小的还要喂马,先行告退。”“去吧去吧”乔然挥一挥手,抬头跟指挥司府一比,这个驿站就显得寒酸简陋多了。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驿站分驿、站、铺三部分,“驿”用来接待官员和物资运输,“站”是军方专用,“铺”负责传递公文。穿过几道门,小狼领着乔然走向驿厅。驿厅外,驿丞一人当先,左右是驿吏,身后是几十个驿卒,一堆人怵在那,战战兢兢地迎接金玉荣华的王爷。驿站来往官员很多,官职有高有低,权势有大有小,但尊贵如齐王这般身份的人是百年一遇。不求讨好,只愿不得罪。他们哪里知道,走过来这位看上去平易近人的“王爷”根本不是杨景琉。他们两傍排列,引进跪呼千岁后,请安道禧。乔然被他们一齐行礼请安的行动吓得往后一弹,小狼眼疾手快在后面抵住乔然。“小狼”乔然使眼色,小声道,“我该说什么呀”“叫他们平身即可。”“呃咳,那什么,大家都平身,啊,那个,多谢各位在此迎接,本王要进去吃饭了。”乔然指了指屋里面,“你们吃吗”众人平身旁立,驿丞惊恐,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王爷好风趣,小臣受宠若惊,这就告退。”乔然:“”“王爷,您是王公贵族,不能这么”小狼犹豫着咬了咬下唇,“他们官不过七品,那些驿吏,只是从贫民里抽调上来的夫役,做些喂马饲驴的粗贱差事,岂能与你”“小狼”乔然听着不快,正言厉色道,“我是人,你是人,他们也是人。”小狼被他一噎,眼睛都不带眨,万分惊讶道,“那、那人与人之间,肯定有着高低贵贱贫富之分,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呀唉”乔然不再多说,自己说干口水也改变不了几千年来的封建思想,人是环境的产物,现代文明拿到这里生搬硬套,只会被人当做异类。“还请王爷先去那屋用膳吧。”小狼知道乔然跟他们不是一个“国家”的,想必风土人情有所不同,要扮好齐王,任重道远啊,一时也急不来。还好王爷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齐王年少气盛,生性好闹,大部分人只闻齐王之名,不识齐王之貌。虽然乔然假扮15岁的齐王稍显得“成熟”小狼几步赶在乔然前面替他开了门。杨景琉的贴身小太监小竹子,还有喂马回来的小虎,都候在门下,小狼停住步子,目送乔然叮嘱道,“二公子在驿厅的里屋,你一直往里头走就到了。”“你们不跟我进去”乔然莫名地有种赴鸿门宴的危险感。小虎:“王爷啊,我们是下人,怎么能跟你们同桌呢。”“电视里面不是得你们站一旁服侍吗”乔然疑惑,“再说了,你不是跟我说崔家的规矩,主子入口的东西你们得先试味吗”“是试毒”小虎崩溃地纠正道。小狼:“祖宗欸,你快进去吧。饭菜我们试过才会送进去。”半推半就地,乔然朝里屋走去。小狼转头问小竹子,“小竹子,早年太傅定下你家王爷必须随身带书籍的规矩,现在可还有”“有啊。为此皇上特地赏赐王爷一个描金花梨木书箱,奴才不敢不替王爷带着。”“那你回去仔细瞧瞧,其中可带着三礼。”这厢小狼和小竹子说着话,那边乔然已经入了座。里屋里,除了面色不善的崔砚,还有第三个人,上白衣下黑裳,正是之前停在驿站外头,牛车上的男人。“这就是你找的替身”那男人玩味地盯着乔然,上下打量,笑意更深。刚进来时乔然光注意崔砚,猜测是自己来晚了惹他又不高兴。此刻稍微抬起头细看那个陌生人,穿得跟黑白无常似的,还抱着一把金铜色的剑,乔然看着就觉得装逼,棱角分明的脸,即使笑得很贱,但气质冷峻无法掩盖,眼睛比一般人往里凹,很是深邃,鼻梁高挺,像这种人上镜的话,侧颜简直完美。“你谁呀”乔然没好气,他本身相貌普通,侧颜更是毫无亮点。当初七秒钟的鱼